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割去 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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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玉刚想问话的念头被一起扑过来,叽叽嘎嘎的商量着要去哪里吃饭的一双儿女打断,她扭头瞄瞄丈夫,他则露出副心怀坦荡的模样,揉揉女儿小手,再捏捏儿子肩膀,向她笑道,“人齐了。”小败败久经革命考验,论演技精湛纯熟早能气死奥斯卡影帝。小玉心道也罢,既然此时他还负隅顽抗,不如晚上酷刑逼供。

  “听说山下咱们常去酒楼里新请了个厨子,做得几手不大常见的小菜,爹爹早早订了雅间,去吃吃看。若是不合口,咱就叫他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小败败此言一出,迅速得到了两个孩子的大力拥戴:一阵欢呼过后,两个小一人占了自己爹爹一只手,雄赳赳气昂昂的杀向山下。

  在前往酒楼的一段必经之路上,新开了一家胭脂铺子。明珠女孩天性,甚爱脂粉香料,看见招牌便已走不动路,回头得了父母允许,兴冲冲的冲子进去。不出半刻钟,女儿手里已经大包小包,小败败心甘情愿的再次破财。

  话说小败败自小受穷,不愿老婆孩子再遭“囊中羞涩”之痛。全家出门散心,从来都是一路吃、一路买、一路玩、一路看,无处不潇洒无处不享受。他身兼天下无敌的保镖以及自动提款二职,被家人狠狠压榨也从来甘之如饴。

  只是小玉最近魔爪毫不留情的伸向丈夫小金库,无非是想杀杀他攒钱又嘴严的毛病,可是眼见银子流水似的花了不少,没见小败败有丝毫肉疼的反应,倒是两个孩子先有了不知人间疾苦,花钱大手大脚的趋势。小玉越发觉得得不偿失:若是误将两个孩子培养成全能型败家选手,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酒楼里新厨子能被人专门挖角,手艺当然没得说,一家人酒足饭饱的回家。

  照顾孩子们躺下,模范亲爹小败败泡过澡,保暖之后就开始思点“乐趣”了。

  小玉抢先笑嘻嘻道,“老实交代吧。”

  “交代什么?”

  “今天瞧见的馒头少爷,这通身花花绿绿着装打扮的傲人‘风姿’为何与你当年一致?”

  “这你也能想到一块儿去?”

  小玉神秘兮兮,“你先说我猜得有谱么?”

  他认真想了片刻,“白馒头许是杨莲亭二儿子,若我记得不错,该是香杏所生。”他刻意留心妻子的反应,发觉她仍颇有耐心的静等下文,又补充道,“我老实招来,你可不许发火再与我闹。”

  香杏这一强烈带有小败败风格烙印的名字使得小玉心情舒畅不少,“你要是问心无愧,我可有脸闹得起来?”

  “香杏曾在我房里伺候多年。这丫头模样不错,做事又勤快,若不是当时我,”他淡淡一笑,“也不明白任老爷子意思,是否要将盈盈嫁于我,家里姬妾又已经不少……”

  小玉便叹道,“得啦。圣姑如今和令狐少侠双宿双飞,你再怀念往昔,一笔糊涂的陈年旧账算明白了又能怎样,我知道你没睡过香杏,你单说说一个房里的丫头怎么和杨莲亭搞到一块儿去的吧。”

  小败败眼见转移话题战术没有成功,只好道,“杨莲亭夜里与我私会,二人见过几次。那阵子我身子怪得很,他伺候到我舒坦也不是易事,我想干脆成全一桩干柴烈火得了。”

  小玉诚心敬佩道,“你果真大方。”

  小败败干笑两声。于他而言,家里诸多小妾丫鬟再心爱,也不过是个玩物,送出去结交兄弟远比她们放在家里哀怨发霉强上许多。

  小玉又问,“香杏真不是借着与你的旧日情分,靠着儿女结成亲家,再续前缘?”

  他道,“你想得也太多了。”

  小玉辩驳道,“哪里怪我想得多。每次觉得你过去的烂账我都拾掇得差不多了,我好容易歇歇喘口气,你就给我带点新‘惊喜’。”

  小败败也没了脾气,只好抱住妻子。

  “不过我总算明白了,杨莲亭先前为什么总是信心满满,自觉定能将我‘斩于马下’。如今他终于了悟,不再跟我开战,而去算计咱们两个心肝宝贝。”

  “他敢。”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啊。我可是抢了他的教主夫人宝座的死敌呢。”话虽如此,但小玉心中有了主意。

  又过了三个来月,探子传来消息,岳灵珊有孕在身,跟随丈夫林平之一同前往嵩山与左冷禅商议要事。小玉听说,倒没先关心别人动向,而是放声大笑。小败败送去的“想举便举”丸在杀~精~驱~虫效果上显然没对小林子造成什么威胁。

  放眼整个江湖,不肯安分,有能力掀起风雨,又声称与神教势不两立的也只剩岳老师左老师两个人而已。一场极品对撞的好戏即将上演,小败败向几位高层的兄弟交代若干注意事项之后,便带上老婆孩子再次奔向是非中心。

  当然预感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的也不止教主一个,少林方证大和尚先是联络了冲虚老爷子,又送了信给恒山掌门令狐冲,为防不测,又召唤了丐帮解风帮主,一大堆人聚在一处合计,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商量出个合情合理又先下手为强的妙计。

  小败败抵达嵩山分舵当晚,便与兄弟们围炉喝酒吃肉,偌大的厅堂喧哗笑闹之声令小玉难以忍受,她便与丈夫说了一声,独自出门散心吹风。

  神教嵩山分舵乃是依山而建。小玉自后门出去,使出轻功,不多时便已登至半山腰处平台,这天晴朗无云,月明星稀,她登高观景,凉风袭来,树枝摇摆,沙沙作响,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正自得间,小玉忽然察觉三股气息接近,纵身一跃便躲至岩边大树上,屏息观察。

  一名女子在前,山路于她显然甚是艰难,因而步履蹒跚。小玉眼力极好,看清女子容貌不禁仰天长叹:冤家路窄。

  女子后面两名男子似是专为押解女子而来,嫌她走路,还不时推搡几下。

  小玉火起,一个腾挪闪至三人面前,拉过女子手腕将其送至身后,同时一掌击出,重重拍向一名男子前胸。中招男子的同伴急忙拔剑击出,小玉轻巧的让开,迎头又是一掌狠狠劈下。可惜小玉太过执着于一击解决,这掌灌注太多内力难免速度稍慢,男子侧身一让,肩膀中招,他身子一歪,扬手一剑,正中小玉肩头。

  剧痛袭来,小玉却无暇顾及,集中全力两掌齐出,一前一后击中男子心窝与小腹。男子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人事不省。

  小玉还不及松口气,耳后一股劲风袭来,她使出逍遥派看家绝学凌波微步,以常人匪夷所思的步法横向一步,实际却是绕至对方后身,她再无任何犹豫,送出一掌,又闪至男子几乎跌倒的身前,兜头踹出一记窝心脚。

  终于,这世界只剩令人安心的风声了。

  “东方夫人……”耳边传来怯生生的声音,倒令小玉甚感新鲜。

  岳灵珊眼见小玉回头看她,又关切问,“夫人伤处要不要紧?”

  小玉平静道,“真的很疼。”

  岳灵珊忙扯下一截袖子,替小玉细心包扎。末了,她福了身,诚恳至极,“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小玉忍不住,笑道,“我救了你这么多次,头回听你道谢。”

  岳灵珊闻言,低头再不言语。

  小玉却忽然皱起眉头,“要愁死人。”

  岳灵珊急忙道,“不敢再劳你……您,我自己可以回去。”

  “岳女侠,我听说你有喜了。”小玉按了按肩膀伤处,发觉出血有限,“你八成是为左冷禅弟子所劫,用你要挟你爹爹或是夫君。无论他俩哪个,发觉你不见踪影,定会亲自寻来。山路难赚你肚里还有一个,在这里等等救兵倒也无妨。”

  “正是。”似是想起怀孕后夫妻诸多恩爱体贴,岳灵珊摸摸自己小腹,脸上染上几分。

  小玉又道,“我哪是为你愁。我家里一大两小三位祖宗全都护短,我这伤又瞒不住,正琢磨说辞呢。”

  小玉一席话中难掩一家人相处和睦温馨,岳灵珊露出向往羡慕之意,转而又道歉道,“对不住夫人了。我想夫人先前对我出言……刻薄,许是不想我总记得恩情,更不求我回报吧。”

  小玉只感慨家庭幸福真是改善性情的绝妙利器。除小败败之外,岳灵珊也算典型案例,而且这姑娘本质确实不坏。

  小玉不愿扯谎,“岳女侠,我是真心的不喜欢你。我同样也是真心的看不得那两个男人恶劣对待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顿了顿,又问,“你真要自己回去?”

  岳灵珊指指远处微弱灯火,“我夫君他在那里等我。”她自怀中摸出几枝野花,“他很爱这股幽香,我便采来送他。”说着,她分了一枝放在小玉手心,“东方夫人,我走了。救命之恩,我总要报答。”

  待岳灵珊走远,小玉才顺着小路慢慢下山。没走几步,迎面撞见不放心而亲自找来的小败败。

  教主一眼瞧见小玉肩头胡乱包裹并渗出点点血迹的破布,周身迸射出的寒气让人不由怀疑三九忽至。可惜身边还有几位兄弟,小败败也不好多问,更不好埋怨,只不由分说扛起小玉,拔腿便往回赶,半路上也不顾冷风灌口,说道,“山上有狼……你这是要当打虎英雄不成?”

  小玉忽然放开嗓子中气十足的大叫,“山上的野狼野老虎野熊,如果有的话,都给我听着,我夫君练武的身上全是上好瘦肉,可好吃啦。”

  教主倒也没多做理会,脚下生风,只消片刻便已抵达住处。他叫了主事的向还在吃酒的兄弟们解释,又吩咐大家这几日留心守卫,以防别处探子前来“军情”或是扰乱“军心”,最后又令心腹立即叫个明白的大夫来。

  小玉急忙阻止道,“皮肉之伤,有夫君你给瞧瞧已经足够。搅了兄弟们吃酒的兴致,我甚是惭愧。”

  几位主事嘴里十分客气,道,“夫人哪里的话。”之后得了小败败的默许,分别领命而去。

  他拿了小药箱过来,轻轻揭开小玉肩处缠绕的破布,仔细瞧上一番,松了口气。又以清水冲洗伤口,覆上药粉,再用洁净的白布包扎,还特地在大臂处绕上几圈固定,免得胳膊活动拉扯伤口。

  一切收拾妥当,他才问道,“怎么又想起多管闲事?你那平地一声吼,莫说吓跑那些猫猫狗狗,便是叫我也是富富有余,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你不想让我知道?”

  小玉也不好隐瞒,“是林平之和岳灵珊小夫妻。我总跟在你身爆又爱吓唬别人‘再多嘴叫我夫君揍你’,外面说我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真本事一点没有。这回难得有机会展示下身手,当然不好再招呼你,给你添麻烦啦。”

  小败败拍拍妻子手背,“什么狐假虎威,你是给我脸上贴金,逢人就炫耀自己有个厉害的相公。我听着很是受用。”

  小玉顺杆爬上,“所以我要批评你。”

  他好奇道,“怎么又成了我的错?”

  “咱俩一起练功,你总乱夸我功夫多么了不得,一般人怎么‘抽马’都赶不上。可是一到真刀真的时候,”她目光落在自己肩头伤处,“还不是要吃亏。那回在京城里,遇见林平之,他身上满是杀气,谁感觉不出来?偏偏明珠这傻丫头毫无察觉,有爹爹在从而无所畏惧还拉着你的手问东问西——全是你保护过度,让我们娘仨习惯了时刻有你在身爆连点面临危险的自保本事都没了。明珠和时空是你的孩子,这一辈子注定躲不开是非,你总不能严密护佑看护他们一生吧?”

  他也不气恼,笑道,“你分明是自己理亏,倒先寻了我的不是,反咬一口。好个以退为进。”说着,轻揉小玉另一边肩膀,“左冷禅岳不群之流也倒罢了,遇上嵩山弟子,他们只有挨你打的份儿。这回受伤,莫非你还适意硬撞上去的?”

  小玉上前端着丈夫的下巴,在他嘴边闻到微微酒气,暗道一声不妙:平时他不爱计较;真喝多了他就不能计较;今天偏偏赶上他能计较又想计较的时候,她也只好认输,“我照实说吧。”

  当时嵩山弟子一剑刺来,凭小玉绝妙轻功,硬避依旧能全身而退,但考虑到身量,她若是让开,这一剑八成会戳在背后岳灵珊的脸上——睁着眼睛竟比自己夫君林平之还瞎,若让她也盲目来个名副其实,小玉看在岳小妞儿的花容月貌上实在于心不忍,便一横心,运气内力护体,以肩膀抵剑:果然如小玉所料,只是留下条浅浅的划伤而已。

  小败败听完,抱起正在撒娇的妻子,手在她后背轻拍几下,“我东方不败在外也号称一代魔头,朝夕相伴的爱妻却是个良善之辈?”他轻笑一声,“我都不信。来,跟我说说你的小算盘。”

  “呜。”小玉哀嚎一声,随即猛戳他胸口,“也不给我留点神秘感。”

  既然丈夫开口,小玉便盘腿坐在他对面,仿佛棋逢对手一般兴致勃勃的说起自己的想法:

  在嵩山遇见岳灵珊本就不寻常。

  岳小妞儿虽是秉承着嫁鸡随鸡的原则,下定决心跟随丈夫,但若是事先得知林平之与左冷禅合伙对岳不群不利,岳灵珊绝不可能与丈夫一同前往嵩山“助纣为虐”。小玉猜想,八成是左冷禅与岳不群联手,林平之方能让妻子心甘情愿的与自己同行。

  小玉说到此处,拉起丈夫的手,笑道,“左岳二人放下芥蒂暂时联手,思来想去,也只能是针对你呀。没准二人各自练功,发觉手头宝典都是残本,各有缺陷,只好将心思动到霸占《葵花宝典》的你身上啦。”

  小败败大笑,“编得比说书的还要好听。”顿了顿,又道,“不过也有道理。”

  “可是刚刚在山坡上我瞧见那两个嵩山弟子对岳灵珊相当无礼,哪是对待同盟座上客的道理?我一时也不辨真假,心想不如挨上一剑什么的,卖个人情,事后再听听岳灵珊怎么说呗。反正她最好糊弄。结果这丫头张口闭口都是报恩谢恩,好像自己手头颇有点实权似的,倒让我觉得自己猜中七八分。又想好歹左冷禅与我有几分交情,我没杀他弟子,已是给他留了面子,等等看他得了消息,是不是能送信过来,咱们也瞧瞧动静再下结论。”

  小败败笑道,“左冷禅恨岳不群远比恨我更甚。”

  小玉也颔首道,“兵不厌诈。”

  “岳不群忽然大方起来,说起华山思过崖内石刻包含各派剑术,甚至还有失传的绝学招数,遂各路群雄一同去华山观看。”

  小玉挑眉道,“你不担心左岳联手,心思怕是全在思过崖这边吧。”

  他点头道,“我想着将教里十长老的遗骨收存,带回总舵,以慰先人在天之灵。”

  “我可记得你精力旺盛之时去过思过崖,还留下了点机关。难不成你没进得几个石洞?”小玉灵光一闪,“风清扬风老前辈便隐居于思过崖……你当时不是被人发现,打出来了吧?”

  他皱眉道,“看把你聪明的。”忽然又坚定道,“这回我定能胜过他。”可惜意气风发只是瞬间,他随即恢复惯常的求羞辱求打脸的神情,“虽然你说我保护过度我听着很在理,但我一门心思对你们好,怎么反倒变成不好了。”

  小玉凑过去嗅了嗅,酒气早已泯然无踪——葵花内力升至顶级,消解酒精速度远超常人想象。

  “别学我乱撒娇。我是说你有空教教咱家孩子点真功夫,至少收拾白馒头总没问题吧?”

  他忽然正色道,“你的要求可真低。我还以为你敲打我,埋怨我不教他们真本事。不瞒你说,我这阵子一直琢磨能将你我功夫能合二为一的修炼方法。”

  小玉忙问,“结果呢?”

  他一摊手,“当然还没想出好法子。咱们这回去华山思过崖好好看看,兴许就有灵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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