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云：“夏之日，冬之夜。”也就是说，一年之中夏季的白天时间最长，冬季的白天最短。
在冬天，稍不留神便已经过了一个白日。
或许是太过沉迷于书籍整理，萧天元倒是慢慢的忘了时间。
直到萧老夫子下到地下室叫他吃饭，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饿的有些咕咕叫了。
带上早上就整理出来的那本《秦皇武纪》，吹灭了地下室的烛灯，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着。
等到他来到书楼的顶楼时，夫子早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热水。
萧天元也不客气，仔细的洗了把脸。洗脸帕上的热气升腾到脸上，在这个冬日，说不出的舒适和温暖。
倒洗脸水的时候，萧天元才有心情好好地欣赏这一片夺天地造化的奇景。
雪依然在下着，只是这会儿变成了小雪花。飘飘扬扬地从天上落下，落到屋顶上，落到地上。树被雪穿上了衣服，整个兰陵镇仿佛都披上了一件白色的大衣。
在这下雪天，雪已经堆积了半尺之厚，天已经完全上冻。
隐隐看见百米外雪地上的人影，依稀可见那人的鼻子和面颊，凛冽的空气更加频繁地灌进棉外套里，那人不禁把衣服裹得更紧些。
人们走起路来也是越发的笨拙，稍不留神便是一个跟头，摔得鼻青脸肿。
仿佛觉得有一种强烈的光照耀着雪白的原野，入眼是一片的白色。地平线大大开阔了，四面八方只看见落雪形成的一条条白色斜线。
在镇子上远处的荒野里，风执拗地把一切都往一个方向吹。……右爆左爆到处都是白茫茫、灰糊糊的。
人们的眼睛想找到一样新鲜的东西，但是找不到：没有一个路标，没有一堆干草，没有一堵篱笆，什么也看不见，到处是一片白雪。
而风似乎开始在改变方向了；一会儿迎面吹来，吹得雪花糊住了眼睛；一会儿从旁边讨厌地把大衣领子翻到头上，嘲弄地拿它抚摩着人们的脸；一会儿又从后面通过什么窟窿呼呼地吹着。
雪花堆积在领子上和帽子上，若是不留神就从脖子里滑进去，冷得人直发抖。
整个世界变得银装素裹，粉雕玉砌般，好一个纯白天地。
他不禁又想起古人吟雪的诗句和情怀。
“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有人把下雪比作好像空中在撒盐，又仿佛是风把柳絮吹得满地皆是。
而一直流传最广，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是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北风一吹，大雪纷飞。北风雪花漫舞，如同春风吹开千万朵梨花。
萧天元也是见过春天梨花盛开时的盛景的，那雪白的花不仅是一朵一朵，而且是一团一团，花团锦簇，压枝欲低，与雪压冬林的景象极为神似。
那千树万树，千朵万朵的梨花飞舞，如同梦境般迷人。
可是，这雪美则美矣，终究要回到现实。
萧天元自认为自己还达不到那种心忧天下的境界。可是这漫天大雪，不知又会有多少人会在这个雪夜被埋葬。
在那些无钱添置暖具御寒的贫民和那些在镇上乞讨的孤儿眼里，这场雪再也没有诗人眼里的美丽与动人。
对他们而言，这场大雪是一道催命符。即使侥幸躲过了这一次大雪，存活了下来。
那么，下一次呢？
他们讨厌下雪，更加厌恶整个世道。
“天元，世事无常，尽你所能就好，世上真正能够问心无愧的人又有几何？你我注定生活在这个人世，注定要经历这些生老病死，常怀一个慈悲之心，但求心安而已。”
不愧是和萧天元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夫子，一语便说到了萧天元的心底。
是啊，世间痛苦之人何止千万，而你一个人的能力必定有限。要想有所作为，必须要有更多的人来参与。
这一刻的萧天元的心底，那原本就有些蠢动的内心显得更加不安分起来。
他期待着自己掌握更多的力量和资源，不说会让整个天下承平，但起码会保一方安宁。
今日孔尚礼有事，只有二人默默地吃着晚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把这顿饭吃完，二人都感到没什么胃口，往日里那诱人的饭菜却是提不起二人任何的食欲。
整顿饭吃的是无痛无痒，无滋无味。
收拾完餐粳许是意识到气氛间的沉闷，萧天元便岔开了话题。
“夫子，今日学生在地下室整理书籍时找到了一本杂书《秦皇武纪》。学生想把这本书带回住处好好看看，还请夫子应允。”
说着便把这本泛黄的旧书恭敬地递给了夫子。
虽说书楼上的书籍家族并不在意，但自己还是要向夫子禀告的。有些礼数一乱，想要再建却是没有这么容易。
萧世泽从萧天元的手上接过书本，便坐在火炉旁慢慢的翻起来。
天色还有些早，加上天气寒冷，萧天元也想在火炉上烘烘，等身子热乎了再回家。再者他也很想听听夫子对这本书有什么意见。
萧世泽在前几页目录与自序上倒是看得十分用心，而后却只是泛泛地随便翻了几页就把书交给了萧天元。
“天元，刚刚为师粗略的翻了一下这本书。说实在的，要不是为师对整个大陆历史与秦皇事迹已有过深入的研究，倒是会把此书留下来好好研读一番。此书虽然是为师第一次看，其中的内容记述却是没超出为师的认知与研究范围。对于你而言，却也不失为一本难得的历史入门书籍。好好研读，说不定有所收获！”
见夫子都这么说了，萧天元自是打算把此书带回好好研习一番。
他也曾私底下问过夫子，为何总教授自己儒家经典，而不教授自己经部以外的东西。
夫子说，经部没有精通，不可涉猎太广。而且经部里面本身就包含了经史子集四个内容。一经通，则书书通。
对于自己看一些闲书志怪，夫子除了告诫自己不可浪费太多时间在其上之外，就没有再干涉过。
所以，在熟读儒家经典的同时，萧天元偶尔也会看看一些“杂书”，权作劳逸结合。
告别夫子，萧天元便朝着自己小院的方向走去。
对于自己生活的那个小院，他却是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搬迁过，即使夫子曾多次让他搬出与之同住。
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地整个天地仿佛只有风声和下雪声。
望着地上那深深浅浅的脚印，却是一声长长稻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