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少年来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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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湖畔,酒家旁,夏日炎炎。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偶尔有风来,柳絮扬扬低垂,摇橹声悠悠,老哑巴悠闲地划着木浆,湖面波光粼粼。

  沿途商铺林立,行人络绎不绝,伙计吆喝声此起彼伏。

  清湖如其名,澄澈甘甜,滋养一方水土。千百年来,它默默陪伴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历经两朝变迁,冷看风云变幻,见证无数英雄的如烟往事。

  今日,清湖迎来一位奇怪的小贩,号称弈棋圣手,赢家可得十两纹银,参与资格不限,只需在赛前缴纳一两银子的昂贵报名费。

  观棋不语真君子,棋摊被围得水泄不通,圈外人踮着脚抬着头瞪着眼往里看。

  棋手中间隔了张圆木桌,再看看那副稀松散乱的残局。

  黑棋占尽优势,老者眯缝着深邃地眼睛,嘴角上扬,眼里露出了自信地神色。

  看似无力回天的棋局,小贩从容不迫,转念间便推演出数种可能性,白子轻轻落下,占据一个容易被忽视的交叉点。

  绝境逢生,双活,反杀。

  “我输了。”棋差一着,老者索性认输。

  小贩稳坐磐石,身姿挺拔如剑,木簪裹发青衫附体,透着王公贵族气。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抚着长须,诚恳说道:“先生大才,这盘棋老夫输得心服口服,还望留个名讳。”

  “山野村夫,不值一提。”

  挽起衣袖,把棋子倒入旁边木桶,轻轻搓洗起来,取出布块逐颗擦干拭净扔进背篓,收拾好一切,小贩朝众人拱手喊道:“每天一局,明日请早。”

  ……

  推开咯吱作响的木门,走进院子,看见少女指尖轻捻,针线灵动穿绕在绢布上,看其雏形,竟有牡丹盛开的八成韵意。

  随手把背篓放在石桌上,到井边打桶水,勺一瓢饮,东方躺在摇摇摆摆地藤木椅上,闭目假寐。

  “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在背篓里翻出弈棋赢来的碎银,林墨叹了口气。

  东方伸了个懒腰,佯怒道:“要不是你整天跑去林记,钱哪会花那么快?”

  “照顾下本家的生意嘛。”林墨扑闪着大眼睛,摆明一副无辜模样。

  “一盒胭脂三两银子,分明是宰你这种不知挣钱艰难的富家小姐。”

  东方没指望她应承不再去帮衬,不等辩驳,神态委屈哀怨怅然,说道:“咱要去村子,总要省点盘缠不是?”

  通过弈棋的方式自然不行,劳神不说,关键问题在于耽误修行。因为意识到这点,东方才设下规定——每天一局,明日请早。

  是得省点,林墨点了点头,说道:“大概要多少银子?”

  东方掐着指头运算,沉默片刻,老老实实地答道:“此去八千里,估摸要六十两保底。”

  “这么多!”林墨惊呼出声,懊恼道:“哪弄啊。”

  “这个问题……”躺椅摇摇晃晃,东方微眯着眼睛,感慨道:“相信很快就能解决。”

  “你打算做什么?”

  “暂时保密。”

  林墨若有所思,认真说道:“做好安全措施,否则治病要花很多钱。”

  东方顿时恼羞成怒,训斥道:“想什么呢!少爷是做大事的人。”

  “入村考核距今尚有月余,时间行程足足浪费一半,减去盘缠,在村子吃喝也得花钱,半月内你至少要挣一百两。”望着手上的细碎银块,林墨平静道。

  “你从小在宫里锦衣玉食,当然不懂我们小人物的生存之道。”东方恨恨道。

  回忆起宫中那段时光,虞朝公主的目光黯淡下来,静静看着少年的侧脸,有些忧伤。

  有种被窥视的感觉,东方转头望去,发现林墨盯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复杂。

  视线相交凝视,分秒漫长。

  “挣钱去了。”

  少年终究败下阵来,匆匆留下一句话之后,急忙逃出院子。

  ……

  “尽是些一天不打上梁揭瓦的贱骨头。”

  大摇大摆走进聚义厅,王猛挽了朵刀花,眉宇间泛着欢欣。

  一个女孩为他脱去厚重豹氅;一个少女倒碗烈酒,喂其饮下;还有个姑娘在其身后摇扇扑凉。

  “亏得贱骨头多,这活儿,难啊……”

  痛饮一大碗酒,王猛长舒了口气,古铜色的手臂脉络虬结,配合上身裸露地硕大肌肉,异常魁梧。

  “大哥死了,三弟也死了。”

  晃了晃酒坛,才发现已然见底,王猛咂巴嘴,遗憾道:“胃口太大,是会撑死人的啊。”

  大厅左侧,一名中年谋士并合扇子,抱拳道:“王爷义薄云天,难免有人产生歪念,是不是要彻查一下寨里的人?”

  “这世道,有谁是干净的?”

  王猛想了想,笑道:“军师上月昧走六千三百五十七两四钱,可还够用?”

  自打做这行买卖开始,中年那颗机灵脑袋体现得淋漓尽致,王爷行事肆无忌惮,决不允许有人吃里扒外。

  不管如何被发现,贪墨始终属实,中年神情大变,双膝跪地俯首磕头,声音颤抖地说道:“属下知罪,请王爷饶命。”

  “此山大家开,此树大家栽。”

  揭开木塞,王猛开坛新酒倒进碗中,惆怅道:“既然属于大家,军师此举未免不妥。”

  听他语气,像是好友循循善诱的规劝,中年脸色愈加煞白。

  “贪点是应该的,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功劳。”

  仰头喝了口酒,王猛略带责怪地口吻,叹道:“别怪爷,手底下养了一大帮兔崽子,没法事必躬亲,得先立立威。”

  说着话,王猛敲了敲扶椅,大厅外走进两个护卫,捶胸躬腰,举止恭敬。

  “旺财饿了,带他下去吧。”王猛厌烦地摆了摆手。

  护卫架着军师的腋窝往外拖行,军师仰着脸,露出饱满而且淤青的额头,眼神充满绝望怨毒,声嘶力竭地喊道:“王猛!你个畜牲注定不得好死!”

  “畜牲?”眼波闪过一抹哀凄,很快被癫狂取代,王猛放声大笑:“谁敢杀我!”

  一道清冷透着残酷的声音,穿透屋宇横梁,直达厅内。

  “我来杀你。”

  东方背负木剑,娓娓而来。

  他要劫富济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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