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收到八百里加急奏折的时候,沈忆青并没有觉得惊讶。出了这么件事,那边多多少少总是要有些反应的,不过这速度倒是比他想象的慢了许多,这都已经小半个月过去了。
而正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顾坚和苏朝阳,却是一言不发的盯着看完奏折就开始沉默的沈忆青。顾坚有点焦急,他其实心里知道,自己这件事,上面知道了,肯定是要有个说法的。至于这件事影响多大,到什么程度,他却不知道。看忆青就这么低头不说话,他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了:“忆青,怎么了,你别不说话啊?”
苏朝阳看着顾坚一脸担忧的表情,拉过手里潮湿还泛着凉意的顾坚,“你呢,就让他自己先想想,放心,最坏的可能也就是把这十万兵权收回去而已。”说完还安抚地拍了拍顾坚的手心。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顾坚就更难过了,要不是自己一时大意,也不会让人家捉了回去。
看着朝阳还在趁火打劫欺负顾坚,忆青连忙安慰顾坚:“别听他瞎说,父王召回我单独回去,只是说是皇祖母想我了,让我在她老人家寿辰之前赶回去一趟而已。”
顾坚一听是这样,当下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别的,要不然他可是真的要内疚到死了。
朝阳看忆青这么努力安抚顾坚,就特别想戳穿他,既然想了他也就这么做了,丝毫没有顾及到他才是和顾坚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皇上这么说,你还真这么信了?我怎么觉得不是呢,老头子肯定是听了什么枕边风,想把你先弄回去探探口风罢了”话虽然是对着忆青说的,可是明显意图却是要刺激顾坚的。
可惜顾坚这个人,有一个缺点就是,听不出别人的画外音。忆青听完朝阳的话,也只是淡淡的笑着,特别无奈的语气说道:“那也没有办法啊,不过随机应变就好,不过这次你觉得怎么才能打消他的疑虑,还能把顾坚这件事情抹下去。”
苏朝阳经过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帮沈忆青其实是件很困难的事情,这个倒霉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招那么多人嫉恨。所以现在的他,不适合再去把自己的想法和才华在外面了。
“事情你按照原话讲,不过重点放在对方是轩辕国的高手,至于你自己的问题,还是老招数,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吧。”朝阳充满真诚的看着忆青。
要不是忆青和他相处了那么久,估计他早就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男人了。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到底不还是让他回去装可怜,博同情。心里这么一想就有些不舒服了,自己一个男人老是用这种招数,说出去可真是难听。
似乎看出来忆青的犹豫,朝阳觉得有些好笑:“如果,青后还在世,你外祖父还在世,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出这种主意的。可是你要知道,你现在能够依靠的也就是你父王那点仅存的对于青后的爱意和对你祖父的敬重了。”
看见忆青有些触动,朝阳接着加把火:“自古以来成者王侯败者寇,你为了坐上那个位置,我觉得无论什么方法都是可以用的。也许很多人都觉得装可怜博同情,不过是女人用的招数,可是只要好用,我觉得就没问题。”
最近思来想去,朝阳都觉得他们少了一点东西,这就是做事情没有心狠手辣的决心,忆青虽然做事够沉稳,但是终究年龄还小,和大皇子与二皇子他们要想争权,就需要更多的手段。算了,慢慢来。朝阳在房中找来纸笔,刷刷几笔就写完了几句话,也没有给顾坚看。只是将东西折好塞到了忆青的手里,“今天就出发吧,我给你的东西进了城再看。”
看着手心里的纸,忆青叹了一口气,对着他们两个人笑了笑,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的三皇子的面孔了。“那就这样定了,顾坚你别听朝阳在哪里吓唬你,等我回来就好了。”
“哎呀,赶紧走吧,放心我吃不了他。”说完朝阳就拽着顾坚出去了。
五天后乾清宫内,原本应该在永城驻守的三皇子,此时正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等着正在午睡中的父皇起床。
宫殿外的树上,有鸟在无忧无虑的高声鸣叫,而宫殿里,却是安静的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空气中弥漫着百合花的香气,忆青的思绪也随着飘到了很久以前。那个时候母亲还在,她在身体还比较舒服的时候就会亲自熬上一碗莲子百合羹,带着他来乾清宫,给批阅奏折的父亲送来做宵夜。那时候的夜色似乎特别美,不经世的他只会在大殿里到处跑,好奇的看着这座庄严肃穆的宝殿在夜色下的模样。而父皇则是把母后轻轻抱在怀里,让母后亲自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吃。
那旧时光的温馨让忆青的脸上浸染了一丝苦涩。空气里忧伤的气息也感染了在屏风后偷看着忆青的沈风了。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看这个孩子了。
沈忆青一袭宝蓝色的缎衣,静静地跪在地上,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寂寥的气息。这个孩子的脸型和鼻子长得像沈风,有一种刚毅的气质。而眉目的秀丽却是像级了青后,那种柔美糅合了坚毅的感觉,让人看着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舒服安宁。
当听到有脚步逐渐靠近的时候,忆青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调整好心情,脸上又挂上了那副人人都爱的温柔和顺的面具。
“你来了?”沈风的语气难得的温柔,脸上带着了慈父般的笑容。在忆青眼里,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和面前这位男人就如平常人家的父子一样,可以聊聊知心话,不需要有那么多的算计。可是下一秒心里却是马上嘲笑起自己,就这样一个跪在地上恭顺万分的儿子和坐在龙椅上威严的父亲,怎么能会拥有那种简单的亲情。
“儿子从皇祖母哪里出来,就来给您请安了。”忆青的声音听起来真的是让人觉得舒心极了。沈风嘴角的笑意甚浓。这个孩子应该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他从来都是不争不抢的,就算这次这十万大军,也是自己给他的,他哪里像人家说的那样图谋君权。
沈风满意地说道“父皇这几个儿子里面,最喜欢的就是你的温顺,不像你大哥二哥那样,天天不是吵着要这个,要那个,就是互相吵架。”
忆青忙正色道:“多谢父皇垂爱。”说完就低着头等待沈风的回答。
沈风看见自己这个小儿子乖顺的样子,质疑的口气也没有了,只是稍显严肃的问道:“朕,前几天收到密信,说仕坚出城被劫持,有这回事吗?”
似乎是面有难色,忆青抬头满脸愧疚:“父皇,此时都是儿臣一时失察,和顾小将军无关,望父皇明鉴。”
“哦?那你说说和你有什么关系?”沈风没有想到这个儿子竟然将这种丑事自己一个人揽了过来,难道他就不知道这种事情,会让一个男人彻底失去军中的威信吗?
沈忆青似是不懂沈风话中的别意,“顾坚被抓,是因为儿子的失策。在永城驻守的这段日子里,也没有查到轩辕的什么动静,儿子就有些大意了,放松了对城外的警戒,因此顾小将军在城外例行巡逻的时候,就被轩辕的一伙高手所劫持,最后还仕将军急智,趁那些贼人不注意才逃了回来。”
这件事难道真的像沈忆青说的那样?沈风不言语,只是盯着地上跪着的少年。毅然和素然前几日还私下来找过他,非说这个小弟弟图谋军政,想把这顾小将军拉入旗下,毕竟这个顾坚还是他的陪读。现在再听沈忆青的话中含义,似乎是真的不想毁了这个顾坚,难道他真的想在军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沈风的沉默让沈忆青的心有些沉重了,事情果然如苏朝阳所说的那样,有些抉择现在需要去做。于是沈忆青不等沈风提问就开口道:“不过父皇,儿臣觉得这件事,顾坚终究还是需要接受些惩罚的,儿臣斗胆提议,将顾坚派到漠北去锻炼锻炼。”
忆青的话,却将沈风的思绪打乱了。这个小儿子,到底是想保还是不想保,漠北大营那个地方,天气终年严寒,看守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而驻扎的士兵也多是一些兵油子,一个个满肚子的坏水。
他的眼睛再一次扫向了沈忆青,可是他看到的只是忆青坚决的表情,似乎这件事非做不可似的。沈风喝了口茶,只是淡淡说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不过被劫持这件事我不希望再在朝堂之上听见有人提起,你退下吧。”
忆青没有任何过多的反应,不急不慢地磕了个头,就在大太监的引领下大步离开了乾清宫。当走出宫外的那一刻,忆青的后背被迎面吹来的暖风激起了阵阵凉意,整个内衣都被一层薄汗浸染贴在了背脊上。
回府的路上,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忆青有些无奈,有些后悔,正如苏朝阳在纸条里写的那样:“弃车保帅,以图后效。”假如今天自己真的为了顾坚死保到底,那么现在的自己且不说那十万士兵,想来已经沦为阶下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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