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
今天是靖安小学的返校日,四年三班被安排在场参加体育活动。
但是何亮没有玩乐的心思,借口不舒服向老师请了假,独自一人回到教室。推开门,原以为空无一人的教室中却看到了孟圆的身影。
孟圆坐在何亮的座位上,露出一脸纯真的笑容。
何亮冷下了脸,瞪着他问:“你想干什么?”
“我有事想问你。”孟圆侧了侧头,很是郑重其事地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不肯和我做朋友?”
“因为我知道你的真面目。”何亮又想起了他死去的狗,目光更加愤怒。
“可是大家都说我是好孩子,为什么只有你不肯承认?”孟圆迷惑地说。
何亮用了一个在电视上新学的形容词,“虚伪,你很虚伪,很会骗人。但你骗不了我。”
孟圆撇撇嘴:“但是大家都喜欢我这个样子,他们想要看我就装给他们看,这有什么不对?是你太笨了,连装样子也不会,所以不讨人喜欢。你的狗死了,你妈妈却忙着安慰我,因为她也相信我是好孩子。”
何亮握紧拳头,好像随时要冲上来一般。
孟圆灿烂一笑。“我们可以做个试验,证明我说的才是对的,你要是不装样子,大家都不会相信你。”说着,他忽然拿起何亮桌上的笔记本,用力一扯,“刺啦”一下便撕成了两半。
那是何亮最喜欢的本子,封面上画着一条大婪,和他死去的健健很像。
“你干什么!”何亮大吼一声,红着眼睛扑了上去,揪住孟圆的领子就要打。
孟圆挣扎着,和他扭做一团,怦怦乓乓撞翻了周围的桌椅。
“住手!”一位路过的老师听到动静跑了进来,连忙把他们拉开。“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孟圆的衣服弄脏了,还掉了一颗纽扣,眼神慌乱,呜呜咽咽的,好似受到了惊吓,让人见着可怜。
何亮也是衣着凌乱,但他恶狠狠地盯着孟圆,呼呼地只喘粗气。“他故意撕我的本子!”何亮大声说。
“不是的,我没有!”孟圆好似万份委屈地抽噎着,努力解释,“我进来时何亮的本子就破了,我看见本子掉在地上就捡起来,结果他正好上来,就以为是我……”
老师瞪了何亮一眼,稍稍察看了一下孟圆身上有无损伤,板起脸训斥道:“何亮,你怎么老是喜欢动手,事情没搞清楚就打人!老师平时都怎么教育你的?同学之间要团结友爱,你忘了吗?是不是要再请你的家长来一趟?”
何亮涨红了脸,急切地申辩:“老师,真的是孟圆故意撕本子的,我亲眼看见的,你相信我!”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孟圆一副又要哭出来的表情。
“老师知道,孟圆没有做,乖,不要哭。”老师安慰着他,又转向何亮口气严厉地说,“不管有没有,至少你打人就是不对。何亮,向孟圆道歉。”
何亮的眼圈也红了,但他咬着牙就是不让眼泪掉出来。他看了看老师严肃的表情,眼角瞥见孟圆偷偷递给他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似乎在说:我说得没错吧,大家都相信我。
“何亮!”他的沉默让老师愈加不满。
何亮倔强地看着老师,好半晌,终于低下头含糊地说了句“对不起”。
中午十二点。
水开了。
吴婉柔把面条放入锅中,片刻腾起了一股浓郁的清香。
准备好汤料、配菜,不一会儿两碗香喷喷的面就出炉了。
吴婉柔把面端进饭厅,招呼在房里玩电脑的儿子出来吃午饭。
饭桌上很安静,只有吴婉柔偶尔的问候。
“好吃吗?”母亲微笑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她没有说,这是长寿面。
“嗯。”吴斌用鼻音回答。他的心思仍飘荡在未完的CS厮杀中,还想着方才充满的爆头。
“斌斌,你今天晚上有空吗?”吴婉柔问。她与儿子在作息上显然是两种族群,每当夜幕降下,就是吴斌外出活动的时候。
吴斌没有回答,急着填饱肚子。如果不是因为吃饭是不可省略的过程,他宁愿一整天泡在电脑前不动弹。
“斌斌,你晚上要出去的话,先陪妈妈吃完晚饭好吗?妈妈买了很多你爱吃的。”吴婉柔柔声说。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儿子能好好地陪她吃顿晚饭。
“嗯。”吴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注意到母亲特别喜悦的眼神。
飞快地吞完了面条,他就急不可待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也把吴婉柔隔绝在了他的世界外。
下午三点。
老树下有两个孩子在吵架。
个头稍大的那个怒目圆睁,个头较小的这个得意洋洋。
生气的那个气冲冲地走了,得意的这个炫耀似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追了上去。
但是狻猊注意的不是他们,他看的是树。
老树静静地矗立在午后微寒的春风中,枝叶着,沙沙作响。历经时间的沧桑,连轻轻摇摆的姿态也好似带着难言的深沉。
一只麻雀飞过,无意中与那随风摇曳的树枝擦了一下,惊吓间“噌”地跑没了踪影。留下两根羽毛沾着一点血迹,缓缓飘落。
老树老了,所以它的枝干磨得坚硬而粗糙,所以它的叶片长得宽大而厚实,边缘带着锋锐的锯齿,那是在漫长的时间中修炼来的自我防卫的武器。
它深谙生存之道,所以在这背着光的阴暗的角落,它依旧生机勃勃地茁壮着,独占着这片幽森的空间,在太阳背面称王。
狻猊站在窗口,默默地注视着老树,冷漠的脸上划过一丝轻蔑。
他回到客厅,看了看墙上的壁钟,倒了杯温水,仔细地分配好不同的药丸数量,然后走进卧室。
李佑安已经醒了,正靠坐在看电视。
“小九,该吃药了。”狻猊又回复那种温柔似水的表情。
李佑安抬眼看他,没有说话。
狻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水和药放在他的床头柜上,轻声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走。你记得一定要按时吃药。我明天再来看你。”
李佑安撇开眼,又把视线转回电视。
狻猊目光柔和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身向外走去。临出门,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小九,外面的那棵老树……你最好不要靠太近。”
李佑安没什么反应,直到听到客厅传来的关门声,他才收回放在屏幕上的视犀低头拿起水杯,慢慢地,把药丸一颗一颗地,吞了下去。
晚上六点。
吴婉柔炒完最后一道菜,端到桌上。看着满桌的忙碌了整个下午的成就,她满足地吐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去整理厨房,小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吴斌走了出来。
吴婉柔看着他一身出门的装束,愣了一下。
“斌斌,你要出去?”
“噢。”吴斌漫不经心地应着,走到门口,踢掉拖鞋,从鞋架上挑了一双耐克的休闲鞋。
“可是你答应今天在家吃晚饭的。”吴婉柔小声而急切地说。
“同学约我出去,你自己吃吧。”吴斌蹲下身系鞋带。
“斌斌——”吴婉柔着急地拉住他。
吴斌瞥见母亲油腻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袖,像触电似地连忙挣脱。“妈!这是我新买的外套,你别弄脏了!”
吴婉柔怔怔地看着他,接触到他嫌恶而冷漠的眼神,踉跄地倒退了一步。
吴斌不再理睬母亲,拿纸巾擦去衣服上的油污,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回声。
吴婉柔呆呆地站了好久,直到身子都麻木了,才缓缓地上前关上了门。
她慢慢地走到桌前,看着一叠一叠精心烹饪的美味佳肴,眼中的光芒渐渐寂灭。
吴婉柔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把所有的菜原封不动地装进垃圾袋,然后开始清理厨房。
凌晨一点。
吴斌回到家时,发现客厅的灯亮着,母亲还在等着他。
“回来啦。”吴婉柔温柔地笑着,迎接儿子的归来。“我做了夜宵,要吃吗?”
吴斌点点头。晚餐的能量早在之前数个小时的狂欢中消耗殆尽了。
吴婉柔端上一碗汤团,她知道儿子一向偏爱糯米的甜食。
吴斌坐到桌前,闷头就吃。他的母亲坐在另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平和地微笑着。当他快吃完时,母亲说:“斌斌,妈妈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回报妈妈?”
吴斌一愣,抬头奇怪地看向她。
“没有想过吗?”母亲笑得很温柔,“你是不是觉得妈妈爱你,照顾你,养育你都是理所当然的?”
吴斌愣愣地,一脸狐疑地看着母亲,他开始觉得母亲反常。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妈妈爱你,你也应该爱妈妈,妈妈照顾你,你也应该体贴妈妈。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应该知道不能不劳而获吧。”
吴斌想说什么,忽然惊骇地发现身体不能动了,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只有母亲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妈妈那么爱你,把所有的心血都花费在你身上,可是你却一点也不懂得回报,妈妈真是太失望了。斌斌,这是你欠妈妈的,如果你还不了,妈妈只好收回给你的一切——包括你的骨,你的血,你的整个生命。”
吴婉柔轻声说,温柔地抚着爱子的脸庞,拿起打磨过的菜刀,轻轻地,割断了他的颈动脉。
鲜血喷洒而出。
吴婉柔拿过脸盆,静静地接着他的血,直到他变成尸体,血液凝固。她开始把他化整为零。
她砍下他的头,手和脚,去掉内脏——她不喜欢脏器的口感,总之把他切成了很多块,好便于作。有骨头的地方砍起来比较吃力,好在她平时一直干粗活,手劲儿还算大。最后她把房间里的血迹清洗干净,把尸块放在厨房的水槽里冲洗,不要的部分装进垃圾袋。这花了她不少时间,还好常年的家务经验让她掌握了最有效的洗涤技巧。
清洗完毕,她挑出肉质最好的一部分,其余的塞入冰箱保存。她开启锅炉,开始做菜。她向来喜欢清淡的口味,所以用水煮的,把它们烧熟烧透,加入调料,立刻香气飘了出来。她把烧好的肉端到饭桌上,开了瓶葡萄酒,独自品尝。
她已经很久不曾这样享受生活,不曾这么放松,更不曾这般平静。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吃肉。她饿了。因为她没有吃晚饭,又或宅她已经饿了二十一年。
肉的味道烧得很好,她慢慢地吃,直到把盘子里的肉全部吃完。
那一晚,她睡得很安稳。
三天后,吴婉柔用黑色的塑料袋子装着尚未解冻的头颅,走进了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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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尾部分这么写,纯属需要,并非个人爱好(虽然最后这一段是写得最有感觉的~~啊啊,表打)不知道会不会有亲亲觉得不能接受~~
这一卷基本上会从头杀到尾,只不过前半部分一个一个杀,后半部分大概会一群一群杀(嘎嘎,开玩笑,第七章开始应该不会那么详细写杀人了)
本卷预计共九章,章节数同第一卷一样,不过字数容量远大于第一卷。
谢谢一直回帖支持的各位亲,你们的热情是偶的动力^^
PS有位亲说佑安的哥哥们好像都想把他生吞活剥~~汗一个,为了哥哥们的荣誉,声明一下,狻猊在佑安睡着时说的那段话的意思是情节伏笔,和佑安的秘密有关,具体的~~打住,等我写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