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道:“我想做一个大侠客!一个为民为——”说到这,似乎忘记词儿,卡住了一般,说不下去了。曹满文便笑道:“是为国为民。那句老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嘛。”赵胜脸色沉重,刚要说些什么,曹满文忽然咳嗽起来,连连吐血,眼看是要活不成了。赵胜大急,却也无济于事。曹满文忽然哈哈大笑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啊!我曹满文死不足惜。孩子,我有一个愿望,我那三师弟柳剑云如今已经贵为点苍派掌门人,如果你能见到他,就对说,让他好好地将我们点苍派发扬光大,我并不记恨他。还有,你要好好活着,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说罢,伸手捂住嘴巴又咳嗽起来。接着只见他伸出刚刚捂住嘴巴的手,握住了赵胜的手。赵胜只觉得他往自己手中塞了一个硬物,也不知是什么,便听见他说:“拿着,见到要找箭门宗为我报仇的人,你就拿出来。”说完,又想去拿那张“青弓”。
青弓躺在地上,无人为之注入真气,自然失了光辉,仅是通体青色,看起来再也平常不过。这时,曹满文将青弓拿在手中,微微往里面注入真气,心道:“如果我能让这青弓变成红色,也真是了了我一桩心愿了。”谁知此时他早已经油尽灯枯,连拿稳青弓的力气都没了。
赵胜只见他颤巍巍地握着青弓,随时都能脱手。赵胜不忍看见青弓从他手中掉落,便伸出一只手,拖住了青弓。哪晓得那青弓突然间大放异彩,青光闪动,就犹如被注入了无数的真气一样,就像是将积蓄了千百年的力量通通释放出来一般,刺人眼球,震人心魄。紧接着,那青弓竟然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光芒,像是熊熊大火在猛烈、欢快地燃烧着,又像是在艳阳高照下的盈城鲜血。
曹满文见此,大惊失色,睁大着眼睛,一会瞧着青弓,一会儿看看赵胜,嘴中念叨着:“难道——”刚要说下去,只见青弓已然变成了诡异的蓝色,一种说不出来的蓝色,一种前所未有的蓝色,一种让人敬畏的蓝色。便这么一惊,曹满文一口气上不来,张着嘴巴,对着赵胜,有话要说,却说不出来,只是一张脸上挂着欣喜若狂、惊讶愕然的笑容。赵胜见此立马抛了青弓,上前查看。只见曹满文张着嘴巴一动不动,赵胜又试了试他的鼻息,果然已经气绝身亡了,但他脸上这般的笑容,显是他死之前有什么事情让他又是激动又是高兴。
难道是因为青弓的关系?青弓在那一刹那,连变了三种颜色,开始是青色,接着是红色,再而是蓝色,这是怎么回事?赵胜忽又想起起初曹满文好像还念了两句诗,具体记不清楚了,可是里面似乎提到了颜色,不知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当下也不管这么多了,轻轻合上了曹满文的眼睛嘴巴。这时赵胜又想起来刚刚他在自己手中塞了一个硬物,便张开手掌,一看,却是一颗类似牙的东西。只不过这白色的方形物体上面似乎刻着无数细小的文字,这些文字连在一起,在这“牙”上纵横交错,煞是别致。赵胜也并不多想,左看上看,原来这“牙”当中有一个小孔,只是身上没有挂绳,要不然就穿着带到脖子上了。
武则胜在洞内,久治徐元极不见效果。文沛躺在一边,稍微好一点,却也伤的不轻。赵胜走了进来,见武则胜在为徐元极输送真气,也不敢出声叫喊,只得守在一旁。只见武则胜头顶冒出丝丝白气,显是内力消耗极大。过了好一阵子,武则胜才缓缓睁开双眼,而徐元极仍旧毫无动静。
赵胜轻轻叫道:“大师兄,你还好吧?”武则胜点了点头,脸有忧色,看着仍未醒转的徐元极,心道:青弓果然厉害!要不是刚刚有高人暗中相助,不知用什么东西替我们挡了那一击——刚刚我也应该抬头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挡住了那一箭的攻势,也好猜测到底是何方高手施的援手。哎!饶是那一箭势道于中途减弱,二师弟伤得也是如此之重。哎,那青弓果然厉害。想到此处,便站起身来,见到赵胜,问道:“曹满文呢?”赵胜道:“他已经去世了。”武则胜又道:“青弓呢?”赵胜道:“还在外边。”
两人走了出来,武则胜拾起青弓插在背后,赵胜捧起曹满文的尸体。两人又走入洞中,一个背起徐元极,一个又扶着文沛,慢慢从地道退了回去。
这一回就比刚刚四人来的时候慢得多了。四人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才回到皇宫内院。只见宫内乱作一团,一队队侍卫跑来跑去。武则胜等人不敢轻易现身,深怕这侍卫是平帝手下,便躲在屋中,看清了形势,才知道阳帝已经控制住了平帝,平帝的亲信侍卫也被阳帝的手下抓住了,这才走了出去。
一队侍卫看见四人走出来,见他们都穿着一身白色衣裳,和箭门宗众人的服饰如出一辙,又见赵胜手中捧着的正是曹满文的尸体。当先一名侍卫便躬身问道:“请问可是箭门宗辰门门下众位英雄?”言辞甚是恭敬。武则胜点点头。那人又道:“阳帝遣小人寻找四位,请各位英雄与小人去见皇上。”当下领着四人一尸,去见阳帝。原来阳帝得知箭门宗已经得手,便连夜赶赴宫中。
几人走到一处宫殿门外,侍卫进去通报。武则胜等人在外守候,不久便被召了进去。刚进门就听见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小皇帝,看来朕是小看你了。”这话说的虽然中气不足,却是另有一番威严,不用想,便知是平帝在说话了。
阳帝见赵胜捧着曹满文的尸体缓缓走将进来,便大笑道:“哈哈!曹老狗,你也有今日!”说着,就往赵胜走去,细细地看着曹满文的尸体,又道:“果然是你啊!曹老狗,你最终还是逃不过朕的手掌心!”又看了看平帝,似乎是在说:你也逃不过朕的手掌心。阳帝又道:“箭门宗此役立下大功,朕自当有赏,尤其是辰门一系。”
原来箭门宗入宫之后,徐敬义、武则胜等运气颇佳,只遇到了曹满文一人,几人围攻,才不至于落败。而其他宗门却是撞见了曹满文手下的众多高手,与之鏖战,双方各有死伤。是以刚刚曹满文被徐敬义重伤之后,无人来救,徐敬义等连遇陷境,也是无人来助。虽说捉住曹满文的功劳自然是最大,但如若没有其他宗门的掩护,徐敬义又怎能将曹满文擒来?此刻,阳帝却只说辰门功劳最大,曹景行等脸上不禁微微变色。
便在此时,门外走进来一名将军,阳帝亲自上前迎接。那将军行过跪拜之礼,便道:“启禀皇上,平帝叛军已被我军劝降归顺。”阳帝大喜。平帝听此,就转过头来,看向那将军,心中一凛,道:“原来是你!李大将军,朕待你不薄,你为何判我?”那姓李的将军,正色道:“臣只听命与当今圣上!”平帝哈哈大笑,声音甚是悲凉。
又听见阳帝道:“父皇,你莫怪孩儿对你不义,实是你自己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旁人。”平帝此刻虽为阶下之囚,但神色间仍旧平静如常,不怒自威,只听他冷笑道:“你这黄毛小儿,又懂得什么东西?”阳帝道:“父皇你残害忠良,倒行逆施,天下百姓无不恨你入骨,你岂能不知?孩儿今日不得不大义灭亲,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以保我大宋江山!”平帝仰天长笑,道:“你这般肤浅,又如何能保我大宋江山?”说着,扫视众人一圈,又道:“我只不过多杀了几个人,又有何罪?自古以来,哪个流芳百世的皇帝手上不是染满了鲜血呢?”众人不答,阳帝却回道:“为了大事,牺牲几条人命,自然无碍!但是你为了一己之利,自是大大不对了!”
平帝“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为了一己之利?”阳帝不依不饶,道:“难道不是吗?”平帝道:“我所作所为,自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阳帝叹了口气,说道:“父皇,您就别再胡说八道了,朕劝你还是认罪伏法的好。”平帝叹了口气,幽然道:“想当年我刚登基为皇,这大宋风雨飘摇,国势渐衰,连那震国之宝‘青弓’都被北魏夺了去。我自感使命重大,潜心经营这个国家,最终小有所成。可是国家富强又怎样呢?国家衰败又怎样呢?还不是要连年整顿军备,一旦国家开战,百姓出生的士兵们就要奔赴前线,少不了一命呜呼,留下一家老小徒悲伤,那时自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平帝仰头凝视着天空,却被屋顶所遮掩,“战争啊!无情地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可是战争为什么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那是因为愚蠢的人类啊!为了同一片土地,争得血流成河,为了所谓的各自利益,而自相残杀。其实无论是大宋,还是北魏,还是东越,我们都是人类,我们都是同一个祖宗生下来的亲兄弟,那为什么我们还要互相撕杀?这个道理,每个人都懂,可是为什么战争还是存在?”
众人听了平帝这么一讲,心中也不禁暗暗思索。
“后来,我知道,要凭言语上感化各个国家,用道理让各个国家开诚相待,这是不可能的!只有用武力,只有靠着强大的兵力,将世界统一了,那个时候,战胜才会消失,那个时候才不会有尸骨成堆、血流成河的场面!”说到此处,眼睛异芒闪烁,豪情壮志溢于神色,“所以,我要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所有阻挡我的人,我只能将他处死,为了永久的世界和平,我只能牺牲他们的生命,用来换取我们子子孙孙的和睦共处。”说到此处,锐利的眼光又将众人扫视一圈,逼问道:“你们说我有错吗?”
赵胜听他原意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杀了那么多条人命,一时之间也不知他是对是错,怔怔地瞧着其他人的反应。只见师傅等人也是满脸惘然,不知如何接口。这时,阳帝却幽幽地道:“父皇,可是你这般乱杀无辜,又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亡灵。”平帝道:“不牺牲小我,怎能成大事?”阳帝年轻稚嫩的脸上忽然一阵狞笑,说道:“那孩儿只能牺牲你,来成就我的大事了!”说完,就命人将平帝押下去。平帝不反抗也不出声,只是凄惨、悲凉地笑着。当年叱咤风云的政治家,就如此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也许连他的名字,都会被胜利者从史书上抹去。
他是错的,还是对的呢?又有谁能给出答案?历史?
也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