第25章 Eyesme
你看着我的一刻,一切就已经注定了:你是绑匪,我是人质。1973年8月23日,瑞典,斯德哥尔摩,正值北半球夏季,仿似电影《失眠》中的可怕日照,悠长无度,令人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躁。两名前科犯,杨·艾瑞克·奥尔森(Jan Erik Olsson)、克拉克·奥勒夫松(Clark Olofsson),蓄谋已久,前去抢劫一家全市最大的银行,按照常理,警察亦迅速包围过来。两人只好在慌乱中挟持了四位银行职员,以此来与警方相峙,然而130个小时后,他们突然放弃,宣称束手就范。
这本是发生在西方资本主义世界无足轻重的一个警匪故事,既缺乏子弹横飞的枪战场面,又不见舍身救美的孤胆英雄,然而它却因为出现戏剧性转机而被隆重载入史册。数月后,法庭开审,四名被劫持的职员,拒绝当庭指控两名绑匪,甚而为他们筹集资金作为请辩护律师的费用,同时对警察充满敌意。还有一名女职员爱上了其中的奥勒夫松,在其服刑期间跑去与其订婚。
人这么奇怪的动物,从来就喜欢对怪谈与传说身体力行,原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桩,只不过从此之后,这种人质爱上绑匪的状况有了一个名词来描述: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因着它产生的爱情通常可以惊天地泣鬼神,吕克贝松的《地下铁》和阿莫多瓦的《捆着我绑着我》就该话题作了最佳演绎。有心理学家分析了这种“征”产生的几大条件,包括以下四点:人质真正感到了威胁,被隔离,逃跑无望,同时受到了绑匪的一些恩惠。
这是绝望中的人,不得已把捅自己下河的竹竿当作了救命稻草,抓住即能不溺。
但美国人詹姆斯·莱尔德(James D.Laird)在20世纪80年代末的研究,也许指出了造成这种境况的更深入解释,他的立足点是:凝视。女职员和奥勒夫松,即人质和绑匪之间建立信任,乃通过寻常普通的方式到达——一般来说,敢于迎着对方的眼睛坦然注视,特别在紧张对峙的情形下,就好似产生了一种互不设防的默契,也许瞬间就能催生出坚不可摧的感情。
想想生活中,那些眼睛里闪烁着善良的人们,的确能够给予我们更多想去与之亲近的决心,而一次浪漫邂逅,往往与触电般的目光对接相关,还有,那些躲在角落偷看的暗恋者,偶尔得到梦中人一次注视,便如拥有了整个世界。
Darling,so there you are/With that lookyour face/Asyou?re never hurt/Asyou?re never down……这熟悉的歌,不止在游戏里出现过。
Eyesme的无尽魔力,由罗伯特·爱泼斯坦(Robert Epstein)在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做的一系列实验可见一斑:八个互不相识的学生,两两分组,要求他们互相专注相看,两分钟之后,他们对对方的爱、喜欢、亲密感三个度量的打分依次平均增加了7%、11%和45%,这个结果充分说明了眼神接触对于人和人之间建立信任关系的重要性。
而换到反面来,倘若原本相爱的人,沦落到眼神无交流的话,就差不多意味着感情难以延续。比如,我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决定结束恋情时的具体情形,但记忆深刻的一点是,不想再看他,一眼也不想看,爱和信任是同一时间死去的。
当然我们也会无数次事后自责,为什么当初会爱上一个目光善良的坏蛋?嗯,我觉得这是个最最有趣的问题,思忖的过程中那些发生过的eyesme,也纷纷在这一刻做了一次回访。所谓目光善良,是错觉,还是那一刻的真实而已?若你认为是前者,就只好为自己的IQ减个分,若你认为是后者,且为自己的EQ加点分吧。不知道你是否也如我一般,此刻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