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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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从不可逼视的璀璨夜空,迎面激射来一条路,隐挟风雷之声。

  盛凌云推开窗,原来是一道光,他伸手去触,星光却缓缓缩回,当光被吸尽,一名女子遂破云而下,终至摔成传说中那个人的样子。

  那星女郎身着一袭似云如雾的玫瑰红软烟罗纱裙,仿佛一个忧郁的林间小仙子,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凝视海岸,神情寂寥。

  盛凌云不禁喝起彩来:不快乐,不要紧,姿势这样漂亮,已经战胜一切。

  那女子似先要召回远处灵魂归位,才缓缓转过头来,不过这是一张值得等待的面孔,伤感带泪光的眼眸,茫然凄凉的一抹微笑。

  在万籁俱寂的黑夜,盛凌云分明听见两颗星球相撞的巨响,他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不知何时何因,他曾到过此地,浅蓝色的夜溢进窗来,带着一颗星的葬礼,一闪光的伸延与消灭,他的惊呼,她的回顾,和片刻的愀然无语。

  这一切他早已见过,很久以前她曾属于他!

  莫非真有过此情此景?命运之轮的飞旋会不会再次超越时空界限,恢复他们的生活与爱情,送还他们一次日夜厮守的欢欣机会?

  盛凌云伸出手,“主人,来电话啦……”她温柔的笑靥顷刻成灰,随风飘散!

  这一定是艾晴,她一向有第六感或是千里眼,专候人家睡觉之际打电话来。

  “谁?”

  “我。”

  盛凌云只觉不可能,看看话筒:“谁?”

  “蔷薇!”

  “是是是,”他跳下床,“有何贵干?”

  “拐带你私奔。”

  盛凌云发呆:“你在何处?”

  “就在你窗外。”

  “请稍等三十秒,我马上来。”

  盛凌云丢下电话,连忙穿上最好衣衫,拉开窗帘。

  那初恋女神上下一打量他,呵,外形足可打一百分,不禁取笑他:“见我还用打扮?”

  “正因为是旧情人才更要修饰,务使你看到我不会失望。”

  蔷薇窃笑:“照我说,赤膊相见才好。”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蔷薇晕生双颊,笑吟吟地把他拖进藤制吊篮,“嗤”地一声点燃燃烧器,热气球腾空而去。

  “永别啦!”她朝那个气急败坏冲出来的女人挥手致敬,哈哈大笑。

  “妈呀,我恐高啊!”盛凌云紧抓着吊篮,鬼哭狼嚎,大吐特吐。

  “爱情之书”上记载着一个惊人秘密:传说在天山以北,大漠的最深处,有座黄金筑成的不夜城,城里藏有所罗门王的“黄金宝库”,只要凑齐十二星宫藏宝图,便能开启地库之门,得到富可敌国的黄金宝藏。

  千百年来,心存侥幸的商旅口口相传着一条秘径,说是沿着古丝绸之路的最北端,从土耳其出发到阿斯特拉罕,穿越阿拉伯海的西风和蓝岛南端,最后通过蒙古大草原到撒哈拉沙漠以北,就能找到不夜城。无数人以身犯险,最终都消失在了波诡云谲的大漠里,不夜城从此成为传说。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古城静坐在金光闪闪的大漠上,像一箱黑漆漆的财宝。

  她像无数个昨天一样了无声息,也许,在那尘封千年的人去楼空里,秘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忧伤秘密,正等着一双温柔手来开启她紧闭的心扉。

  “咚!”一阵妖风袭来,一个五彩缤纷的热气球不偏不倚正砸在这箱财宝前。

  “我怎么活下来的?”盛凌云七手八脚翻下吊篮,面无人色。

  蔷薇摊摊手,施施然向古城走去:“像其他人一样,死不了,就活下来啦。”

  “再也不坐这该死的热气球啦,”盛凌云嘟嘟囔囔地穿过城墙下那片妖异得近乎红黑色的浓艳繁花,感觉就像踩在鲜血铺成的地毯上,“这是什么?不会是曼陀罗吧?”盛凌云小吃一惊,简直阴魂不散。

  “拜托,你连我都不认识啦?”蔷薇翻个白眼,继续走她的路。

  盛凌云吐吐舌头,紧随其后,沿途不时可见深嵌入墙的铠甲片和铁箭簇,可以想象,当年这座城池的每寸土地,每间房屋,每座宫殿,都曾进行过生死搏杀,回响过惊天动地的战鼓擂响和厮杀声,鲜血浸透了古城的每个角落,触目惊心。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盛凌云十分好奇。

  “因为这个!”蔷薇随手抛来一卷残破的羊皮古图。

  “藏宝图?!”盛凌云颤抖着手展开那1/3残图,一缕凄凉古香混合着久远年代的尘埃与墨迹扑面而来,古图边缘破损处不知被什么染得殷红一片,犹如一朵盛开的蔷薇,香气便来自这里。

  “有形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消失,但爱人的心是永恒的。”

  古图上的文字发人深省,盛凌云胸臆间忽然溢满不可解的温柔:“蔷薇。”

  “嗯?”蔷薇蓦然回首,眼中月色横流,隐约有一丝期待。

  “我爱你!”他的声音醇厚如酒。

  千百年来,中国人隐藏的这句话,已经可以盖一座长城,只有孟姜女,在悲怆的哭喊中,才能把那句话释放出来。

  蔷薇突然鼻酸,在该刹那,她身心所有创伤似乎得到补偿,如果早晨能听他倾吐这最美的动词,即便当晚就死去她也无惧。

  “谁?谁在那里?”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盛凌云忽然听见有人叹息。

  蔷薇浑身汗毛立刻全体起立,她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什么人?!”

  “也许是多年前一个女子寂寞的叹息,收到这些蔷薇花内,夜晚人静星稀时便释放出来,”盛凌云喃喃自语,“亦有可能我听错了。”

  蔷薇拍拍*,燃起火把,“神经……”身后又传来一声幽幽叹息,这次她听得清清楚楚,头皮不禁一阵发麻,火把险些落地。

  火,燃烧得比空气还透明,黑暗中,是什么在悄悄聚集,又悄悄散去,仿佛在维护古城夜晚的宁静。

  置身于诡异的蔷薇花海,就像穿梭在吸血鬼德古拉伯爵出没的墓地,大雾坠在膝头以下一截空间,看不见双脚,辨不清是人是鬼。

  “快走!”盛凌云只觉毛骨悚然,拉着蔷薇就往外冲,却怎么也冲不出去。

  蔷薇紧攥着他汗涔涔的手,脸色惨白:“不会鬼打墙了吧?”所有鬼片中的情节此刻一股脑全冒了出来,她越想越害怕。

  “该死!”盛凌云索性将火把朝古城用力一掷,“砰”地一声巨响,天光忽然洞开,面前突现一条金碧辉煌的钻石大道,*的花海退列两旁,绽蕊迸放出千盏明灯,古朴厚重的城门赫然屹立在道路尽头。

  两人大喜,遂以夜一般轻悄的秘密脚步,躲过一切虎视眈眈的守望者,小心翼翼踏上异彩纷呈的旅途。凡他们所过之处,似锦繁花争相怒放,馥郁芬芳洒满夜空,光芒闪耀的香径因他们双足的踏触而颤成诗歌,皎皎月华为他们织出梦幻般轻柔的流云披纱,整个世界仿佛都染上了色彩斑斓的璀璨星光。

  盛凌云推开锈迹斑斑的古城门,随着暗哑的轮轴转动声,一股千年不化的浊气迎面而来,两人避也避不及地撞进已故王朝的沉重历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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