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白桑拽着她的胳膊，此时听到她低低的、弱弱的辩解声，漆黑美丽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在雪白的狐狸毛围脖簇拥下，那张醉酒后微微发红的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哦？是吗？不是故意的？”他淡淡地说。
她快要哭了。
又心虚又难过又紧张。
抬起头来想要解释，但是一看到他那高深莫测的表情，忽然一下子就什么解释都说不出来了。
“我……我……”她结结巴巴地、吭吭哧哧地说，忽然眼睛红了，一下子就蹲在地上，一下子哭起来了——压抑得太久，太久的委屈，太久的想念，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捂住脸，小小的脸孔本来就在风里冻得红通通的，现在一哭更是惨兮兮——她知道的！
现在，她这个样子，他一定更讨厌她了！
更看不起她了！
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故意惹他那么讨厌她的！
云白桑站在那里，看着她蹲在地上，低着小小的头颅，捂着脸哭得那副惨兮兮的样子，脸上的表情还是无动于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在袖子里已经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掌心，血都流出来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惹你讨厌……但是我不是故意的……”她哭得鼻子一吸一吸的，稍稍抬手擦了擦将眼睛模糊的泪水，“我也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可是……可是……阿桑，我想你，我想见你……”
她用手背揩去不断流下的泪：“阿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一个猎人的女儿，我长得也不好看，我什么也不会……可是，可是……我只是想偷偷地、远远地看着你……”
她用那双泪眼看着云白桑，咬了咬*，也想勇敢一点——她怕她这个样子更惹他讨厌！
可是，没办法，眼泪就是不断地流下来。
“阿桑，求你了，你就当刚刚没发现我，可不可以？”她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落到了青石板上。
远远地，夜晚有烟花点燃的声音，那么美，那么绚烂的烟花在夜幕中绽放，美得不可思议。
而她这里，却是凄凄惨惨，蹲在地上，小小的绣花鞋那样脏——云白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心里却知道：她是走过了多少地方，吃了多少苦，才能找到他。
所以，她的发髻上的朱钗都是倾斜的，绣花鞋是那样脏！
他明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转身狠狠地、决绝地走开，头也不回，不给她一点点的念想。
他已经这样做过了，不是吗？
可是，她这样低着头，蹲在地上，低低地抽泣着，只求他不要讨厌她——她一点都不知道，他不讨厌她！
他说讨厌她，赶她走，只不过是因为……因为……
他不是人！
他不想害了她，也不想有朝一日看着她在他面前老去、甚至是死去。
所以，他才那样对她……她不知道。
他心里说：云白桑，赶她走，叫她走！就像上次、上上次那样，让她滚开，再也不要出现！
说啊！说啊！你说啊！让她彻底死心！
这样对她是最好的，也是对你自己最好的。
可是——他却居然慢慢地蹲了下来，蹲在她面前，抬起手帮她扶正了发髻上歪斜的朱钗。
“我不是让你不要再跟着我吗？”他低声说。
他的声音好听而清冷，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她第一次听到他睁开眼睛对她说的那句话，就像已经认识他很久很久，那样熟悉，那样亲切。
现在，她听到他说话。
就算是责备的话，她还是一阵心酸，又心酸又喜悦，眼泪扑簌簌地就纷纷往下掉。
“对不起……我想见你。”她鼓足了勇气，咬了咬*，说：“你别赶我走……好不……”
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被堵住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蓦然放大的面孔。
他紧紧地拥她入怀，狠狠地肆虐她柔，嫩的唇。他的怀抱真温暖，她冰冷的手碰到他的肩膀都觉得有了热气和勇气。
他捧着她的脸，深深地、深深地吻她。
她先是惊骇地睁大眼睛，但是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吻他——这像是一场梦吧？
在黑色的夜幕中，一朵接一朵绚烂的烟花不停地绽放，美得像梦幻一般。而巷子里拥吻的两人，也像梦幻一样。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他没有骂她，也没有赶她走，他居然还亲她——这样温柔，这样热烈。
就算是一场梦，醒来以后，让她立刻死了，她也无怨了！
当云白桑松开她，她已经双眼迷蒙，气息紊乱，那张被冻得发白的小脸也变得红通通的。
云白桑握着她的肩膀，深深看着她，而她却居然低着头，嘴里还嘟囔着：“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云白桑哭笑不得，伸手在她娇俏的鼻子上捏了一下：“笨丫头，那你现在醒来了没有？”
啊，是疼的！
她一下子反射性地抬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大大的圆圆的眼睛转动着，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没有赶她走？
他没有骂她？说她讨人厌？
他没有叫她滚，说她妄想高攀？
他对她笑了？还……还亲了她？
还捏了她的鼻子？就像当初她救了他，他在她家修养那段时间一样，那样亲昵地、说她很可爱那样地对她？
她的眼睛一下子又模糊了，却是喜极而泣！
她扑到他的怀里，雪白的狐狸毛柔软的抚着她的头顶，她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里还带着哭过后的抽抽搭搭：“阿桑，你肯理我了？太好了！太好了！”
推开她啊！
快推开她！
云白桑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可是，他伸出了手，迟疑了一下，却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因为，只因为，他也一样地想她啊！
只是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