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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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唐子墨走后,白苏打碎了一个茶碗,吃饭时筷子未夹稳溅了一身的油还吃吃地笑了一阵,她从没体会过的对一个人如此牵肠挂肚,为一个人如此魂不守舍,她期待彼此相遇,甚至想有意制造些机会,却苦于无门,她卑微地想哪怕只是看看他也好。然而这一切永远只在她自己心里发酵,对谁都不曾提起,性格使然吧,就算已经低到尘埃里她也不想叫人看轻了去,她怕彼此的感情悬殊并不得长久。

  日子过得匆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白苏交了个新朋友,是住在同客栈的个姑娘,叫房倩,进进出出常常见到,房倩长得乖乖巧巧,是男子容易倾心的样子,白苏从来喜欢漂亮的人,加之房倩热情,便自然地熟络起来,女孩家的物什,爱看的书,总有聊不完的话,不久便成了朋友。

  且没多久,白苏在闲城最好的两个朋友张匙和于心都来京城拜师并留了下来,虽然离的不算近,但在一个城里,总觉得在这京城有了依靠,和这地方有了联系,一切都快活起了,除了

  之后同唐子墨又见过几次,无非是他偶有到师傅家陪他下下棋喝喝酒,伙同师傅顺带和自己调侃两句,他似乎很喜欢看她收到惊吓的样子,每每笑得开怀,关系算是熟络起来,但他从来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连想制造次偶遇都不得法,害得她每日都带着期盼和一点儿紧张去戚府,不过大多数时候只是失望。

  再相见是在彩衣街的西园旁,日近黄昏,粉橘但阳半垂着,白苏感叹道"这太阳真漂亮,像个大蛋黄!"

  张匙陪着白苏吃了一天已是再喝不下一口水了,白苏却又被太阳勾起了食欲"张匙,我们去西园吃烤肉吧,据说他们家的蛋也特别好吃都是城外散养的灵芝鸡下的蛋,那黄儿又大又红,你看你看跟这大太阳似的!还有他们家的牛肉烤的……"

  "白苏你吃完悄悄吐了吧,怎么不见饱呢?!我不可能再陪你进去吃了。"

  "那你坐里头看着我吃!?"

  张匙一记眼刀扫过来。

  正好很远处悠悠来了一辆马车,白苏鼓足了力气把张匙往路边一扯,还拍着胸口做担心状,"张匙啊,你要小心啊那马车窜来窜去多危险啊,你看幸亏有我拉你一把,你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呐!"张匙一个大白眼翻过来,那驾马车才慢哼哼地踏过去。

  "真谢谢你啊,你少跟我拉拉扯扯,搞不好隔日见了报以为你喜欢女人呢,现在的八卦小报不得了的!"

  白苏拽着张匙不让她注张匙,我的手被一种魔力控制了,你快逃啊快啊,我说到三你再不逃就要陪我去西园吃肉了!一"

  "白苏?"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吓得白苏呀地叫了一下,忙松了抓着张匙的手,刚刚还揪着的小脸挤出太阳花般和煦的笑容转过去,瞬间变脸吓得张匙一愣一愣的。

  白苏不忘调侃唐子墨"唷,这位公子面生的很哪。"又压低声音望了望远处的烟花楼"莫是花楼里新来的小倌?真是水灵灵的。"

  唐子墨却不争辩只介绍了身边的蓝衣男子道"这是杨树。"

  "恩?"白苏不解其意,正欲问好,唐子墨就低了头凑过来"这是烟花楼的老板,你想要什么样的小倌只管说,再不行哥哥挑好了送给你去也是一句话的事。"

  唐子墨向来说到做到。

  白苏震了下忙狗腿道:"这不是唐公子嘛,哎,巧了"

  张匙、杨树:""

  唐子墨满意地笑了

  "这是要去哪儿啊?"唐子墨又问

  "西园吃肉。"

  张匙自然听说过唐子墨的大名,逮着机会朝后退两步"白苏,我先走了,晚了师傅等着骂呢。"正好顺带脱了身去,只道姐姐可是在帮你!

  白苏不好意思真当街去追,气地哼哼几声也只得作罢。

  "白姑娘还约别人了吗,不如一起,也就我和子墨两个。"一旁的杨树开了口。

  白苏听他捺住欢喜只道"行啊!"

  西园时景最美,流水过桥,黛山含水,坐的是地段极好的盘古厅,进门便有有女子隔窗奏了古琴,好不雅致,若不是唐子墨定也是不会看到这样的景子的,特殊的香气迎上来,不浓不淡,烤肉就着铁盘上来的时候还吱吱冒着油气,外焦里嫩地香着,切下去肉汁四溢,白苏烫得眨巴着眼儿赞好吃,大快朵颐自不在话下。

  唐子墨和杨树无非谈些生意上的事儿,或是拿白苏斗斗嘴儿倒也不冷场,

  "白苏你吃饭真挺慢的,你是不是经常吃完饭发现天已经黑拉。"

  "我这是细嚼慢咽,一看就不懂医学,哎哎,你是不是没有长牙直接吞咽所以吃地别快啊?干脆叫你无牙唐算了。"

  "细嚼慢咽,发福。"

  白苏不瘦不胖,每每瞧见身段纤细的美人们总带着点儿妒忌,她们把雪纱长裙穿得摇曳生姿,把纤骨美人演绎的楚楚可怜,好像风一带便要倒下去只等青年才俊怜香惜玉地来扶,她们从来有次优待,似乎就她任风刮不倒,真是让人气恼。此刻听唐子墨调侃撇嘴顺嘴气道"瘦骨如柴,克夫!"

  唐子墨还没开口杨树倒是笑了开来"这两句话说的跟对对子似得。",唐子墨一弯嘴角无奈道"就你旺夫。"

  酒酣饭足唐子墨送她回去,出了门白苏说:"走一段吧,从医理上讲,吃多了不活动容易积食。"她这样两人独处的时光,虽然知道短暂。两个影子在灯下模糊开了,倒像是紧靠着的,白苏盯着发了会儿呆,说不出的滋味,一个没小心绊了下,唐子墨忙抓住她小臂,温热的透过不算厚的衣衫,白苏的脸在黑夜里红了。

  "慢着点儿,这么平的大路也能绊着。"白苏难得没有回击。

  那之后两人一起逛过次园子,在师傅家见过几面,旁的就无交集了,白苏想这关系不咸不淡,唐子墨从不曾流露出旁的什么暧昧,可怜的肢体接触不过是一次扳手腕和那日唐子墨又拿话逗她,她见有马车故伎重施去拖他,谁知唐子墨纹丝不动反手拖了她来说"我救了你啊,不能忘了我的恩情!"唐子墨看她气得脸红扑扑笑得很开怀。

  他们靠的那么近,甚至可以碰到他衣衫的触感,沉溺于他墨黑浓郁的眼眸,在此后许多个黑沉沉的夜里她都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温柔的风和路旁宁静的灯影,那之后模糊的岁月里回想从前许多人事都模糊得只剩一个点,那刻却如历史凝固,静止入定了一般。

  谁没有过一厢情愿。

  有盼头的日子总匆匆就过去了,师傅定的出师之日很快到了,简简单单一顿饭,和来的时候一样,她和师傅,老管家和几个家丁,有周家酿的米酒,佳福园的扣肉,师傅喝了好几杯,脸上红彤彤的他说:"师傅一个人闯了这么多年,很累啦,也无儿无女的,你最得师傅心,我把你当女儿一样,就算今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要怕,有事托人带信给师傅,没有过不去的坎,从前我怕跟着我害了你,叫你进退不得,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很多,我教给你的东西是想你过的更好,如若有一天它成了你的负担,就丢掉它!你过的快活比旁的都重要。"

  在京都,那一次白苏哭了。

  第二天早上医神带着老管家上了去雾源的马车,据说那是一片桃源,一块净土。

  "小白啊,师傅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厚道,让你一个人面对。"

  "那你不要走了,我会想你的!"

  "不行啊,师傅老了,只想去找找老朋友,过安生日子了,况这一切总要交给你的,早晚而已。"

  "这戚宅我替师傅看着,等师傅回来!"

  "傻姑娘,这两年是师傅过得最自在的日子了。好久没有人早晚的陪着我唠嗑解闷了。"

  "那你留下来吧,我还没好好孝敬你呢。"

  他摆摆手"师傅会回来看你的啊!"

  白苏送他到城门外,恨不能跟着去,在她的一生里,师傅第一个知遇,在陌生的京都里,师傅给了她立足之地,她不晓得从此还能见上几回,她看到他银白的头发觉得他只是个普通的老人,她记得问他说师傅能不能长生不老,她记得他回答他不想活得那么久。

  这一世他无儿无女无牵无挂,他名留医史救人无数,可他在白苏眼里到底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她舍不得他走的师傅。

  那一天是立秋,风很大吹得城门外的梧桐树一片一片地压下来,呼啸得像是谁在悲鸣。

  师傅走了以后,有一阵子她都不习宫心里懒懒的打不起精神也不想出门,唐子墨来的更少了些,很多时候很多晚上白苏一个人在房子里,黄黯黯的灯光,外面静的发慌,她看七言五律读到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没来由地伤心,提了笔抄滕王阁序抄到关山难越,尽是他乡之客的时候突然没有了写下去的兴趣,有一回听到沿街有人唱那首名誉京城的老歌,听到文王梦熊,渭水泱泱的时候潸然泪下。

  她从来是个念旧的。

  再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医神归隐了,留了一本医书给她,在外早有传闻医神有一本集天下奇方的医书,是医神的师傅再往上追溯几代便有的,流传至今又经几代补充,其对旁人的自是不消细说,因此师傅对外从不承认,此次白苏也是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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