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主公——”
楚煌脑中一震,睁开眼来。投入眼帘的是雪白帐顶,顺着声音望去,程甫四将簇拥身前,战后未做整饰的四颗黑头,烟薰火燎,只有眼白格外分明。焦头烂额之中倒显得有些狰狞。
楚煌唬了一跳,坐起叫道:“你们是谁?”
程甫见他一脸茫然,不似作伪,惊道:“我等是主公辖将,……主公莫非得了失魂之症,这可如何是好?”
几人面面相觑,黄乾一把拽过军医,喝道:“你还不快为主公诊治。”
军医连忙哆嗦着上前为楚煌诊脉。
“报,寨前有大景军队挑战。”
黄乾喝道:“我去督战。”快步去了。
三将自去一旁商议。
程甫言道:“如今我军新败,主公又得了魔症,三军无主,战则不利。我和黄乾将军出寨拒敌,二位将军护定主公先退,俟主公大好,卷土再战如何?”
“我军外交内困,非一时血勇所能济事,将军之议甚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主公身体要紧。”
二将表示赞同,三人抱拳示意,程甫掀帐而去。
楚煌看看摁着自己腕脉,皱眉不语的军医,心中也替他作难。“喂,先生可诊出我的病症?”
军医闻言一愕,正要整理说辞。却见楚煌双目灼灼,有种诡秘的意味,不由脑中一炸。
楚煌淡淡一笑,心知术法已经奏效,下巴略抬。只见那军医拍拍衣衫,起身整理药匣。两将连忙迎上询问病由。借着身体格挡,楚煌嘴唇微动,军医却开声说道:“主公只是辛劳过度,并无病患,休息几日自好。”
若有旁人窥见,定要惊异楚煌的口形与那军医说话分毫不差。
韩当迟疑道:“主公竖之伟器,你可拿准了?”
军医冷哂道:“莫非将军盼望主公得甚魔症不成?”说完自顾甩手而去。
“你——。”韩当还欲追问,朱茂扯住他臂膊,低声道:“既是主公无碍,咱们还是帐外护定。眼下整兵要紧。”韩当一想也是,两人躬身施礼,退帐整军去了。
聒噪的终于走完,楚煌呼口气,躺倒。片刻,忽又坐起,扫了扫帐中简易布置,目光落在对面一套金锁甲上。略定心神,伸手向铠甲虚空一招,金锁甲分毫未动,只有兽面金盔晃了两下,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咯咯笑声从识海响起,楚煌心中一凛。
“妖凤,你还没死?”
“咯咯,老娘是彻地参天的寿元,若非你小鬼狡诈,盗取我的‘紫芯梧桐’,我焉能被你所制。可叹你处心积虑算计于我,到头来却又如何?还不是和我一样被封禁在这具凡人肉身之内,分毫神通都施展不出。”
那笑声甚是妖媚,却透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听来不觉胆寒。
“哟,这具身躯虽然未经磨炼,倒也筋骨壮硕,——我看看根性如何,元阳早丧,丹海已缺,阴阳相济是没指望了,至多修出一身蛮力。”
楚煌只觉带电般指缘在身体上轻抚,所过之处即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妖凤是上古妖体,久阅世事,化为女子真身后,行止分毫都拿捏的撩人心魄。只是说话一般,就有种洞箫低徊般的喑涩,最能勾起人的。
……
……
上古时不闻修行之说,不论麟毛龟凤,飞禽走兽,大多天生神通,族传秘法,每有交战,必是移山造陆,翻江蹈海。其中以麒麟、貔貅、玄龟、凤凰四族最为昌盛,扰扰万年。直到麒麟族出现一位麟首蛇身的不世天才,打败麒麟王、镇伏玄龟、称雄水族,号为龙族。其后,龙凤两族自尊,不与妖族杂处,凤凰掌天宇,神龙制海陆,交替称霸。
后千年,华胥国之女踩巨龙之脚印感而成孕诞下一对兄妹,此兄妹俱是人首蛇身,生而能语,英思睿哲,拥有无限神通。那庖牺仰观天象,俯察地理,画卦纪事,诠叙人文,祝融断玄龟四足拄持四方,炼五色石补天之漏,人族大治。
中古之时,之内不乏交感而生宅他们大多天生神通,有的形似巨人,力大无穷;有的能喷云吐雾,看似妖异。近古之后,神异渐少。大景去古二千岁,生民平平无奇,已只知熙攘盈利。
后来修行者都认为圣人升天之时,关闭了人族的神通之门。渴求力量的人族当然不甘心,数千年不断探索,三千大道,各显神通。
精为魂,体为魄。除了人的身体有无穷潜力可以发掘,人的精神同样是不可估量的宝藏。修行者认为身体如日月行天,精神如江海泻地,都抒渺难知的存在。所以称精神为识海。
楚煌被妖凤狡计擒抓,使出‘北溟接引术’抽杀她的元力。哪知妖凤数千年寿元已成不死之体,反使出‘凤凰涅槃’的杀技厮追不休。
激斗之下,两败俱伤。楚煌被‘九天雷火珠’炸伤魂体,妖凤也被‘紫芯梧桐’镇伏。孙翊的肉身远比众将强大,于是被楚煌两人双双占据。而孙翊的阴魂早在被妖凤侵入时晒成飞灰了。
楚煌两人躲在识海之中,思感一遮无拦,感觉远比以往敏锐。妖凤纤掌抚过丹田,肉身的感觉立时传到神识之中,登时腹下一热。现在孙翊肉身虽为楚煌掌控,妖凤藏身孙翊识海之中,以他现在的力量却也驱逐不了。在她面前就好像赤身一般,心中暗恼。
妖凤却不停手,竟自伸手向下,楚煌正要喝止的当,忽的一口冷气倒宫俊脸憋的通红。原来妖凤毫不客气的在那物上握了满把,柔荑温热下,顿显峥嵘。
“呵,这尘根倒有些料,楚煌,你还是童男子吧,何必跟姐姐斗死斗活呢?我的好处你还不曾知道呢?”
“你要真有能耐,为何不现身出来,我与你赌斗三百又能怎样。”
楚煌说的光面,暗自却试着抽离神识,毕竟这么矗着也不雅观。
妖凤沉默了一下,咯咯笑着在那物上捋了捋,“小鬼也不要心急,老娘是如狼似虎的年月,好有一天让你知道。”
“你有本事解脱再说吧,要不我将‘紫芯梧桐’还你。”
妖凤冷哼一声,显然被戳到了痛处。
……
……
帐外忽的喊杀之声大作。
韩当领着两个武士冲进帐来,急叫道:“营寨被破,请主公火速撤离。”
“慌什么。”看着身上只着单衣,楚煌略一皱眉。摆手道:“出去看看。”武士连忙为他收拾盔甲画戟。
韩当见楚煌手无寸铁,胡子一翘,却知这会儿不是计较的时候。拔剑叫道:“你们快掩护主公上马。”
“孙翊,还不快快出来受死。”一哨人马斜刺里杀到,为首一员女将,三分英挺,七分娇媚,却是郑岫。
“女娃休得猖狂。”韩当拔剑抢上,步战郑岫。
郑岫略一格挡,骤马向楚煌冲来。
楚煌左右看看,从武士手上夺过佩剑,脱手向郑岫掷去。
郑岫一惊,长剑径自洞穿马首,将她掀了下来。韩当大喜抢上,被她反身一石打在脸上,大叫一声,仰天便倒。
楚煌心中惊异,郑岫健步而来,不时扬手,‘五光石’迅若疾电,身前护卫应声而倒,片刻死伤一地。
十步之内,无敢当者。
楚煌大为惊凛,连忙拾起一把军刀,暗忖虽然神通难施,这副身躯还算强健,或可一战。
眨眼间,郑岫已到面前。楚煌大步抢上,挥刀力劈。郑岫举剑交还。刀剑相交,楚煌手中军刀宛如腐铁朽木,应手而断。
楚煌大讶,不及多想,将手中断刀扑面掷去,看也不看,转身向营后逃去。他现在魂体有伤,神通难施,若是肉身再毁,急切找不到寄体,可是魂飞魄散的结局。郑岫轻描淡写挡开断刀,发足追来。
“托大了吧,没想到这小姑娘年轻轻轻,倒一身好本事。手中所持也多半是把灵剑。”
灵剑就是有修行者术法加持的兵器,虽然比不得天地宝器,上古神器,遇上寻常刀剑照样当者立靡。
听到妖凤声音从识海中传出,楚煌冷哼一声:“现在咱俩是一条漏船上的浮魂,好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你还是留着精神想想如何脱厄吧。这人间仙道杀伐之处都是一般无二,搞不好今天就是一尸两命。”
他发足狂奔,不一刻又赶到白河边上。白河水已剩下薄薄一层,河面上到处飘浮着煮熟的鱼虾。好像尸骨遍野的战场一般凄惨悲凉。
回头看郑岫不紧不慢的赶了过来,眸光浅淡,似乎楚煌已是囊中之物。
……
……
“前方何人,胆敢搅扰我白河水域?”
一人乘兽沿着白河岸飞速而来,楚煌顺着声音看时,却是个女子。那女子玄甲红袍,头戴兽面扫额盔,身躯健美。手握一条八棱紫金钢鞭,鞍鞒上挂着两枚尖锥密布的流星飞锥。坐下辟水金睛兽,煞是威武。
郑岫睨她一眼,轻哼道:“我乃三山关郑总兵女公子,擒拿反贼到此,不相干的人,快快闪开。”
楚煌双眼一亮,自不像郑岫那样目空一切。当下唱了个肥喏,说道:“在下镇南将军孙翊,战败至此,未识尊驾何人,安敢搅扰。”
“我乃四渎龙宫镇殿大将太史紫仪,三山关连年接战,事出有因,不与我龙宫相干。竟是何人抽干白河之水,屈杀我龙宫数万水族。我奉龙王钧旨察明原委,稽查真凶。生执罪魁,定要严惩不怠。”
楚煌暗谓妖凤:“这却是你的麻烦来了。”
白河水干,死伤水族全是妖凤滥施淫威所致,她是上古妖族,上古大战,动则移山填海,斗转星移,神通制霸,原无可说。如今则是人族大治,三界之中自有拘管,岂能任她肆行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