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面对这样的阵势,竟没有半分慌张,反而朗声大笑:“可惜啊可惜,我江别离也有失手的时候,没能杀了你!”
“江兄也不是没有收获,你瞧,本王新纳的爱妃,如花似玉的人儿,还没动过,就被你一把飞刀给结果了。”宇文珩的声音也是爽朗,甚至带着几分老友相见的热忱。
他说着,身子一侧,露出身后的卧榻。
卧榻上一条毯子:里面裹着一个人,外面扎着一把柳叶飞刀,刀没之处,洇着一片鲜红。
梁上江郎——江别离的刀子都是喂了无解的剧毒,只要沾了血,当场殒命。
如果不是那个喷嚏让秦蔓弓了起来,让飞刀刚好偏了一寸,扎在她放在手边——装满了假处子血的鱼鳔囊上,她就不是装死,而是早就死透了。
可惜再如花似玉的女郎在江别离眼中也不过如此,他只是略带敷衍嫌弃,淡淡地撇去一眼。
其实也看不到什么,秦蔓整个人在毯子里头,仅仅露出光洁的额头,那眉心正中的金玉花钿,在烛光下,敛聚光华。
“金玉花钿”:三瓣之花,一瓣是金,一瓣是玉,一瓣是红珊瑚,眉心花钿是大虞女子独有,金和玉代表了她显赫的皇家身份,并不稀奇,只有红珊瑚,用它的,只有那个名字里有“珊”字的女子——楚灵珊。
一声凄厉的哀嚎,刺破寝宫的空气,把秦蔓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这声哀嚎,悲恸得好像要把心给呕出来似的。
“灵珊!”
这不诗主的名字?那是了,我现在假扮的就诗主,连花钿都跟她换过,这人一定是把我认成她了。
秦蔓被他叫的心里发毛,很想跟他说一声,公主无恙,正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宫里呢。
那怎么可能?现在自己只能乖乖得装死,一动不动。
“放!”宇文珩挥挥手,一张渔网紧紧缚住江别离,纵然他是武功卓绝,来无影去无踪,此时却为悲痛所困,毫无招架之力,也变成了待宰羔羊。
而这张网,早就为他张开多时了。
江别离也不是庸人,他料想宇文珩戒备森严,故意声东击西,放了一把小火。在他惊起寒鸦一片的时候,卧榻上的宇文珩换成了“楚灵珊”。
江别离死死的盯着的人形,一摊鲜红,比珊瑚还要红,在他眼中幻化成了灵珊那张稚气红润的脸。
那年,他也还是个少年,仗着轻功无双,艺高人胆大,偷偷溜进了大虞皇宫。
那时,她正生着病,小脸儿烧的滚烫潮红,嘴唇开裂,流出一两颗珊瑚珠子一般的血滴,他忍不住落在她身边。
举起帕子,为她擦拭。
惊醒的她,惺忪着眼,兴奋地问他:“你是鸽子变的吗?”
此后,他成了她甜蜜的秘密,让她常常忍不住去抬头望向房梁,每每要为此挨了帝师的戒超弄得梁上的少年一阵心疼。
她成了他心底的珍宝,他有时候会偷偷带着她出宫,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民间的小食,果子和各种小玩意,嘴里哼着他教给她的歌谣,他忘记她是那位端庄尊贵的公主,而是将要与他柴米油盐共度一生的爱妻。
心疼,呵,江别离想着,我怎么感觉不到心疼呢,是啊,他也许再也不会心疼了,心已经灰飞烟灭,又何来得疼呢。
确定大婚日子的那一夜他握着她的手,恳求她:“跟我走吧。”
她却把手抽出来,抚着大红嫁衣,眸子晶亮:“可惜了,我是大虞的公主,是赔给大周的礼物,唯独不能是你江郎的妻子。”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能留给你的,也只有这里。”
即便到了那一刻,他也还不能算完全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