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秦园园那个叛徒把我的地址出卖给你的？”周祈雨坐在楼下段旭林的车里，咬牙切齿道。
“她也是身不由己……”
“行了，你不要再帮她说话了。你跟她关系好，我知道。”周祈雨眼眸扫了段旭林一眼，他乖乖地闭上了嘴。
“混得不错嘛，连车子都买了。”周祈雨为了避免尴尬，没话找话道。
“贷款买的，也就那样。”段旭林有些不好意思。
“你现在在做什么？审计师？”周祈雨知道段旭林当年考上了外地的一家审计大学。
“嗯。”段旭林轻轻答道，转头又问：“你呢，在做什么？”
“我现在是一名语文老师。”周祈雨看着段旭林，突然又道，“所以你得对我好点，因为你孩子迟早落我手里。”
“我还没女朋友，哪来的孩子。”想是知道周祈雨话里有话，段旭林笑着接道。“不过恭喜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周祈雨定睛看着段旭林，半晌没说话。原来他知道她的梦想，她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不想去同学会吗？”段旭林温和地问。
周祈雨看着前面延伸出去的公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像总是习惯沉默，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既然不去就不去吧。”但话音刚落，段旭林就扭动钥匙，挂挡打开起步灯，踩了一脚油门。车子猛然发动，着实把周祈雨吓了一跳：“你要去哪啊？喂！不是说不去吗？段旭林！”
车速慢慢减下来，平稳地驶入车流中。段旭林专心地看着前面，说道：“不去同学会，那我就带你去逛逛。”
“就我们两个人？”周祈雨一脸莫名其妙。
“你还想要别人？秦园园？我帮你叫。”
“不用了！我谁也不想见到，包括你。”周祈雨冷冷地甩来一句话。
前面的地段有些堵车，车速又慢慢减下来，直到完全堵死在马路上。段旭林转过头，一字一句地说：“可是，你现在，在我的车上。”
……
电话铃声响起来，是段旭林的手机。那边应该是初中同学，问接到周祈雨没有。段旭林答应了几声，说道：“她不想去，我就拉着她出去逛逛。你们先吃吧。”
“什么？！”秦园园激动的声音从段旭林的电话里传来，把他吓得一个激灵，连周祈雨都听得清清楚楚。
“段旭林，你可别欺负我们祈雨！她在你面前可是一点防范之力都没有！”秦园园大概是喝醉了，对着电话大叫道。
周祈雨被气得火冒三丈，也大吼道：“什么叫我没有防范之力啊！秦园园！你还能再损一点吗？谁让你透露我地址和电话的？”
秦园园真的醉了，没有搭理周祈雨，反而对着段旭林骂：“你看吧，你没在这几年，她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段旭林，你就不是个东西！”
周祈雨猛地一下把段旭林手中的手机抢过来，挂掉了。本来很喧嚣的车内突然安静了起来，段旭林仿佛听见周祈雨时重时轻的呼吸声。
车子在缓缓地移动，段旭林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她果然脸红了。
“那个……对不起，她不适意骂你的，给你添麻烦了。”周祈雨嗓子有些哑。
“她说得对。”段旭林突然强硬道，“我的确不是个东西。”
周祈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干脆装聋子没听到。段旭林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于是两人一路无话。
车子停在了商业大厦的门口，段旭林让周祈雨先下车在这里等他，他去停车。
周祈雨站在马路爆转过身去仰望这栋楼。她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这么多年了，周祈雨还是一个宅女。自从上次在这里的一家狗刨烧烤处吃了一碗方便面，她就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并决定再也不来了。
没想到，再来之时，是跟那个人一起。她做梦都想不到。
“我还怕你跑了，幸好你还在。”段旭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祈雨转过身去，半晌才说道：“不会的……我是路痴。”
面前的人眸光闪了闪，嘴角似笑非笑。周祈雨看得憋气，甩了一句：“想笑就笑吧，反正我总是在你面前出丑就是了！”
段旭林一怔，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ask’和‘answer’吗？”
“这种糗事为什么你还记得？”周祈雨脸红到了脖子根，一拳朝段旭林胸口打去。
段旭林吃痛，本能地抓住了周祈雨的手，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你的事情，我都记得。”
所以这算怎么回事？
周祈雨想要挣脱他，却抵挡不住飞速跳动的心脏，霎时间愣在那里，没了反应。谁来告诉她，这算怎么回事？为什么都十年了，她还在跟这个人纠缠不清？她生命至少十分之一都得浪费在这个人身上？
“……你有病吧？”周祈雨费尽力气，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
她觉得段旭林这个人是真的有病，当初是他拒绝她的，现在又跑回来找她，冲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周祈雨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人？
“段旭林，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周祈雨是有尊严的！就算我曾经再喜欢你……”她顿了顿，“就算喜欢你喜欢到骨子里，也不想像个玩具一样任你摆布！”
周祈雨狠狠挣开他的手，转身离开了。
“周祈雨！”段旭林在后面吼，但是周祈雨不愿意回头。既然拒绝了，还跑来找她干什么？
“你走错了！回家的路在左薄”段旭林在后面喊道。
周祈雨脚下一滞，停了下来。此刻她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愤愤地转过身，她怒道：“不要你管！”
段旭林见她转过身来，连忙迎上去：“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还是跟我去吃饭吧？除了狗刨烤肉，你想吃什么都行！”
周祈雨看着段旭林跟个点头哈腰的太监似的，不由得好笑。她本来就特别容易心软，更何况是段旭林在求情。秦园园说得对，她在他面前，一点防范之力都没有。
“段旭林，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们吃完这顿饭，就不要再见面了吧。”周祈雨叹了口气，表示真的很无奈。
“周祈雨。”段旭林认真地看着她，故作平静道：“你还喜欢我吗？”
周祈雨看着他，眼眸似一池深深的潭水。须臾，又抬起头望着天空，轻轻说：“你以前是我心口一颗朱砂痣，现在，是墙上那抹蚊子血。”
“我要你看着我说。”段旭林皱着眉头。
周祈雨仿佛挣扎了许久，才将视线移到段旭林的脸上，缓缓道：“我不喜欢你，段旭林。”
然后段旭林看到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心里一沉。
“以前我的喜欢太卑微，卑微到尘埃里。连跟你说的一两句话，你给的每一个笑容，都来自你跟秦园园的施舍，那时候的周祈雨真的好可怜。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大概像看一个傻子一样吧。我向你告白后的那十天，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在想怎么变着花样来拒绝我？同学会上董婷婷的话我也听到了，你向好朋友炫耀的时候很得意吧？曾经有一个人，叫周祈雨，爱你爱到死去活来，你多么有魅力，你多么完美。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上过一次当，在这个坑里呆了六年，好不容易爬了出来，绝对不会在这个地方摔倒第二次！”
“我当时让你给我一个解脱，你成全了我，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找我？我们从此各自安好……不可以吗？”她看着段旭林，用痛彻心扉的眼神，看得段旭林的心尖仿佛被人用指甲掐着一样，硬生生地疼。
“只是因为秦园园一句话，你才想到跑到教室来给我递奶茶。只是因为秦园园一句话，你才跟她放学后一起去给我买钱包。只是因为她一句话，你就可以在拍照的时候搂着我的肩膀，或者让我……挽住你的手！”
“段旭林，你知道当初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我有多么恨你跟秦园园吗？”她说这话时，脸上不起波澜，但段旭林却有些害怕，有些……心疼。
“不，我最恨的人是我自己，怪我太傻，被你们两个人当成玩具一样逗弄。”
“我可以在想通之后原谅秦园园，但我不能原谅你。因为，我曾经那么认真地喜欢过你，用我的六年青春！不是六天、六个月，是六年！”
周祈雨倔强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段旭林想抱住她，却在伸出手的瞬间迟疑了，双手尴尬地僵硬在半空中。
“对不起。”段旭林皱着眉，呢喃。
那天中午，她去住宿的地方收拾好行囊回了家。晚上就是高三七班的散伙饭。
周祈雨上一次使劲喝酒是在初二，秦园园生日那天。后来她觉得小孩子不应该喝酒，就再也没喝过这么多酒。
但那天周祈雨高兴，在一起相处了三年的人聚在一起吃火锅，真的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再加上一年的压力终于没有了，周祈雨高兴得就差跳舞了。
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酒又拿一瓶，前前后后拿了十几瓶。坐她旁边的同学震惊地说：“周祈雨，没想到你是个酒桶啊！”周祈雨笑了笑，摆摆手，没说什么。
本来周祈雨觉得一点都不醉，结果去上了个厕所，厕所里比较暖和，她一接触了暖空气，就有些晕头转向了。
恰好同路的同学要早点回家，她一出来就跟同学一起走了，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回到家。
她回家后躺在，头脑清醒得很，就是心情时好时坏，一会儿想笑，一会儿又想哭。周祈雨觉得自己这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所以她还真干了一件事情。
打开电脑，登录QQ，点开了一个人的聊天框。动作流畅，很好，没有醉。
咦？这个号码是6093XXXXX，对对，是他的，是段旭林的。
她好想哭，她好像在自掘坟墓，她是不是要表白了？是的，她要表白了。
“在——吗——”周祈雨边打字边念。
他的头像是灰色的，应该不在吧。周祈雨叹了口气，好吧，不在。不在也阻止不了她，不在她就留言。
她熟练地按着键盘，一字一字地念：“段旭林——我——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喜欢你，喜欢了六年。”
我想告诉你：周祈雨喜欢段旭林，喜欢了六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