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人知道,李佑安有低血压。
所以一旦他的睡眠受到打扰,他的心情可能阴郁一整天。
在家的时候,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但现在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身边可没有人照顾到他这些细小的需求。
早上八点,李佑安灰着一张脸,慢腾腾地从爬起来。在浴室里随便抹了一把脸,便端着一杯温热的白开水移向北间的窗口,张望被吵醒的原因。
在那棵健壮的老树下,有两个小男孩似乎在争执着。
其中一个像是被欺负了似地呜呜咽咽地直哭,另一个则挥着拳头怒目相向。
李佑安仔细一看,那个正在哭的小男孩正是昨天给他带路的孟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呜呜……”孟圆红着眼圈说。
“一定是你!我知道是你毒死了我的健健!”
“没有,我没有,何亮你冤枉我……”孟圆拼命分辩道,“我那么喜欢健健……呜呜……”
“除了你还会有谁?我知道,因为我不让健健陪你玩,所以你就毒死它!我知道是你!”那个叫何亮的小男孩恶狠狠地说。
“呜呜……我没有……呜呜……”孟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地打起了嗝。
“不要以为你哭我就相信你,我——”
“亮亮!你在干吗!”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匆匆跑了过来,对着何亮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你再为那条狗伤心也不能拿圆圆出气啊,圆圆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他才不是我的好朋友!”何亮大叫,“妈妈,你相信我!是他毒死了健健!”
“瞎说什么!”妇人似乎生气了,瞪了他一眼,“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健健是误吃了老鼠药。现在的老鼠药做得像帖一样,姆又贪吃,跟圆圆有什么关系?倒是你,平时圆圆想和狗玩你都小气地不肯,现在还要……”
妇人的话还没说完,何亮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转身就跑。
“哎,亮亮——”妇人正要追去,又犹疑地看了看还在抽泣的孟圆。
“阿姨我没事,你也不要骂亮亮了,健健死了亮亮一定很难过……”孟圆睁大了湿淋淋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
“圆圆你真是个好孩子,”妇人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你不要怪亮亮哦,过几天等他想通了我叫他跟你道歉。”
孟圆乖巧地看着妇人:“我不要紧的,阿姨,你快去找他吧,亮亮一定在伤心。”
妇人怜爱地给他擦擦眼泪,又关照了几句,然后才循着儿子离开的方向找去。
等到她走远了,孟圆抬起头,脸上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傻瓜何亮!是我毒死的又怎么样,谁叫你不把狗狗给我玩?你还凶我,又不会哭,谁会相信你的话?哈哈,大笨蛋!”
楼上,从窗口目睹这一切的李佑安打了个哈欠,喝完了有些变冷的白开水,又缩回卧室补眠。
这次,他记得关上房门,隔绝了再次被吵醒的可能。
N市是有名的旅游胜地,历史上它曾经是数个王朝的都城,千百年的岁月已给这座城市添上了难以磨灭的时光烙印。有人说它最大的魅力不是各处陈旧的历史遗迹,而是一种超然的气质,即使在这个高楼林立的现代社会,它都可以从容不迫地保持着原本的庄严与高贵,仿如皇者的骄傲。
居住者视它为荣耀,访问者对它顶礼膜拜——当然也有人觉得它根本毫无生趣。
至少李佑安就是这么想。
当初因为对那位四哥有些心烦,趁着寒假便想一个人出来散散心。抽签决定地方时,N市一次中标。
结果这座城市比想象的更沉闷。
在李佑安眼里,它就像一个在土里埋了很多年的破瓦罐,虽然足够古老,对考古学者而言叔宝,但在一般大众的审美观里,实在缺乏可让人精神愉悦的欣赏之处。
其实李佑安一下火车就后悔了,只是鉴于不能让人担心的原则——这也是张扬帮他偷跑出来时唯一的条件——他放弃了掉头改道的念头。
虽然差强人意,不过没有了令人烦心的人或事,多少心情还是好了一些,反正他本就不是来旅游的,对人文古迹一向没什么兴趣。
所以睡饱了的李佑安游荡在车水马龙的N市街头,漫无目的地找寻着停留的目标。
远处似乎隐隐地传来几声惊呼。
他并没有注意,因为对街的一家法式甜品店吸引了他的视线。
正要抬步上前,耳边忽听有人叫了一声:
“小心!”
李佑安只觉得右手臂猛地增加了一个的拉力,把他一下往后倒拖了几步,几乎同时,一辆黑色的凌志车飞快地与他擦身而过,像条疯狗一样冲向了人行道,“嘭”的一声巨响,狠狠地撞到了护栏上。
四周的行人车辆都应声停了下来,霎时乱哄哄的一片。
李佑安看了看那辆已经严重变形的车子,再转头看向身后救了他一命的人。
方才在紧要关头拉了他一把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那副秀丽的容颜让他想起了昨天热心的指路人。
李佑安与卫离对忘了一眼,一刹那间,他们都了然了对方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