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顶级和牛?连她都没吃过!
唉,好吧。付那么久的房贷都不能保住房子,钱还是趁能花就乱花。且逢重大打击,不吃点好的,怎么打起精神,面对它、克服它、再放下它呢?
如今白雪发现,人生诡异,命运不给预设,常一则喜一则忧,忧欢交替开忧欢派对。
有上流社会大人物追求她,也有个下流世界江品常活在目前。啊——难道她人生不能中庸点,来个“中流砥柱”好吗?
“和牛就和牛啦!”白雪抹干泪,气呼呼走在前头。
江品常隔着一些距离,默默跟在她身后。然后,也暗暗偷笑。虽然真实身分被揭穿会苦恼,但是,但是啊,捉弄白雪、逼到她哇哇叫,很好笑,也……很舒压。
其实今晚头痛得要命,吞两颗医生给的止痛药也不见效。
没办法睡,才来废墟般都更地涂鸦发泄。
本来长久时间,一个人承担痛苦,思绪阴郁、为自己身世不平、为不争气的身体气恨,她却贸然闯入,胡闹一阵,倒把他的头痛闹走了。
暗巷,两排老树阴沉沉,他们一前一后,走在湿气重的夜里。
他闻到前方从她身上飘来,阵阵甜暖花香。是刚洗完澡吗?真好闻。
这样看着她背影,真享受。
那一头黑发蓬松着,短T外一双胳臂白玉般柔美。身材玲珑有致,腰细软,臀圆润,随她走动起伏,像芬芳红粉的水蜜桃,性感诱人。
他喜欢这样跟随她,他喜欢记住这黑暗暗本该只有他一人的夜,有她像甜美的天使引路。像在他逐日走向暗黑末日前,老天可怜他,赠与的慰藉。
然而尽管她无限美好,而他放纵又随便。
他却不敢造次,不敢对她像对那些萍水相逢的女子,不敢抱她。
第8章(2)
她没恋爱过,对感情认真;而他,他是个逐日在消逝的人,没未来的人,怎么敢拥有她?这样默默欣赏,就好。
愉快地跟在她身后,想像着,把那身体拥在怀里的滋味该如何迷人?微笑地跟在她身后,想像吻上她纤细柔美的肩颈,含住她的颈项,掐住她每一寸令她在他身下不能动弹……火焰,随着想像在体内悄悄点燃。
就这么跟着她,他感觉到某种潜藏的……被唤醒。
像闻到血的狼,饥饿,口渴,他流汗——
而白雪一路领他,像只白猫,领这匹狼。
这狼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可能咬伤她。
她却渐渐依赖起他陪伴,偏爱把心事跟他讲。
为什么?强要分析,也分析不了的谜。
她在他身上嗅到,某种跟自己一样的气味。那是金钱,物质,不能消灭的某种东西。
而,他们都困在那里边。
名曰“孤寂”。
硬要他陪是有原因的。
白雪没勇气拆开纸袋,读里面的东西。
在日式烧烤店,好贵好贵刚烤好香喷喷的和牛送上来了,品常拿了筷子就吃。
“所以你是要我帮你读信?”他大嚼和牛,抖了抖那包沉甸甸的牛皮纸袋。白雪点头,很紧张。
“那女人说我爸跟她交往的证据都在里面。我先喝个酒,镇定一下。啤酒!这薄”朝服务生喊。
“唔——难怪你会发神经半夜马路上乱走。”原来是老爸的小三带小孩上门讨
房啊,哇噻,这命运跟他一样超有哏,编剧快来采访他们,定能编出类似“世间情”的“是奸情”。
“我不想在我家拆信,感觉好像会伤到我妈。也没勇气自己看,你隐给我听好了——”
“好啊。”品常招手。“这边和牛再一份。”
“哇,你真是好MAN啊。让女人请,吃得这么理直气壮?”了不起。
“所以你要看开啊,缴那么多房贷干么?吃进肚里享受到的才是真的,是不是?等一下那个烤骰子肉也来一盘。”
“这时候你不该打劫我的荷包,应该是要安慰我吧?”
“你打电话给那个了不起的王朔野,他肯定乐意安慰你。给追你的人一个机会表现嘛。”
“他在旧金山啦,我也不想让他知道这种事。”又不是多光荣。
和牛来了。
品常拆开纸袋,拿一封信出来。挟一块和牛咀嚼,口齿不清说:“好,我念了。”
“等等。”白雪深呼吸,灌几口啤酒,重放下酒杯。一旦听了信的内容,也就等于处决了内心那个崇高伟大的老爸。能接受吗?
品常看她一下子就喝掉两大杯啤酒。“喂,你酒量好吧?不要喝醉喔。”
“我千杯不醉的。好,你念吧。”面对现实吧!白雪!
“OK,我念了——檀熙……昨天——”
“等一下!”白雪又紧张兮兮地灌一大口啤酒。
“你觉得我要知道吗?这是我爸跟别人的私人信件,你觉得那个内容我知道了会不会严重毁了父女感情?还是我不要知道比较好?但是不确认的话万一是那女人乱讲呢?我觉得我爸真的不像会外遇的人,你是没看过我爸,不然你也会认为不可能因为我爸——”
“到底要不要念?”
“呼。好,你念吧。”
“檀熙,昨天谢谢你带给我美丽的夜晚……”
“不可能!”白雪跳起。“我爸不会用这种语气写信!什么美丽的夜晚?我爸很木纳的——”
“欸,你坐下,冷静,听完再抓狂。”
“呼,呼。”大口吸气大口呼,要冷静,要坚强。再来杯啤酒!不,要更烈的。“给我来杯最烈的酒……”白雪喊。服务生快快端来。
“我继续念了喔。”他说。“昨晚的你,真美。你穿着睡衣的模样好性感,当我抱着你时,我内心深深感动又心痛,当我们结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白雪拍桌指着信,她怎么没想到呢。“信件是可以伪造的啊,根本不能信啦!”
哈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沉檀熙,你阴险啊,为了谋夺房子竟想出这种下三滥招数,就算出版业不景气害你去了工作你也不——
“但是有照片耶。”他说。
啪嚓,直接让白雪神经断裂,希望幻灭,半点余地都不给人家。
“要看照片吗?!”
“什么样的照片?”地问。
“唔——”品常拿来端详。“你最好不要看的照片。”
我了。“你收好。”不敢看。
“纸袋先寄放你那里。”不想留。
烈酒喝完、再上一杯来。
看样子被老爸阴了,是铁般的事实。
事情大抵确认完,心情反而异常冷静——至少看起来是。
品常看她拿了筷子,边吃和牛边抱怨。“你竟然吃了三盘只剩这么一小块给我?”
忽然这么镇定是?反而有点可怕喔。“你还好吧?”
“唔。”她很好,不用再挣扎了,承认事实,心情安定。吃东西吧,没话可说了。喝酒吧,没办法了,那就这样吧。“这和牛不好吃,硬硬的。”
“冷掉了啊,刚热的时候真鲜。”
“是喔,那再叫一盘,我都没吃到。”
“喔,好。”帮她叫和牛,这回不跟她抢,都给她吃。
“真好吃配这个酒刚刚好。”她低头吃,慢吞吞说。
江品常不吭声,把信跟照片塞回纸袋,默默看她吃喝。
好一阵子后,他才问:“喂,你是哪一型?”
“什么哪一型?”她托着脸,用筷子划着盘里残余的牛肉血渍。
“喝醉后,有一种人是大哭大闹,另一种人只是静静睡觉。你是哪一型?”
“我酒品好,会静静睡觉。”
看起来是……随着酒喝得更多,她更安静了。
他踢她的脚。“喂?”
“干么啦。”
他眨眨眼,暧昧地说:“我喜欢酒品好的女人。”
“虽然沮丧毙了,我也不会因为这样酒后乱性。”
他低笑,摸摸她的头,像摸小狗。
她头低低,不吭声。
“我要杀了她!揍死她!勾引我爸去死啦……臭老爸也去死啦!不对、已经死了。
你们混蛋!你们阴我!陈祖望你过分你差劲啊你欺骗我跟妈的感情呜呜呜呜呜——”
深夜小巷,有人发酒疯。
鬼吼鬼叫,嚷得左邻右舍出来关切。
江品常咬牙,背着背上乱踢乱叫的陈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