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萧世泽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孔尚礼一见老友的神情便大致明白了老友心中的所思所想。若是两者之间因为这个问题闹得有些不愉快，他也觉得太过意不去。
美好的事物虽有了一丝瑕疵也并不能影响什么，但却存了一丝裂痕在哪。
你不知道这道痕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出来。
他温和地把身后的萧天元拉到萧世泽和自己之间，开口说道：“世泽，我知你心中所想，但你注定是要在失望之后还要再灰心一次的，而最后说不定你还要高兴地感谢我。你我之间的这位便是此次对出下联之人，而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这个糟老头子对出了下联。今天把他带来，一是为了告诉你答案，好让你能够睡个安心觉。二是想告诉你，我们两商讨了这么多年的计划终于可以实施了，而此子便是我选定的那个人。”
听完孔尚礼的话，萧世泽果然不复刚才的那一丝失望，可接下来整个神情又显显出一丝颓唐，如同一位迟暮的英雄。
这种反反复复的表情亦只是在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会儿而已，接下来在他看像萧天元的双眼里反而绽放出更加夺目与振奋的光彩。
而后两位老人的目光在半路上相遇，就像做出了某项艰难而重大的决定，两个人的目光在对视中是那么的坚定与凝重，同时又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
若是此时一个人看向这二位的眼睛，便会发现在那两双洞察世事的双眼里同时绽放着明亮的光彩。
终于二者的目光分开，继而又同时注视在了萧天元身上。
萧天元本来就心生疑惑，此时两道目光加身更是感觉自己如同透明人一样毫无秘密地展现在两位当世大儒面前，额头上已经开始出现微笑的汗粒。
萧天元此时感觉似乎有无数双正气浩然的双眼在注视着他，这种目光虽给人压力却又很好地掌握一定的力度。
渐渐地萧天元已经开始适应这样睿智而犀利的目光，身体也能够轻微的挪动了。
他刚有所动作，身上的压力立马大增，又把他局限于一地而动弹不得。
萧天元心想，自己既然不能摆脱这种目光，那干脆把这如同实质的目光当做空气来对待。
空气无处不在，就像此时身上的那两道目光时刻锁定着自己。
而从小萧天元便开始自立生活，加上天资聪慧熟读圣人文章，心底自是有股不服输的傲气。
没有什么会使自己屈服，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与在萧天元的心底慢慢升起。
内心挣扎着，他终还是义无反顾慢慢地地抬起了自己低垂的头，目光直视前方，显得无比坚定。
在他直视前方这一刻起，他突然发现自己身心再也不复当初那样难受。他隐隐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改变，但是具体是什么却一时抓不住。
这种感觉十分的玄妙，无形物质，但你却能深切的感觉到它的存在。让你不自觉的沉浸其中，得到满足愉悦。
终于，两位老夫子收回了那犀利的目光，但眼里却充满了欣喜、愉悦、自豪和骄傲。
也只能说萧天元年幼无知，生活阅历极浅。或者是说他出生牛犊不怕虎，本身还有着好运气。
要知在刚刚的目光压力下，稍有不慎，萧天元都会受到不可修复的创伤。而且这种创伤会伴随着他一生，因为他伤的是胆气和心。
严重的甚至会形成一种恐惧从而演变成心魔，若是不能从心魔中走出来，那么这个人的一生差不多也就这样被毁了。
他已经没有了继续生存下去的胆气与活力，他的思想浑浑噩噩，变得随波逐流麻木不仁。
要知儒家最重修身养性，所有的当世大儒都自然而然的养有一股浩然之气。浩然之气只有长期浸淫文道，熟读圣贤思想文章才能渐渐养成。
此气秉承天地正气而生，无形无状，无名无物，但又包含万象，却能轻易地克尽天下一切邪气。
所以，读书人在的地方，邪气轻易不敢靠近。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文人夜半过乱坟岗而毫无惧意的原因，也是为什么许多学校敢建在乱坟岗上的根源。
除了镇压天地之间的邪气，此气还能潜移默化的改变一个人，甚至能使一些初涉邪道的人改邪归正。
所以那些老学究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冥冥中会有一种亲和力吸引着你靠近，这便是读书人温养了一生的浩然之气。
它会随着一个人的学问增长而增长，天长日久，在日积月累中悄然改变一个人的气质与心性。
所以人们才说，读书可以明智，可以使人更加聪慧漂亮。
一个人的气质在书香墨韵的长期熏陶下会模仿着自己理想中的圣人形象做出改变，紧接着改变的便会是外貌，身形等等。而这些圣人无一不是习性上乘，温文如玉的翩翩君子。
受到书中那些君子圣贤的影响，久而久之，一个久读圣贤书的人想不变漂亮都难。
作为潇湘郡当世的大儒，萧世泽和孔尚礼一生皓首穷经，饱读圣贤文章自是深具浩荡的浩然之气。只是平时隐而不显，现在却才用来考验萧天元的心性。
要知儒家收徒亦有严格的规定，学生须心存正气，怀有“仁”“义”“礼”“智”四端才会被收入门墙。而浩然正气常常用来测验一个人的心性与品格。
拥有了“仁”“义”“礼”“智”这四端，人便有了向善之心。一位心怀仁慈，时刻心想着怎样济世活人的读书人才开始有了成为大儒与圣贤的初始资格。
一个人心存的正气越多，浩然之气所起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大。
只是当今天元大陆，已经很少有人再遵循古礼。按古礼，每位弟子在成为儒门弟子之前都要受浩然之气的考验。
这样既能考察一个人的心性，又能磨砺一个人的内心。同时，越早体会浩然之气，对于一个人该怎样形成浩然之气有着的帮助。
在夫子们释放出来的浩然之气中坚持的越久，说明这个人心性也越纯净，其将来的成就也会越脯这样他在师门中的地位也会越尊崇。
而现在天元大陆的许多学者收徒，学生无论品行好坏，一律收入门下。这也使得整个儒门良莠不齐，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学成之后往往利用学到的只是反过来愚昧百姓，甚至是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此风近来愈演愈烈，加之当今大陆承平日久。久安过后必有大动乱，而在乱世拥有一身好武艺无疑会增加自己存活下来的机会，许多人弃文学武。
这所有的一切促使文道一脉更加迅速地走向衰落。
本来萧世泽和孔尚礼是打算直接把萧天元收入门墙的。至于才学，从萧天元能够想出如此难度的下联，二者已经不必考虑考校了。
从这两年来的表现，加上萧天元素来知书达理，二者自是不会对萧天元的品行有所怀疑。
但还是忍不住想看看萧天元的资质与心性达到了什么程度，预测一下其未来的路能走多高多远，所以就有了刚刚用浩然正气试探萧天元的那一幕。
两位大儒一开始便有了默契，只要是萧天元在自己手下稍有不济便立马停手。
也是，二者都是当时有名的大儒。二者自信对于浩然正气的掌握绝对是得心应手，所以才敢如此大胆的施为。
不然如此的良才美玉，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又怎么舍得让他在自己手里留下后遗症呢。
萧天元能够在当世的两位大儒联合起来的压迫之下，依旧能够站稳脚跟，这已经足矣让他自傲了。
而偏偏萧天元也自有其心气与傲骨。在渐渐适应了这份压力后，萧天元居然隐隐开始对抗，这让两位施为着心底忍不住地赞叹。
最终他居然在这股压力下突破了自我，最终丝毫无惧任何目光，内泄坦荡荡。这让两位大儒已经惊艳到无话可说，
他们知道此子一旦成长起来，定会成为一方风云人物，整个天元大陆都将因他而舞动。
而正所谓风雨之后见彩虹。
在这场测验中，萧天元顶住了莫大的压力，自然也会获得的好处无疑。这场测验反而成全了萧天元，送给他了一场天大的造化。
那些在苦痛中挣扎的人们，一旦挣脱这个桎梏他们的牢笼，等待他的必定会是天高海阔。
萧天元知道，自己今后将再也不会惧怕面对这样的目光。甚至是在面对比这压力更大的目光时，自己也能做到处变不惊。
也就是说，在刚刚的这一刻里，萧天元拥有了一颗无比强大的强者之心。
虽然还只是雏形，但他知道它终究会有成长起来的那一天。虽然他知道，成长的路上有着太多的黑暗与荆棘，但他无惧。
因为他有一颗强者之心。
纵观天元大陆几千年来的那些搅动大陆风云宅他们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有着一颗坚韧不拔的强者之心。
他们坚信，不管未来多么艰难，只要心能到达的地方他们也最终会达到。
他将会是一把剑，他是不系之舟，除了目的，没有什么会使他停留！ 作者 任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