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把匕不太冷 9.天下第七跌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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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走下轿子忽然一笑向无情施了一个礼让出一条路来。

  ——一条让无情很自然、也很“方便”(至少对一个残疾的入而言)的“路”好上轿。

  这个人原来暴烈如火的模样却是因为一笑而彻底改变了。

  很少人会像他那样子笑的时候跟不笑的时候会生如此截然不同的变化: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样。

  这人不笑的时候暴躁已极。但一旦展现笑容就变得很温和非常温和十分的温和。

  一种非同小可的温和。

  无情对他也很温和。

  他同样向这人回礼然后才进入轿子里三童子护着他连同其他的衙差一齐离开了黄裤大道。

  连老乌呆了半晌一顿足唉了一声也硬着头皮尾随而去。

  他原拟杀了天下第七拼着束手就缚或者从此成了亡命之徒也已豁了出去非杀这人不可。

  必杀天下第七的原因是:

  天下第七杀了不少衙差、捕快这些差役都是六扇门里的精英、好手然而却无缘无故、平白无辜的遭这人的杀害其中有好几人都是老乌的老友、至交。

  老乌是个爱交朋友的人。

  也是个爱朋友的人。

  他的人很直所以交的朋友尤其是好友多是很豪爽。

  憨直的人。

  ——这个凶手杀死了他这么多好友又使六扇门里元气大伤精锐尽丧老乌自然不能饶恕他这个人。

  然而老乌也比谁都知道:一旦把这人押回大理狱候审——只怕“审”也不必“审”就会给“无罪释放”出来了。

  “律规”一定制裁不了这个杀人凶手——因为他背后一定有靠山。

  稳如“泰山”的“靠山”。

  反而清白而有志气、有作为的人往往容易给判刑、定罪因为他们的“有所作为”容易“威胁”到这些“靠山”而他们自己却没有“靠山”。

  是以他也不肯让这凶手逍遥法外那就惟有一策:

  在他收押天牢之前就杀了他。

  尽管这样是知法犯法执法误法但也只有冒渎职守让无情对自己失望好了。

  他己准备把自己在六扇门里建立多年的名声一夕尽毁甚至已准备锒铛入狱生死不计。

  他就是这么个人向来执法如山但当他现法理不明的时候他就自行执法并愿承担一切后果。

  只惜他杀不了天下第七。

  他看温门几个好手仍杀不了天下第七又不忍见无情为了个十恶不赦的凶手而跟“老字号”继续冲击下去所以他只好自己动手。

  但无情阻止了他。

  还打飞了他的刀。

  没想到的是天下第七居然反过来暗算无情。

  更没意料得到的是:无情似早有防备一击格杀了他!

  而今天下第七已殁老乌既没杀了犯人也不算犯了法。

  但在众目睽睽中的确有动手杀犯人的“意图”.虽然“形势”并不似真的杀了犯人那么严峻但也脱不了干系!

  无情走他也只好相随而去。

  不去的是温家的几名高手。

  他们就聚在黄裤大道的街心。

  那不笑时很狂暴一笑时很温和的人依然温温和和地笑着。

  向温文很温和地笑着。

  温文怔了半晌终于才也笑了。

  一笑他的忧郁全烟消云散回复了他的温文有礼。

  “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来?”

  那样子躁烈笑态温和的人微笑和气的问他。

  “不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在无情的轿子里。”温文道“大家都知道那是顶魔轿没他的肯谁也登不上去。”

  “是的如果他不同意我也一样进不去。”

  “所以是他让你上去的?”

  “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

  “在袭人和渡人出现动手之前。”

  那一笑起来很温和不笑之时很躁郁的人而今仍是笑着所以语态非常温和:“那时我正悄悄的跟在他轿后准备候渡人、袭人一旦出手我就跟他们里应外合。”

  温文完全明白。

  那原本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

  “我原来跟你也是尾呼应。——我是不明白你为何却到了他轿子里。”

  这笑起来很和气的人当然就是与温文在江湖上并称为“天涯海角”的温和。

  “我本来就在他轿后要下手不料却给他的刀童邀了上轿。”

  “他——邀你上轿?”

  “对!开始我心中也很狐疑。但我还是硬着头皮上去了。他一开始就表明了:他已现了你的藏身处而且又知道我们俩很少不一起行动所以纵然他未见过我也可以猜想我在哪里。”

  “那时候他不是正跟他的书僮、剑童、刀童在说话吗?”

  “那只是幌子。不过无情这人的确智能天纵且能心分数用。”

  “所以他不仅是现了小袭和小渡还稳住了你解决了文人还揭露出我和你大伯的行藏——”

  这次说话的是那卖蛋的“年青人”:“他是故意要咱们亮了相、露了面。”

  “他这样做必有原故。”那卖茶具的“老人家”脸上露出若思的神情接道:“他总要有人知道他的心意所以预先告诉了你?”

  这两人正是“老字号”温家的老一辈高手中的两大精英:

  “天残地缺”温壬平、温子平兄弟。

  这两人在“老字号”辈份极高“老字号”中又分“死字号”、“活字号”、“大字号”和“小字号”各由一正一副二人管辖但总部“大字号”里仍有五名高手当家四名高手统管一名高手统御十人外貌都相当好看醒目人称之“老字号”中的“十全十美”。背底里与温家作对的敌人却恨之人骨暗中称之为“十全大毒果”。

  其中“统管”四方豪杰、八方要务的两人正是这温壬平、温子平兄弟。

  其实这对温氏兄弟年龄相若都已逾五十不过长兄“天残剑”温壬平自年少时已因老成持重、思虑过度而满头白满脸皱纹甫过三十已给人称之为“大伯”、“老爹”斯人血憔悴成天郁郁不乐郁郁寡欢。他为“老字号”可谓已奉献了他的青春和心力故而地位尊贵而崇高得到门内和武林中人的尊重。

  温子平则全然不同。

  他自少已屡遇忧患。“老字号”传到他那一代正好遇上各路精英、各嫡、旁、外、支系的子弟分裂内哄有的往上爬有的往外流有的则在门内争取权位以致大好温家因而闹得鸡犬不宁相阅于内零星落索声势大减温子平曾花了不少时间、心力去平定这些争戈然而还是火头四起保住了局面依然牺牲了不少支节。

  可是他还是保持了欢欣之心依旧以喜悦的心灵去面对一切苦艰坦然也欣然的承受去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与打击。

  是的他虽年迈但看去模样依然年轻——至少要比实际上的年纪要年轻二十岁。甚至很多相熟他的人都认为:他十年前要比二十年前年轻而现在又比十年前更年轻有朝气得多了!

  这两人最近已各有司职一在朝一在野已极少出来江湖上走动而今却一齐出现在黄裤大道上!?

  为什么?

  ——他们为何事而来?

  他们何时已至?

  ——难道惊动了这么多的“老字号”高手只为杀一个“天下第七”!

  不过温和人很快就释了大家的疑惑。

  他转述了无情和他在轿子里的对话。

  “我知道这次京城里来了很多你们字号里的人。”

  这是无情“邀”他上轿后的第一句话。

  这顶轿子才真的是无情的轿子——它由诸葛先生设计班家高手与无情联手制造的先前在蓝衫大街焚烧的轿子当然只是“掩饰”.用以引诱埋伏者以为是戚少商的乘舆而出击——一如无情所出的一种独家所有、天下绝无的“暗器”。

  “影子”一样他打出去的“影子”虽然并无杀伤力但令敌人错以为是他他就可以趁此杀伤他的敌手。

  像这样制作繁复、机关重重的轿子和轮椅他至少有三部和两辆。

  温和还在留意这部“名震天下”的轿子之内部结构无情己把话说下去。

  “你们当然不只是为杀天下第七而来的。”

  他的话很直截。

  他也把话说的很直接。

  “就算你们要杀天下第七也不可能只为了替许天衣报仇而来。天下第七要以‘九天十地十九神计’击杀了你们‘老字号’中‘十全高手’之一的‘七杀一窝蜂九死一生疯’温随亭他原本是你们自岭南派来京城组合‘老字号’势力的第一人。

  也是开路先锋结果却死干天下第七手里——你们理应为他报复还多于天衣有缝。”

  温和表面不动声息。

  内心却极为震恐。

  ——怎么这些事这些极度机密无情都会知之甚详?

  (他是怎样知道的!)

  (机密是怎么泄露的!?)

  “只不过你们打着为许天衣报仇的名义是要感动洛阳温晚让他觉得你们为他的徒儿复仇引他重返京城把洛阳老字号的势力转注在京师完成你们‘老字号’侵夺王城武林的心愿。——就算万一失手也可激温嵩阳人京重振旗鼓之决心。”

  温和迄此才能说话。

  他只能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情答:“职责所在我们一直部很留意武林中各帮各派的变动也一直都很留心江湖上各种人事变迁更加特别注意‘老字号’温家的动向。”

  他微笑道:“没办法。温家拥有当今武林最强大的用毒队伍和施毒手法我们不得不提高戒备加强观察。”

  温和这时才吐出一口气来轻轻地道:“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你们——本以为在朝里在京里当权主事的应说是蔡京这些人现在看来你们也树大根深党羽遍布无处不在无所不知。”

  无情道:“不敢。不过若无知已知彼之能;我们六扇门系统的和几位同门还能在京里混?还可能蔡京、童贯、梁师成这些人手上翻些云覆些雨么!刚才在三合楼前你胞兄温文己言明不再插手天下第七的事而今又伏在前路只伯是你们字号里的高层另有所令。——只不过阁下和文兄已是‘老字号’里的大将谁还能指使得了你们?我看这回可莫不是连‘天残地缺’都来了。要是温壬平、温子平兄弟来了那么将实力转移入京城的事是志在必得的了。我猜的不离谱吧?”

  温和汗涔涔下。他这回当真是笑不出来了。

  “我现温文兄既要拦路劫囚那么足下与其一向如影附身形影相依必也在附近留心之下果然现侠踪这才诚意相邀但告并无居心决无恶意。”无情正色道:“不过你们若要当街劫囚杀囚我身为捕役不得不全力阻止。”

  温和从这句话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反击的要点:“大捕头既然知道我们‘老字号’温家的势力人京已是势所必然的事也当然了解我们入京的第一次行动是志在必成——你还要以一人之力阻拦我们岂不是横臂挡车故意与我们为敌?”

  无情淡淡地道:“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代表了王法也代表了所有执法的差役来阻止你们这么做的。”

  他眼神似电眼色如刀望定温和人一字一句地道:“何况你们若当街格杀天下第七非但不能立威而且还坏了‘老字号’的名声误了温家的大事。”

  温和听得一愕苦笑道:“这……我就真的听不明白了。”

  无情安安静静的侃侃而谈外面这时传来一刀三剑童的故意的大声笑闹和对话这时开始有顽童尾随囚车抛物掷东西。当然这还只是问路的投石。

  “‘老字号’本身就与蔡京不和且有宿怨你们敢入京展那是直接受天子之意旨而行事。皇上也希望培植一些他直辖的武林高手蔡京、王黼、童贯等各有大量身怀绝技的武林人物为他们撑腰圣上若有所闻难免揣揣。不过温晚是你们的群龙之因顾忌于米苍穹、方应看之威胁一直迟迟不敢入京。于是你们想先把声威闹开来把局面阎大使洛阳温派人手和岭南‘老字号’同门再无反悔、抽身之余地。”

  无情并没有大咄咄逼人语锋也不特别犀利。

  他只是明晰。

  思路的明明白白。

  立场的清清晰晰。

  ——连来龙去脉都清楚明朗分析入微。

  他所说的尽管温和不想承认却也不敢否认。

  因为他既不了解无情是怎么对“老字号”近日的动向能如此了如指掌的可是他也不得不同意:无情分析的大抵都不违背实情。

  所以他只有一面震讶一面留意。

  ——无情的话的确值得他留意听取深思反省。

  “因此你们有意格杀天下第七一方面是重重的打击了蔡京手上第一号杀手之威一方面是使温晚欠你们一个情一旦者字号失利他不得不得于情面自洛阳调重将为援还一方面可为你们温家的人立威、唱道。”

  “可是你们错了。”

  “打杀天下第七并不能打击蔡京。蔡京现在正拟复出大张旗鼓这段期间他看似沉潜其实是密谋着詹别野等人代他号召了‘飞斧队’余家、‘南洋整盘门’罗家、‘平安门’女陈氏世家及‘四分半坛’未给杀害的叛徒以及‘神枪会’孙家、‘下三滥’何家、‘太平门’、梁家、妙手班家、蜀中唐门、江南霹雳堂雷家、‘感情用率帮’的反将、‘金字招牌’方家的逆徒、‘黑面蔡家’、‘下五门’、‘十大派十六剑派’的掌门……这些人中的精锐甚至是第一高手为他效力——听说连贵门中亦有三大顶级高手温纵横、温而厉还有另一位辈份更高的人物都为之所网罗……大概是有这回事吧?”

  温和人不禁冷汗涔涔而下。

  ——是有这回事要不然“老字号”温家的“大老”也不会感觉至危机四伏连顶级三大高手也给蔡京“收买”过去了只怕“老字号”的大权就算不给他人操纵也将很快便另立“字号”了!

  只是无情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事“老字号”内部绝对是机密连温和也不过只知温而厉已投靠了蔡京另一个原来是温纵横他还是次听得看来无情连“第三人”只怕也已了然于胸了!原来已有那么多绝世高手已尽收蔡京等“朝中六贼”旗下不可谓不闻之惊心矣!

  温和人冷汗直冒心中虽惊外表却不动声色板起了脸。

  没有比他更知道自己只要笑将起来令人舒爽开朗平易近人但像这样的人一旦“黑口黑面”必予人极大的压力。

  所以他此际内心震惊之际更要肃容冷脸。

  无情却谈笑依然举止有度看他的神态大概在抚琴、吟诗、品茶、谈天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气态吧?

  无情又在并不宽敞的轿子里闲闲地问了一句:“大概是传言不虚吧?嗯?”

  温和道:“盛大捕头不愧是六扇门中人消息来得好快佩服佩服。”

  无情道:“我只是因职之便道听途儿只不过蔡京目前一心一意要激当年威震天下、横行武林的‘七绝剑神’重出江湖为他效力至于天下第七地位排名只怕己从他们这帮势利小人心目中的第七跌至一百开外了……你们‘老字号’出动了那么多有头有面的高手来杀他只不过是成了竖子之名!”

  温和反问:“不杀此人难道就任由他逍遥法外?”

  无情道:“非也。我知道‘老字号’高手己在前面设好埋伏可是杀鸡焉用牛刀?”

  温和问:“此话怎说?”

  无情微微笑道:“其实戚楼主并没有封死他的穴道。以天下第七的功力只要全力聚运必能冲破。他仍呆在囚车只不过是要等待机会……”

  温和讶异地道:“等机会?等什么机会!?”

  无情谈谈地道:“等机会杀人。”

  温和更为诧异:“杀人?杀什么人?他知道我们会来杀他不成!?”

  无情一笑道:“他本来是要等最好的时机来杀我——不过你们若要杀他他也一定会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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