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僵持对蛮族可是大大不利,因为他们毕竟人数连对手十分之一也不到,而且他们是偷袭来的,需要行动灵活。而景迟知道今天是要成军打仗来的,并且是很炫那种露脸的漂亮仗,所以每个士兵都装备整齐,盔甲弓箭腰刀全部带的足足的,打这种箭支消耗战,那是大占优势。
“阿兄,这仗打的憋坏人,我带一队人下去冲一下他们的队形吧。”小有低声对贺兰缺说道。
贺兰缺微微,道:“你不擅长对战,继续埋伏你的,我带五十人下去冲他一阵!”说着将手臂一挥,从房上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另一重低矮的房檐上去。埋伏在附近的蛮族变换一下埋伏位置,几十个人腾出身子来也跟了下去。
“好!”小有答应一声,在屋檐上灵猿般几个跳跃便找到合适地点,其余蛮族也与他一样变换了位置,重新将那几十人走掉的空缺接管起来。
泾州因为是定西首府的缘故,人口密度着实不小,这一片都是密密麻麻的民居,只不过因为早就被穆延陵安排清场,所以光剩屋子没人在。西三街这片被选中为闹事的起事点,便是因为这里地形复杂,高大的商铺客栈和矮小的民居是混建的,院落都重叠在一起,经常不起眼的地方就多了个小门,屋顶上就开了个气窗之类,大队人马在其中首尾不相顾,这样慌乱起来,很难弄明白匪徒有多少人。
不过同样的地势更利于偷袭埋伏,这里的屋檐也是有高有低,毫无规律可循。但由于临街处多用于从商,房舍建的气派些,屋檐较脯正合适躲伏在比较矮的屋檐上往外瞄准。又方便隐藏又能躲避袭击。蛮族都是射猎高手,随便在哪个高屋檐的阴影下、或是在哪个小气窗旁边一躲,根本一个也看不见。
贺兰缺以前没住过这种一层层套在一起的屋舍,他在房顶上的时候还好,视野开阔,想去哪一个方向直接走过去就好,便是中间隔着空地也难不倒他带着的这些人,随便借助些什么都能轻松纵越过去。可一落地就不同了,他带着人跃下几重忽高忽低的房檐,穿过几重忽左忽右的院落,进了几道一会开在这边墙一会开在那边墙上或大或小的门,再翻了几处高高低低各个方向都有的院墙之后,终于来到开阔之地,都觉得有些昏头。
好容易走出这一片迷宫般的屋舍时,正看到一大群面色紧张之人,却不做军队装束,而是黑衣黑巾,看上去比他们还不像好人。
为首一青年身材修长,相貌端正,只是一双眼睛露出焦急愤怒的神色,正是薛据的长子薛丹阳。
一个蛮族有些奇怪的低声问道:“这些人不是那个什么薛据要闹事的那些吗?你看,咱射死的都在墙角地上,不会错。他们什么时候绕到西面来了?”
贺兰缺皱眉道:“是我们走错路了!”
“那……”
“无妨,都一样!来吧。”贺兰缺漠然看了一眼,唇边冷冷一笑,这些汉人对于他当真没什么区别,既然遇上,那就先解决这边吧。
那蛮族不甘心,道:“这边已经打的没胆子了,收拾了那爆再去收拾这边完全来得及!”
“再回去,好生麻烦,就这边吧!”贺兰缺摆摆手,将长刀举起,做好了准备对战的姿势。
说话的蛮族回头望向身后,见夜色中黑压压一重接着一重,屋子叠着屋子,院子套着院子,便是回去一时间也未必找的着,只得承认少族长说得对,太麻烦!
“呸!便宜他们了!”他转过身来一声呼喝给自己提提神,面对这些已经被他们射的吓破胆的人,还真没多大精神!
薛丹阳带着的两千人眼下还剩一千三百余,六百余人全部变成了尸体躺在地上。一般的仗打完,总是有重伤有轻伤有阵亡,只要伤亡比例达到了二比一,两个伤者一个阵亡,那就说明这支军队悍不畏死,说明战况及其惨烈了,可是薛丹阳这里的情况是,士兵要么毫发无损,要么一箭穿喉!轻伤者仅有不到十人,重伤则一个也没有。
这神出鬼没的暗箭简直不像是人能射出来的,几乎就是妖魔索命!所以活着的人个个脸色惨白,尽可能的将身体藏在建筑物后面。蛮族人说他们吓破了胆,那是一点也没错。
但是人数太多,彼此挤在一起,又哪里藏得住那么多人?好容易对面箭支逐渐稀疏下来,半晌没有动静。薛丹阳咬牙出来,吩咐士兵全都将兵刃举到头脸附近,准备随时拨打箭支。
虽然知道出了状况,可是这一次他薛家押上的东西太多了,他不能想象失败的后果,所以尽管危险,他还是准备咬牙将事情办完。
这些人神经高度紧张,结成圆阵走出。一手持刀,一手拿着从民居里找到的锅盖面板等物当做盾牌,提心吊胆刚走出来,便正碰上贺兰缺带着人从墙头跳了下来。
他们大惊之下,一起将面板等物举起,口中大声呼喝,“什么人?”
贺兰缺还有心思和他们说笑,便道:“城防队的,来剿你们这群匪徒!”他话音一落,身后几十个蛮族便哄堂大笑。
穆延陵为这些蛮族都准备了汉人的冬衣,加上他们都是白蛮,倒也和汉人没太大的差别,只是有些固有的习宫比如成年男子戴耳环之类保留,还是能让人看出他们是蛮族人来。
一个薛家士兵还在纳闷,不是说好了城防和他们是一伙的吗?薛丹阳已经咬牙切齿的喝道:“他们不是城防!是真的蛮奴!”
“蛮奴。”两个字一出口,贺兰缺脸色骤然一沉。一股阴鹫之气瞬间便升腾而上。
“杀。”他只淡淡说了一个字,语气不强烈,也不激昂。
“杀!”他身后几十个蛮族却同时应声大喝,如同打了个霹雷一般,便一个接一个迅速扑了出去。
“哐!”当先那个蛮族一刀劈向对面一个薛家军士兵的肩膀,那人拿锅盖挡了一下。却见刀锋临到之时骤然一转,仿佛动作突然快了无数倍,轻而易举的切进了那士兵的脖子。
这一刀该出力的时候出力,该收力的时候收力,一点多余的力气也没费。一招之后绝无半分停留,直接便冲向下一个目标。毫不在意的将自己后背全卖给这位挨了他一刀的士兵。只要这个士兵有力气给他一刀,那便一命换一命了。可那士兵脖子上的鲜血瀑布般彪了出来,他连伸手捂住脖子的力气也没有,只在喉咙里咯咯两声,便一头栽倒在地。
“哐哐哐!”眼只有铁和血,铁闪光,血乱飞。有人喊,有人哭,有人嚎,还有杀的兴起的满族人,开始用蛮族语言唱起他们部落打猎时才唱的歌来。
区区几十个蛮族,对上一千多人的对手,本应是鸡蛋撞石头。可是他们却如同铁弹打进了豆腐里!
即便其中有人遇到危险,另外的人也立即便来救援,蛮族人让已经太平了一百多年的定西将士看到了,什么叫做可怕的单兵作战能力!
尤其他们中还有贺兰缺,那个蛮族人心目中神一样的少族长。传说中,貘兽神将一半的力气分给了他,他三岁时便能举起成年人都举不起来的石碾子,七岁时便能抓住黄牛的一只角,让它动弹不得。
贺兰缺当然没有真的分到一半神力,但他远超常人的力量与速度让他真正能做到出入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眼望一下,见队伍中不断发号施令的薛丹阳,便知他是首领,微微一笑,向他靠了过去。一个士兵挥刀劈向他,被他手臂轻轻一抬,如同赶开一只苍蝇般,那人这一刀被大力反震,刀背敲上自己的前额,登时昏了过去。
薛丹阳大惊之下,只得不断退后。他虽然也习得一身武艺,但并没有真正临阵的经验,惊鸿一瞥,看见自己的士兵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倒下一片,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微笑看着他,踏着尸体而来,那些地上的尸体的血还没流完,一脚踏上去,血就像水线一样飞溅。
薛丹阳在队伍里是重点保护对象,他不断后退,却见身边亲兵不断上前阻挡那个青年。但每一个人和他碰面都只是一下,一下之后便倒地不起,那青年脚步并没有因此停顿,还是微笑着,一步步走过来。他身边亲近家丁叫做平五郎,弓箭娴熟,刚才他就在队伍最前面因保护他而肩头中了一箭。此刻他还在一直重复几个动作,从箭壶抽箭,搭弦,拉,放箭……
只有他,似乎还能让那青年脚步微微停一下。
平五郎满头都是汗,恐惧的凝望那个死神,伸手到箭壶一摸,忽然抓了个空,箭壶已空!
眼看敌人已近,平五郎直接伸手抓住插在自己肩膀上的一根箭,一咬牙拔了下来,搭箭上弓,“嗖!”
那只箭较短,不是他平时惯用的。所以准头一点也不好,薛丹阳瞪大了眼,呼吸几乎都停止了。只见雪亮的刀光闪过,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听觉一瞬间失去,天地之间的哀嚎一下子安静下来………
“噗!”薛丹阳的胸口被长刀穿过,到最后,他能清晰看到的就只有那蛮族青年的微笑。
贺兰缺,你替越天意做了一件事呢,只是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