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七天前那个夜晚以来，卫昕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再进入梦境了。他知道频繁服用安眠药对身体不好，但他就是无法消除那种心理障碍。
因为付兰就在梦里死了，从此以后，他的梦境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柳为给他准备的住处环境很好，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就在他们刚才见面的旋转餐厅下面几层。但泡在浴缸里卫昕依然在迟疑，直到水渐渐凉了，他才不得以爬出来换上睡衣，望着窗外的夜景呆。
答案即将揭晓，他却没多少兴奋之感，因为最近生的事太多，而且很难划入日常范围之内。如果事情就这样接连生下去还好，一旦有时间让人停下来回想，便会觉得很不习惯。不管怎么说，面对一个为了拥有安静的谈话环境就包下整层旋转餐厅的土豪，一般人都很难平静下来。
当然，卫昕知道柳为此举并不是为了单纯的挥霍。他是前礼园研究员，接触的都是机密项目，就像李安雅曾经说过的，他的身边总有一些人看着他。而很自然的，除了防止他泄密的国安局人员，还会有想要对他不利的人。清空整个旋转餐厅，是出于对安全的保障，这样一来两边的人都难以接近。
卫昕叹了口气，把窗帘拉上，关了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因为一天之内经历的事情实在有点多，加上整整一周都没有过正常的睡眠，竟然很快便睡着过去。
“虽说你这次也是在观众席上，但你这样的观众，和我这个观众还是有一些本质上的区别。”柳为的声音在意识响起的时候，卫昕还是很不适应，始终无法把轮椅上那个稳重的年男人和这个有些顽皮的领主联系在一起。
“不可能让你完全以领主视角观察一切，只好让你以透明人的身份加入梦境当，我在旁边做解说。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可能就要在两场游戏之间来回切换了。”
卫昕说：“没关系，开始吧。”然后，他忽然感觉梦境游戏这回事，几乎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离自己很远。“这是倒数第二回合的游戏了吗？”他又问道。
“事实上，已经是最后一场了，上一场在三天前。”柳为答道，“情况有变，只好做了些调整，安排得有点密集。”
“反正你在大家眼里已经很不靠谱了。”
柳为依然没有显出实体，因为领主本身的特质，只能和卫昕用意识交流。然而这是他的游戏，有些事情做起来还是很简单的，比如让卫昕变成一个幽灵。
那种感觉，就像是打cs死了以后，用自由视角继续观看比赛一样，很让人怀念。但与之相比，卫昕想到的是另一个场合，那就是《哈利波特》里使用冥想盆时的样子，只不过进入的不是记忆而是其他人的梦境。
他失去了实体，只剩下一个灵魂般的存在，随着他的意念，可以瞬间出现在梦的任何地方。现在他所进入的，是基拉大和小队和阿泰尔小队之间的游戏，两队梦者在一个巨大的棱柱阵列上穿梭，每当他们将一根方形柱子压入地面，周边的几根柱子便会重新升起，棱柱组成的图案瞬息万变，而与此同时他们还必须进行战斗。卫昕就站在战场央，却没有人现他，双方的攻击甚至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不过……他本来就没有身体。但他对这种感觉还是很不习惯，有种自己真的已经死掉变成幽灵的不适感，于是飞到高处，俯视着棱柱阵列上的梦者们。
卫昕问柳为：“这种奇怪的游戏，是为了锻炼什么特殊的技巧吗？我听说梦境游戏是为了挖掘梦者潜能而举办的。”
“一般的梦境游戏确实是这样的。而且设计不同的关卡，对梦者和对领主自身都是一种提高的机会。”
“但是，我比较关心的是你的游戏究竟如何。”
柳为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笑意：“你已经现了，我那些益智小游戏背后藏有东西。”
卫昕说：“是为了筛选出特别的梦者吗？”既然刚才已经得知了领主的性质，知道柳为不可能直接控制游戏参与者，或者收集他们的情报，但是他提到过梦境道具的问题。“或者说，这是你用来收集相关数据的方式，还是用来测试道具的Bug？”
“不是的，测试Bug的关卡在这一边。”
柳为说完，他们便切换到了另一个梦境。这是卫昕原来的小队和轻组的游戏，然而双方似乎并不是敌对关系，而是联合在一起，攻打一名穿着暗银色盔甲的战士。
“看来你们和轻组的关系真的很好，本来设定的是两队人依然保持敌对，最终击败Boss的队伍才能算获胜，但他们竟然没出现抢怪行为。”柳为如是评价道。
然而卫昕却对那个暗银色的武士很在意。
他的盔甲造型狰狞，脸完全隐藏在头盔的阴影，散着红光的双目却很显眼，行动拖着烟状的光迹。他拿的不是长剑也不是重锤，而是一把近似柴刀的锯齿重剑，动作不快，但节奏却异常精准，像是能够预测敌人的攻击一般，每次都能提前挡下。
而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卫昕很熟悉的梦者们，看上去竟然是落了下风。浅濑和苍木雪乃也许是因为梦境能力的被动性，已经战死，看不到她们的身影。但剩下的几个梦者，随便一个都比卫昕自己的攻击强上不少，却拿Boss完全没辙。陈飞的影枪和电磁炮，卡奥斯那血族身体释放的使魔，四季的剑光，还有两仪枫影那撕裂空气的半透明狼爪幻影，打在武士的盔甲上都没法造成伤害。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卫昕震惊地问，“是梦者吗？我不相信这只是梦的造物。”
柳为说：“事实上梦境造物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弱，如果是强力梦者的主场，他所创造的nPc也不可小视，甚至还能通过主场优势达成力量体系的统一，削弱其他梦者的能力。但是，没错，这不是nPnetbsp;这个时候，柳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得意，充满了研究者那种特有的成就感：“这是我所制造的道具，灾厄之铠。”
“什么？你是说……他们要打的Boss只是一套盔甲？”卫昕惊讶地问。
“啊，那当然不可能。不过因为灾厄之铠本身便足够强大，只要随便找个意识装入其就行了。不，说实话，如果真的由梦者来装备这个道具，反而会生危险……”柳为的声音忽然又显得有些低落，“这是个不成熟的作品，它的副作用我一直没法解决，长时间使用的话，梦者会陷入嗜血的疯狂状态，引无尽的杀戮。至于为什么只有梦者才会这样，我还不太清楚……”
卫昕沉思片刻，质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那盔甲里是一个普通人的意识？”
柳为沉默了很久，答道：“是的。”
卫昕略带愠怒地说：“又一次？好，就算你承诺过，将普通人拉到这些梦境里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但你以为那些世界末日的噩梦对他们真的就一点影响也没有吗？抛开那些不说，你真的就能保证灾厄之铠这么危险的道具，一定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
他顿了顿，又说：“还是说……你其实是在拿那个无辜的普通人当实验品，检验你这个得意之作的威力？”
“灾厄之铠的副作用对普通人无效，这是已经确认过了的。”
但这分明就代表柳为之前已经拿不止一个人做过实验。卫昕正要就此反驳，却听见柳为平静地说：“我研究梦境十年有余，在礼园的几年更是废寝忘食地进行研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拿无辜的人开玩笑。我说了不会有伤害，那就一定不会有伤害，在这一点上请不用怀疑。之所以要在这场游戏加入灾厄之铠，是因为它是一个重要的变量。”
“变量？”卫昕不解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