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处于血战之中的常宗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头一阵阵发晕,脚下不由自主站立不稳的向后退去,却不小心被横卧在台阶上的一个尸体绊了一下,身子一晃就要摔倒,他忙用半截残刃支撑半跪在地,勉强没有倒下,身子却仍旧摇摇欲坠。
他本已经支撑不住,回头一望发现穆延陵一行人等已经快马扬鞭离开了泾州城。胸膛内顿时升起一股豪迈的情怀,哈哈大笑几声之后,并不起身,只用一双充血的眼睛恶狠狠向前瞪视,郭平潮冲了上来,却为他气势所逼,不由自主退后了一步。
便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城门发出‘铿锵’一声,接下来便是轰隆巨响,常宗脸上现出愕然之色,愣了愣,心中猛然一缩。
他没有回头,却看见对面泾州营士兵个个面色大变,气急败坏的喝道:“断龙石!姓穆的将断龙石放下了!”
常宗像是有些听不懂这句话一般,便在这激战之中,却回过头去望向城门。
“守备,怎么办?断龙石一时半会哪里能搬得开?”泾州营的士兵们七嘴八舌的喊着。、
断龙石乃是守城门的最后武器,乃是越家祖先耗时多年从深山中破山采集,又耗时多年才运到几个要塞城市。每一块都有五六千斤重,破坏机关后断龙石压下来,绝无人力能抵挡,同样没有大量的时间和工粳也无法将这块石头重新安置在机关上。当然也不可能将这块石头从城门处移开。
断龙石落下,代表一个城市的防守办法已经山穷水尽,只能用这种把自己困死的方法阻碍敌人进来。这块石头一视同仁的将敌我双方隔绝,敌人攻不进来,己方也出不去。
眼下这种情况,常宗显然是被牺牲了。虽然让他出战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已经下定决心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给大人争取逃生的时间,可是自己主动赴死和被人抛弃的感觉怎么能一样?常宗目光中那份狰狞的红色迅速退去,换成一种不愿意相信的迷茫。
“给我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这时候已经换成郭平潮面目狰狞,若师亏一篑在这个地方,他恐怕要郁闷憋屈而死。眼前的常宗自然成了他泄愤了目标。
士兵们怒吼着答应,挥刀冲了上去,常宗身边还剩最后几人,这些人也都失神的看着他。
常宗突然一声怒吼,一手仍用断了一半的刀支撑身子,另一只手却将插在自己左肋的长矛拔了出来,出矛如电,运力如飞,如同疯了一般,对自己身上所受攻击毫不在乎,这般疯魔,转眼间竟然又被他杀死三人。
然而这时,他的的确确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无数的兵刃一起上去,将他身子砍的不成样子。从那些数之不尽的伤口中,却几乎没有血流出来。他的血已经基本流干了。
他仍旧维持着半身被残刃支撑的姿势,双眼茫然,死不瞑目。
勇士之所以让人尊敬,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勇猛无敌,而是他心中对‘义’这个字的那份坚持执着,也许他坚持执着的东西在别人眼中并不正确,但对于他来说,却是真的值得用生命捍卫。
赖三看的全身发抖,他不知道在多少部评书中听过这样的猛将英雄,在人生的头近二十年里,这类人才是他心目中偶像。他和无数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小混子年轻人一样,想跟谁这样的偶像做个跟班。实际生活所迫,并没有几个人真的追随心目中的英雄而去,但心中幻想却是从未停止。所以赖三每见到武艺好的人便死皮赖脸贴上去,意图感受那般让他在评书里听到便热血沸腾的激动,可是他遇到的人武艺再好也都是要反过来巴结他的,在他面前气势上根本比故事里那些人差的多远去。遇得多了,他嘴上不说,心中对评书中那种英雄却已经有些意性阑珊,他见识也比过去多的多了,暗暗觉得世上大概并无那种英雄人物,都是评书里夸大其词的。
然而并不是,这样的英雄是真的有!泱泱五千年的中华大地,什么样的人都有,今天便让赖三真的遇到了,并且还是他的敌人。
赖三此刻的感觉一点也不激动,而是发抖!从心里到身体,全部发抖,控制不住的发抖。
以往在评书中听到说书先生的一句话,他不以为然,此刻却骤然鲜活的现出在心头。
英雄之名皆是白骨铺就,若天地见怜万物,望世间不生英雄!
郭平潮没有他这样的心思,他见过的死人多了,他又没有赖三那样的好运气可以和郡主结亲。想飞黄腾达只有尽心竭力,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何况站错了队自然死路一条,换成他郭平潮一步走错也是一样。同是武将,他理解常宗,但对常宗拼死阻拦造成的结果充满怒意,一脚将那具残破的尸体踢开,喝道:“快些准备绳子!垂下城去!一定要抓住那逆贼!”
从城头上看,城门被一块巨石堵得严严实实,想挪动它根本无从下手,垂绳子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了。
郭平潮吩咐完毕,很快便有几条绳索垂了下去,但是泾州城城墙很脯从一根摇摇晃晃的绳子上往下爬看了都眼晕,士兵们的动作不由自主都慢了下来。
“快!快!”郭平潮急的要疯,几乎就想将面前的士兵一脚踹下去才好。
赖三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了,赶紧上前,道:“郭大人,城墙太脯垂绳子有些危险,兄弟们不敢自然下的就慢了。”
“他的这时候还顾得上这些,不敢下去的回家抱孩子吧……哦,是郡公啊,属下失言,郡公恕罪。”郭平潮抱拳为他刚刚出口的脏话道歉,但胸膛起伏不定,还是气呼呼的。
“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停一下,我先下去,爬绳子那是有技巧的,不用蛮干,你们都趴在城头留神看我怎么下的!”
“郡公,那怎么行?怎么能让郡公冒险?”郭平潮吃了一惊,连声拒绝。
“有什么危险的?又没有敌人等着拿箭把我射下来。我就是爬个墙而已,这事常干,最为拿手!你就让人注意看着吧,不困难,这套动作就分三步,我下的慢点儿!一步一步分开做,你们上面注意我手臂腰腿怎么来的就行了。”
郭平潮仍旧推辞,赖三不悦道:“这门堵住了,不走绳子也下不去,你的意思是不让我跟过去看,让我在这里等着?”郭平潮这才无语,只好让他下去。
赖三摩拳擦掌的档口,景迟上前对郭平潮抱拳施礼,道:“守备大人,人可以下去,马匹却无法从城头垂下,我们没有马还是很难堵截穆延陵,泾州营离西城门不过四里,大人还是速速派人去营中调用马匹才是。”
郭平潮一想此言甚是,忙对前头已经下城的几个泾州营士兵下令让他们去准备马匹,又命人传信留守的泾州营士兵撒网式拦截追堵,能不能追的上那是听天命,至少要尽人事。
再回头赖三已经下城了,在伸手招呼。郭平潮没有看到赖三是怎么下去的,但是看到后面的士兵下去的样子了,果然就是一扑、一勾、一转的三个分解动作,士兵们做起来还有些生疏,但速度顿时快了一倍还不止。而且绳子只是在手上正反方向一缠,然后又在腰上绕了一圈,学着赖三那般打了个活扣,不知怎么,下去的时候这个绳子圈随着身子下退,不影响速度,万一失手,那绳子却突然固定,将人吊在半空,不至于突然摔下去。
这一下不用害怕安全问题,下的就更快了。几条绳索上忙忙碌碌,如蚁群般源源不断,竟是很快爬就下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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