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是怎么死的?这一切又是为什么?为什么?!”
荒野寂静。
为什么?
临月犁长叹一声,把临白水搂在怀里,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红绸包来,一层层打开,露出一只灿然精致的白金指环来。“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你好好收着。”临白水咬着唇接过,想起昔日母亲修长白玉般的手上带着这枚指环的情景和她那灿然温情的笑容,更是一阵酸楚。恍恍惚惚中,父亲执手把这枚指环套在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临白水底头哽咽着,忽见父亲腹下渗出斑斑血迹,不禁大惊,叫道:“爹,你腹中有伤?”当下不知如何是好扯下身上衣衫就要替父包扎。临月犁摆摆手,“不必了。”临白水蓦然又见父亲左掌已变得乌黑,肿如馒头,不禁又是大骇,心知父亲伤势极为严重。顾不得多想,掀开父亲长袖一看,却见整个小臂也均已黑肿。临白水大急,只得把衣衫扯成布条,先替父亲把左臂紧紧扎住,心中盼望着那毒血不再扩散。临月犁不作声地看着儿子紧张地为他包扎着,刚挺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目光里满是慈爱。临白水又欲察看父亲腹中伤势,临月犁这才出声止住,“不必了,水儿。时下,我的时间不多了,就这样,好歹还能多挨些时刻。”“可是,爹――”临白水也知道那断剑一旦拔出,父亲的性命必然更加垂危。可是,可是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水儿,听爹一句话,好好坐下,趁爹还有时间把你该知道的都告诉你,否则就怕来不及了。”临白水只得扶着父亲茫茫然地坐下。“水儿,你从小在家中长大,和我还有你娘生活在那前面的苇塘村,那日子你一定还记得,对不对?”临白水含着泪点头道:“记得的。爹,孩儿记得。”“后来,在你十一岁上,我把你送到云龙观你师父那儿学艺,一晃也有八年多了吧?你师父望云道长他还好吗?”“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也已遭了毒手。”临月犁双眼迷茫,沉寂良久,才满是凄苦地道:“望云道长与我是致交,想不到终为我临家所托累。唉!”又是良久才道:“如此,我临家又欠下一笔。水儿,听爹的话,将来一定要设法为望云道长还一个愿。”“孩儿记住了。”“嗯,好多事,当年你年纪还小,爹没对你说过什么。如今你长大了,我眼看也不成了,一切都该跟你说个明白。你也好自为之。”“说来话长,但还不得不从头说起。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跟你一样的这般年纪,当时在华山的青风庄门下。我师父就是江湖上人称‘雪域神宗’的许千越他老人家。”临白水“哦”了一声,原来爹爹竟是武林中云外四仙之一的“雪域神宗”门下弟子。“当时,师父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师兄周剑重,就是现在青风庄的当家。师兄和我投在师父门下已有十五、六年的时间,期间习武练功自不必说了。师父他老人家待我们两人极好,但也极其严厉。十五六年下来,倒是学了不少师门绝技。”“你可知我们这一派武功源自何处?”临白水道:“孩儿不知。”“你自然不知。现在我告诉你,师父是雪山天池峰雪域派二百年来唯一的传人。他老人家武功之高,世所罕有。可是有关他的师承奇遇要说来更是离奇神秘的紧,那也于我与你讲的关系不大。究其实,我也是知之不多。”“那一天,我正和师兄周剑重对练拆招,斗了许久犹自不休。师父他老人家不知何时见了,责怪我们几句,随后就说‘我看你们学了这些年武功,我雪域派的精要也学得了十之**,只不过尚需历练。明日,你们二人各自下山去吧。’”“当下我和师兄二人是又惊又喜。要知道,我们二人本为孤儿,很小的时候得遇师父,后来他带我们来到华山,建起青风庄。从那时起就从未下山去过,对于终于能下山闯荡江湖,心中自是十分期盼。当夜,师父把我们叫到书房,重又提了一遍本门六大戒规,然后各自嘱咐些话语便先问师兄欲往哪里去。这时,我们才知道师父的意思是让我们各自闯荡。师兄说想去江南一带,于是我便选择了去中原一带。“这一路北去,我真的就历足了两年时间,确切的说是两年另一个月。这两年间经历过许多事,最重大也是对我这一生影响最大的事是,我结识了一位魔教中的朋友。不但是结识,还和这位魔教中的重要人物结拜为兄弟,并且为了这兄弟杀死了正派弟子一共九人。其中就有恒山派掌门望金道长,也就是你师父的师兄。以及青城派掌门之弟费可无和少林寺了缘和尚等人。至于为何会与魔教中人联手杀了这些人,不说也罢。不过,水儿,我告诉你,为父这一生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我这位义兄名叫令狐明知,你要好好记住了。他始终是你世伯,无论何时何地。”“是,孩儿记住了。”临白水心下暗忖,原来爹爹当时做了这等天大的事来,怎地从来不曾听他说起过。“我这一生中有许多事情做了也许会后悔,但只是与这位义兄结拜,又与这义兄共同出手杀人这一件事是绝无一丝后悔。无论世事重来几遍十几遍,结果必定还是一样。”临月犁说到这里双眼放光,似乎当年那一股豪气又重回心间。临白水心下感慨,更是十分好奇,只盼父亲快快说出那件事的原原本本。但却听父亲又道:“水儿,你要记住,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所谓的黑与白,是与非,并非都有一定的标准,标准其实在你心里。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临家遭此劫难,而我却不愿将何人所为告诉你的原因。每件事情都有其因果渊源,所以,今后你也不必报什么仇,只须照顾好自己,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既可。你可记住了吗?”“是,孩儿记下了。”临白水虽是如此答应着,但心中却浮现母亲那温柔慈爱的脸庞。谁又有权力剥夺她的生命?!临月犁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心境变化,接着说道:“后来,我又因这位义兄的事而错过了与师父约定的两年之期,整整晚了一个月才回到青风庄。回山时,身上只带着义兄赠我的一柄玄铁重剑。就是你身边这一柄。你仍然带着它。很好。“回到山庄,师父自然特别气愤,本要废去我一身武功,后来还是师兄替我求情,师父才改罚我从此以后不得离开青风庄半步。我自知闯的祸大,本来就是回山领罚受死的,因此对于师父的处罚觉得实在太轻。后来,我才明白,实在是师父爱护我,怕我下山后会引来无数追杀。师父的深恩我是无以为报了。唉,想不到今日仍落得如此下场,那也是人算不如天算,命运作弄而已。““后来,我才知道师兄周剑重这两年的经历着实要比我强得多,他不但英名远播,得了一个“寒剑侠”的封号,而且还一举夺得南七省武林盟主之位。当真是做的轰轰烈烈。当时与师兄聊起山下两年来的所见所闻,真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师兄自小就比我勤奋精悍,我心中对师兄也愈发地羡慕和敬佩。不但如此,从此以后,师兄可以任意下山,而我却只能守着青风庄。虽然师父是出于爱护我,罚我不得离开山庄,但过后却总觉得不甘寂寞。于是师父又教我练了一种修身养性的功夫,我这才觉得稍稍好过了一些。”“这样又过了一年有余,那天师兄下山去了三个多月才回山,我正向师兄询问山下的情景,忽然听到庭院里有人在大声叫喊师父的名字。出门一看,原来是一个奇怪的老者,他被山僮阿立挡在青风庄院门外不许进来,他便在那儿叫喊。师兄问那老者何事,他竟直截了当地说要找我师兄比武。”“我当时正愁山中生活静如止水,正巴不得把那老者迎了进来。那老者也当真奇怪,看到他就有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他身形高壮精悍,双目似电,留一个锃亮的光头,但却是非僧非俗的打扮。其实他的穿着极是普通,但不知怎地,却给人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感觉他好象并非我们这个世上的人物一般,我倒也说不出那种感觉,只是觉得十分特别。”临白水听着父亲娓娓道来,却仍想象不出那老者是一付什么模样,忽然心头蓦地闪过那个雨夜在云龙观院前,那个从巨大银盘上走出的仙女姊姊,她岂非也是很特别很特别?想着想着,便有些走神,父亲接下来的几句话倒没太在意,只得问道:“怎么?”临月犁续道:“师父当时正在庭廊边的书房里,不知这老者闯进山来,我和师兄便要招待他坐下慢慢细说原委。谁知那老者并不客套,只说听说师兄武功高,想向师兄学学本派的‘冰魄神功’。这‘冰魄神功’可是我们雪域派武功的绝技。那老者出口就要讨教,而且口气颇为托大,激起了我师兄的好胜之心,当下我自然愿意图个热闹,便在院子里划下道来,与师兄在一旁掠阵。”“不料那老者又往场边一站,竟先从包裹里取出五百两银票和一本书来。说道‘我这里有五百两银子和一本内功心法秘籍,用以换取两位少侠的神功,请指教时不留余地。”“当下我与师兄均不明白这老者是何用意,师兄却不愿与他罗嗦,便出手与他过起招来。谁知那老者武功之高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师兄跟他拆了两三百招,冰魄寒光剑已使到至极,却还是苦战不下,眼见师兄就要落败,我也顾不得许多就招呼上去,与师兄两个一同斗那人。可是即便如此,合我二人之力斗他仍觉得力不从心,又斗了三百招左右,还是胜他不得。”“这时,忽然师父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一声喝斥,我们才各自跃出圈外,我们师兄弟已累得气喘不止,但见老者,除了冒出一些汗珠外,却显得气定神闲,我们师兄弟包括师父不禁大为惊诧。”“师父朝那老者打量道:‘这位朋友不知是哪一位高人,来敞山庄有何赐教?’”“那老者道:‘不敢说赐教,只不过是来拜师而已,不知您是?’不等他问过,我便答道:‘这位是家师雪域神宗。’”“那老者听我这样一说,竟突然作出一个十分怪异的举动来。”临白水忙问:“是何怪异举动?”临月犁摇摇头笑了笑,似乎犹有些不能相信地道:“他竟然突然向师父跪了下去,口中说:‘在下拜见师父。’说着就拜。要知道看他的年纪约在六十以外,似比师父的年龄还要长些,如此举止岂不荒诞?师父也不敢受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一跃闪开,说道:‘老先生请勿如此,有话慢慢说。’”“那老者却也不客气,复又站了起来,道:‘我本是世外之人,因有异事,所以只能以此向许师父求教,求师父教我冰魄神功。’”“师父和我们一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便问道:‘何以非要学我冰魄神功?以老先生的武功造诣似已不必再学任何武功。’”“那老者道:‘此话差矣,须知学无止境,何况我之学武并非为了学武。’”“我们听了他这话均觉不可思议,问了他几句他却不肯说明。我师父便道:‘那也好说。不过我倒想先请教一二。’想是师父见我师兄弟二人之力亦胜不了他便也动了好胜之心。于是师父便与他交起手来。这一交手可不打紧,竟然连斗了三天两夜。”临白水听得有些奇了,问道:“三天两夜?不吃饭不睡觉的吗?难道也不上厕所?”临月犁道:“当然不是。不过是吃饭睡觉都很少,草草吃过后就斗到一起,那是我见过的最动人心魄的一场比武。真可以说是天昏地暗。”临白水又问道:“那他二人斗到酣处又如何能收放自如?”“能。别人不见得。而他们却一定能。是以斗到后来,两人已不分彼此,象结成了一个人一般,师父自那以后性情大变,与他朝夕相处起来。”临白水问道:“那后来呢?他拜师祖为师了吗?”临月犁笑道:“我怎么真的会有这么一位师弟?自是他与师父成了好朋友,我们倒要称他为师伯呢。原来他的名字叫做‘麦可逢君’。”“麦可逢君?好古怪的名字。”“名字古怪,人更古怪。自此以后他便在青风庄住了下来。每天与师父在一起谈笑,切磋,倒也其乐融融。这位师伯人也很随和,不拘言笑。只是他从来不曾透露自己的来历。也不知跟师父是否说过。我们也不好多问。”“如此过了两个月有余,有一天他突然下山去了。隔了**天却又回来了。不但是他自己回来了,还带了一位二十六七岁,容色绝丽的奇女子来。更不可思议的是麦可师伯竟然介绍说是他的妻子。”临白水心中一动,问道:“她是------”“她的名字叫云红秀。”临月犁说着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光里充满着浓浓温情,连声音也变得柔和多了。临白水却大叫:“啊,她是我娘?!”“不错。就是你娘亲。不过那是后来的事了。我当时见到你娘之时也感到不可思议。后来才渐渐明白,感情的事,有时是不可理喻的。我后来娶了你娘,也绝无半分后悔。这是我一生中第二件绝无后悔,并引以为自豪的事。”临白水“哦”了一声,心道:“原来是这样。”可是究竟怎样心中更是一片模糊。临月犁没多做解释,只接着道:“麦可师伯又回来后,师父更是高兴极了。对师父带回来的美丽妻子也极是欢迎。那时候,我觉得师父他们就象是几个快乐的孩子。师父特意给他们造了一套木屋。山庄的生活变得跟以前一样,又绝不一样。”“就这样又过了一年,一年过后,麦师伯终于离开了我们。”“哦,他去逝了。”“不,孩子。他是回到了他自己的世界。你不懂,我也不懂。不过他应该是并没有死。”临白水茫然了。“不必想了,那不是我们的生活。想也没用。”临白水叹了口气,问道:“后来呢?”“后来,后来------”临月犁忽然激动起来,说话有些接不上来,动得猛了些,小腹的伤口又开始流出血来。临白水见父亲伤势愈来愈重,忙把父亲扶正了些,给他换了一个较适宜的姿势,道:“爹,歇会儿吧。我看还是先救您的伤要紧。”临月犁摇摇头,心知唐家堡毒砂掌之毒如没有解药,是无法可救的。他的内力本是极为深厚,说了这许久也全仗于此。若是换了旁人,性命怕是早已不再了。但纵是如此,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是以他道:“不必了,水儿,我想我的时间不多了。让我接着讲完吧。”临白水毕竟年少,此情此景也实不知该当如何救治。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伤势加重,却是无能为力。也只能难过地点点头。“后来,麦可师伯离开了我们之后,青风庄一下子沉寂了许多。师父他老人家也苍老了许多。还有麦可师伯的妻子云红秀也落寞了许多。我看得出来大家都觉得很是失落。当时师父并没有告诉我们麦可师伯的事,我们也就以为他去世了。我心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过些日子就会好起来的。当下也不是很在意。”“有一天,我从后山打柴回来,看见麦可师伯他们原来住的那间木屋的石崖前,立着一个女子,穿着一件红色披风。站在那里好长时间,任风吹着。我猜想一定是麦可师伯的妻子。我见她神态很有些凄然,便没有打搅她。只在离她不远处望着她。谁知她站了许久之后却一步一步走向那百尺悬崖。我这才意识到她的意图,急忙冲了过去,却还是晚了,未等我叫出来,她就已经跃了下去。幸亏我当时身上带的攀山用的绳子,我冲到崖边,立时把绳子抛了下去,并用上我的内力,才将她从半空中截住,救了上来。我把她救上来时已惊得一身汗水,而她也早已晕了过去。”“后来我问你娘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她说是因为感情。孩子,你这一生一定会遇到感情的事。但一定要分清楚什么样的感情才是真感情,什么样的感情最是值得珍惜。”临白水问道:“从那以后你就跟娘在一起了是吗?”“不是的。不过,从那时开始就有了感情。要不是后来发生的变故,也许我与你娘还不知道有没有缘份在一起。嘿嘿,当真的天意。”临月犁开始一阵咳嗽起来,毒气在慢慢侵袭他的身体。临白水拍拍父亲原本结实的后背,希望能帮他顺一顺气。“没事。没事。别打断我,时间不多了。”“自那回救下你娘,我心里面便总是对她放心不下。好在我整日不得下山,除了练练武也没其他事。我便每日去陪陪她,给她挑挑水,担担柴,一块说说话。后来她的心情渐渐好些了,慢慢也消了必死的念头。我却是越来越依恋她了,所以每日里仍要见她一二面的。”“自我回山庄之后便不曾下山去过。但我那师兄周剑重却常常下山去的。他自一出道以来便夺得了南七省武林盟主之位,便愈发地意气飞扬,事情也越来越多。可是师父自从麦可师伯他们来了之后,整日与他们在一起,便对师兄所做的事过问的少了。师兄也开始很有自己的见地。”“可是,有一回师兄从山下回来之年后,神情却很是郁闷。我便问他,才知是因在江湖上连遇到两位高手尽遭败迹,输了在江湖上的威风。那天师兄突然问我还记不记得麦可师伯第一次来山庄比武时曾拿出过一本武功秘籍。我自是记得,那一回师父与他交手后,麦可师伯已将之收回身上了。师兄道:‘若能得到那本武功秘籍,必定能如麦可师伯一般,练成不世奇功。’我这才知道原来师兄念念不忘的是那本武功秘籍。”临白水这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爹,你说的这本书是不是那本什么《剑外天书》?”“嗯。也许是吧。其实我也从来没见过此书。那天麦可师伯来比武时,说是有这么一本武功秘籍,但当时我们并没有在意,书也是放在包裹里的,后来被麦可师伯收了回去。是以我从来就没再看到过这本书。不过麦可师伯据说在哪之前也只练过五年的武功。就练成了如此盖世奇功。”“其实师兄已向麦可师伯求赐过那本秘籍,而麦可师伯送给他的却是一本云外四仙之一的崆峒岛主的一部《转海十三篇》,据说是麦可师伯在来青风庄比武之前遇到崆峒岛主,从他那里得来的。师兄得了此书之后却说不是。他认为麦可师伯的武功绝不是从此书中学来的。师兄跟我看了那本《转海十三篇》之后,也觉得应该另有其书。”临白水问道:“为什么?”“虽说《转海十三篇》是世外高人崆峒岛主的一部心血之著,上面记载着崆峒岛主的武功绝学之秘。但要依此书练成与师父般的境界,再聪明的人也需练上三四十年的功夫。而麦可师伯说他学武的时间也不过五年。任何人五年之内绝不可能练成那书上的功夫的。因而我们推断应该另有他途。想来应该是另有一本奇书。我不知周师兄是从哪里听来的书名。之后,师兄又从旁试了几次也别无所获。麦可师伯说当日要交换的就是此书。师兄却仍不死心,有一次师兄便直接言及师父,要让师父代为求那本秘籍,却被师父大骂了一顿,师父说:‘本门武功若能练至化境,便已是无世奇功。’他要师兄不得妄求捷径,以免误了真本。我亦觉得如是。便劝师兄收了此心。可是他却始终记挂着。”“麦可师伯离开我们仙去的时候,师兄并不在山庄。几个月后回来时才听说。便又提起那本秘籍,言及师父,师父十分愤慨,又训斥了他一顿。可是师兄显然并不死心。又转去找你娘。结果也被你娘回绝了。我猜想他一定是认为此书要么在师父手中,要么在你娘手中。”临白水问道:“那么后来你和娘在一起之后,娘说起过这本书吗?”临月犁道:“不错。可是你娘说根本就没有其他什么秘籍。她当时也是这般跟师兄说起。师兄却始终不信。也因此从那以后,你娘对师兄便心存芥蒂。”“后来师兄便转而找我帮忙,说我与你娘较为亲近,应该打听到一些下落,其间还------还------咳咳------”临月犁又咳了几声,竟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来。临白水为父亲拭去嘴角的血迹,并找来一碗水,给父亲服下,停了半晌,临月犁这才又开始接着道:“我本奉师父之命从此不得离开山庄,因此与武功一道已疏于钻研,对所谓秘籍也不甚用心。后来拗不过师兄便去问过你娘,你娘仍是对我说根本没有什么《剑外天书》,她说麦可师伯的武功其实另有奇遇,具体怎样她也说不清楚。我相信你娘的话,而且你娘从未练过武,根本不懂武功,有没有那书,对她也不在乎。于是我便对师兄如实说了。师兄当时并未说什么,以后也未再提起此事,但看得出他并不十分相信。”“隔了些日子,师兄又下山去了。不长时间便带回一个两三岁的女婴来。说她是永州城一户贫民家的孩子,父母被当地豪强双双逼迫自尽留下此女,被他救助带回的。从此便留下此女,收作养女,取名周萱儿。那萱儿乖巧可爱之极,青风庄上下都很是喜爱她。一日,师兄抱了萱儿却碰巧------权作是碰巧吧,遇见了你娘,你娘一见此女十分欢喜,师兄便作势让你娘认了萱儿为干女儿,而且你娘心地极好,见萱儿太小,便答应替师兄代为抚养,师兄自是大为高兴。”“其后,师兄便与你娘那里去的多了。我却与你娘见面的时候越来越少。我其实也是极喜欢萱儿的,但当时我明白师兄的意思,觉得不好再过多地去见你娘,心下很有些无奈。唉------”临白水猜想着父亲当时的心情,心下暗自为当时的父亲感到难过。但却见父亲忽然又振作起来说道:“那一日我练功练得走了神,呆立在一块山石边,忽然听你娘抱着萱儿在我身后叫我,我才知道你娘心中原也是记挂着我的。我重又好不欢喜起来,和你娘一块逗弄着小萱儿。你娘时不时地抬眼看着我,她看我一眼,我的心便甜上几分。”临月犁憔悴的面上此时露出一丝年轻的笑容来。静夜无声,只是渔舟泊在岸边悠悠地晃动着。临白水默然暗想着当时父亲和母亲那会是一番怎样的情至和情怀。想着想着,只觉如梦如烟,有些痴了。不道临月犁的声息就此弱了下去,临白水一低头发现怀中的父亲脸色惨白,嘴角挂着一线黑色血迹,已然晕了过去。不禁大惊,连忙将双掌抵在父亲背上,运起恒山派内功,将内力缓缓输送到父亲体内。他自知功力尚浅,而父亲中毒已深,腹中又受有重伤,其势已是回天无力,心下悲愤,只求能与老父尽可能多处此时刻。过了好一会儿,临月犁才悠然醒来,神智徒然清醒,知是自己大限将至。而自己才刚对往日之事沉迷太深,些许重大情节反倒不及叙说了。当下,他挣扎着道:“水儿,我------我将要去了。过往的事,你亦不必再行追究了,更不可怨怨相报。江湖中是个是非之地,而你武功有限,今后亦当远离江湖。苇塘村你是不能住了,你可以将我们临家产业变卖了,寻一个清静之处,好好过些平凡人的日子。其实,其实------”他见儿子于悲伤垂泪之下,咬紧钢牙,显是内心里隐忍着一股杀气。知是此番话说来他也必不肯听,不禁喟然长叹一声,“水儿,今后你好自为之吧,如若遇到危难之时,你可以去找令狐世伯------”咳了几声,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临白水泪水连连,却只是叫着:“爹-------爹,------”把父亲搂得更紧了些。弥留之中,临月犁断断续续道:“我把你娘的尸------尸首安放在咱家的果园里,我死后,你带我去,让我和你娘在一块儿,我和她终究------终究------”语声微弱,惭无声息。临白水心头一紧,刹那间只觉空茫茫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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