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睡意阵阵袭来,兰烨倦怠地依靠了窗棂一侧,胸中道不明的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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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翘将旁侧的宫灯移去了一盏,夜色便是愈发的浓了。她褪去兰烨的鞋袜,端着铜盆子进了房内,“主子劳累了一日,且歇歇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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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儿,你可有想问的?”兰烨也不知该说的什么,毕竟分开了这些年岁,今日所见虽是亲热如常,可到底竟是有些生分了。“我尚且不倦,咱们说会儿话吧。”语罢伸手过来拉了她坐了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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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方才不是告诫了奴婢,过去的事儿,都不可再提了。奴婢虽是心里头憋得慌,可不敢违命。”绿翘一眼便是瞥见了兰烨腕上的碧玉镯子,早是明白了缘由,无奈之下,唯有心中哀叹,面上却是刻意做这般生硬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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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焓作气恼的推搡了她一把,“我怎么听着这话儿倒是有些许别的味儿在呢?你既是什么都知晓的,我也不该瞒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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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烨原本想是问及信件之事,却是横生了个芥蒂,吞回了此话,满面笑意的掩盖了过去,“个中事态,我倒也是不知,只晓得要魂断了那处,岂知竟有睁眼之时?太后并未害我,反是寻了个住处,把我囚禁在那儿。我该是太后的心腹大患,却是不知她为何放了我一条生路……翘儿,这些年岁可知襄亲王的好处?那日他单匹马而来,被德公公擒下,我只怕牵连与他,可就着皇上的面儿又是不好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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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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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兰烨一阵头皮发麻,绿翘更是紧张的厉害,一个箭步上前,敞开了大门,只留了一地的碎瓷片。“主子没事儿,想必尸里的野猫。不过,如今这承乾宫也是隔墙有耳了,分明是家中,倒像是龙潭虎。咱们不如换个住处?”瞅着兰烨似是未闻的搓着浸泡在热水里头的玉趾,只得转了话茬,“主子,您也知道奴婢就比主子早了数日才入的宫,哪里知晓襄亲王的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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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又响起了簌簌声,便就着时急时缓地脚步,愈来愈近。咚咚咚。
??绿翘猛地掀开了门,一把揪住来人的衣裳,却是一惊,打着颤儿先就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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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皇上……奴婢失礼……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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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当朕是采花大盗?”福临心绪不错,也不怪罪反是同她开起了玩笑,“朕过来瞧见你屋里仍点着灯,就进来瞧瞧。绿翘,去打了水来,朕也要歇歇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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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烨对着这样的福临,又好气又好笑,“皇上,方才李太医同皇上禀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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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提了!”说到此事,福临面露不豫之色,端坐了兰烨身旁,“那老糊涂说要促回乡,给他患病的叔父尽孝去了。虽说着尽孝道是好,可他不知道如今太医院里缺人啊,自己还没调教出英才,这就要归田园居了。给朕说了几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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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儿,给皇上沏壶菊花。”兰烨招呼着正端水上来的绿翘,吴良甫闻言,也赶忙是上来帮着伺候。“皇上,我听闻宫里头的人说,李太医自小父母双亡,乃是叔父抚养长成,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如今他叔父病重,他自是心下焦虑。太医院的张大人,孙大人都是医中奇才,不假时日定能执掌大局。再者说,留住了人,留不住心,到头来李大人心思挂念,可不延误了病患?莫不是皇上还想着要李大人学着李密上奏《陈情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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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意思,朕该放手由着他去了?”福临有些不满的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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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儿的愚见尔尔,若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岂不是耽搁了人家?”兰烨笑着转了话题儿,“皇上可去瞧了姐姐没有,姐姐的病到底如何,她不愿与我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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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仿若并不十分想着提及乌云珠的病势,有些含糊的喃喃自语了一番,仰起了脚丫子。吴良甫赶紧是提了香锦上去擦拭。“万岁爷,养心殿还有一堆的折子等着万岁爷批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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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无奈的伸了个懒腰,撅撅嘴十分不乐意的模样。慢慢悠悠地起身,由着他们伺候着了端罩。嘱咐了兰烨几句,悻悻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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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儿,去瞧瞧小厨房可有柏子仁没有?”兰烨披了件小夹袄在身上,绿翘会意,赶紧从腰间取出火折子把道旁的灯给点了。“主子怎么晚还下厨?”瞅着兰烨笑而不语,接着问道,“主子,您从前对于内廷官员的事儿,纵是皇上提了,您也是听过作罢不过问的?今日李太医告老还乡一事,您怎么这样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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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明说了,我原就知晓李太医是皇太后手边的人,承乾宫的事儿想必皇太后从他这处这是明白了不少的。那日,他赠我锦囊,里头便是我让你服下的药。人吃下之后形同死尸,数个时辰之后可恢复。他也知道太后的所思所想,故而与我,便是想我能骗过太后的耳目。可如今我安然回宫,若是此事东窗事发,你想太后可会放过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想来,他该是为了此事才要告老还乡。李太医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怎能袖手旁观?好了,不说了,你赶紧去瞧瞧,若是有了我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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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一阵阵急急的咳嗽透过乌云珠的舞姿透到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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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是吴尔库尼尖刻的嗓音,“主子,您瞧瞧,奴婢没说错吧?这就是兰主儿给自己留的后路!信一拆,好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管也就罢了,近来的过错都不追究了。您瞧万岁爷纳子腻味劲儿,就差没给她做皇后了。奴婢就告诉了您,这兰主儿的心机城府可不是常人之势,如今里里外外她都成了大善人了,为了皇上牺牲,那她倒是牺牲去呀!这不是好好的就在这儿么!说的比唱的好听,真真里头的事儿,谁知道!您瞧瞧就她这出戏,废了多少时光不算,可到最后俘获的可不仅仅是咱万岁爷的心啊,就是皇太后都不敢再说她的短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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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你就当是替我积点儿德吧,少说两句成么!”乌云珠厌倦的皱了皱眉心,身子往里头靠了靠,“我乏了,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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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奴婢这是心疼您才说的,往后相见还不知道兰主儿要鼓捣怎样的事儿罢您给赶出承乾宫呢!您可不能也被她妖言惑众了一番就心软了啊!您得想想,您晋封贵妃乃至皇贵妃以来,对后宫哪个娘娘不是顺着,好生待着的。若不是她那会儿成日里头得罪人,您能遭到那些妃嫔的排挤么?您能被她们这样算计么?依奴婢看,就是四阿哥的事儿,也全是拜她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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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说越离谱了!下去!”乌云珠翻了个身,不再理她。想到四阿哥,不禁又是一阵潸然泪下。“如今我已经是皇贵妃了,你还嫌随着我得的好处不够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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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此言差矣,万岁爷为了她可是连皇后都废过两次呢!您瞧她现在又过来同您套近乎,笑的那个温婉,谁晓得里头是安的什么心?奴婢这般说法,也是想告诉主子,往后对兰主儿也提防着些,可不能掏心掏肺的。她不犯着咱们自然好,只怕她暗里做事咱们不知,后下手遭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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