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答,他只是点了点头。不过,她看不到。因为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片黑暗。
“你不用怕,这是上好的白药。过了这阵,你的伤口,就不会这么疼了。”
他乖乖点头。抓着她手的五指,有些不好意思地慌忙松开了。
“素霜,你睡了吗?今晚府中闯进个刺客,有人看见他朝你这儿跑来了,你没事吧?”梨花木朱漆房门外,传来一个男子浑厚而关切的声音。
素霜厢里沉寂的黑暗之中,他立刻便听出了,这是谢肄水的声音,尽管这位帝都阀阅紫陵文侯只是在他面前讲过一句话。
黑暗之中,他受了伤的手,随即握紧了桌上的鱼肠剑。清冷苍白的剑光,映射在他莹碧空茫的眼眸上,有种不可方物的诡异与邪魅。素霜夫人,差点便被他吓得叫出声来了。
“我睡了。没见着什么刺客。素霜晚装已残,不便面见侯爷。请侯爷自己多加小心。”黑暗之中,她的两只手,紧紧拉住了他握剑的手。
“哦。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门外,紫陵文侯的脚步声,渐去渐远。
“不要命了!”她怒叱道。
沉寂的黑暗中,他默不作声。那只受了伤的右手,仍在紧紧地握着长剑。
“好吧。就算你不要命,你也不能连累我呀……”
他握着剑的手,已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对不起。”冷冷地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对不起你自己!”黑暗之中,她的声音,忽然充满着一种悠远的愠怒和怨怼。
他并不作声。渐渐地,他感到耳畔的这个声音,有些熟稔,似乎以前在某个地方早已听到过了。
“你为什么会成为阅音阁的杀人恶魔?”黑暗之中,女子的声音,已带上了一种近乎悲愤的哭腔。
“小木。你回头吧。这样会毁了你自己的!”
“回头?我又没错?”
黑暗中,他的声音,充满着一种冰冷的锋芒。显然,他似乎已然认出了黑暗中的这个人。
“你现在每天都在杀人,难道…难道……”她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哽咽。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这没什么对和错。”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吗?”过了半晌,她有些颓然地问。
“有吗?”他在冷笑。
“我又不是你,可以凭借色相,寄附于达官富贾。如果不能杀人,我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好了。小木。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这是20万两的银票,你可以用它开个酒楼或盘个店铺,离开阅音阁吧……”
“20万两!”蕤宾拿起她送给他的银票,攥在手心,微一用力,那些淡黄色充满油腻感的纸片,便在他手中化为一种难闻的烟气,消散了。“20万两!半个馒头的钱吗——太贵了吧!”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小木,我,我只想帮你离开阅音阁那种地方,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晚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了。钱,对于我的实际价值,已没那么大了。”
“可是…”
“可是,我给你20万两,你会离开谢肄水吗?”
素霜厢沉寂的黑暗中,没有回答。
“好了。我们都已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你都得不到的幸福,我更是得不到了。这就是命。我们命定了是没有幸福的人——再说,他们所谓的幸福,对于我们这些人也是毫无意义的。”
“好了。我该走了。”
“再待会儿…好吗?”
“谢肄水不是好欺骗的人。他还会再来的。这样对你我都不好。”他摸索着捡起桌上的鱼肠剑,踉跄着消失在了窗外的阑珊夜色里。
“谢谢。”她在心里默默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