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生缓步过去,牵起女孩儿冻伤的小手,轻声问,“你叫什么?”
女孩儿觉得陇生唇角的笑像是冰天雪地里的暖阳,很是舒服,不由呆呆道,“夏儿。我娘都叫我夏儿。”
夏儿那似甜似糯糖般的声音一出,陇生含笑的眸子蒙了霜。
待夏儿说完,陇生蓦地闭起眸子,深吸一口气,又问,声音竟微微颤抖,“你再说句话,随便说一句什么!不、不,你说,你、上山,做什么?”
夏儿也觉查出陇生的异样,转过脸看看一旁的柳絮,柳絮亦是疑惑万分。
夏儿咽了咽口水,将方才说给柳絮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给陇生听。
陇生缓缓松开夏儿的手,退后小半步,定住心神,这才缓缓睁眸,微微一笑,“那人说,若是你上山求见,天玑公子必见,是么?”
陇生眼角眉梢陡然泄出的苦涩竟让夏儿想起紫袍男子唇角如出一辙的笑,低低开口,“是。”许是被这突然降温的气氛感染,一个‘是’字应得轻似蚊虫嗡嗡。
“带她去见公子吧。”
“陇姐姐,这女孩儿是让公子出山的!这万万不可!”柳絮顿了一瞬,微惊,“这孩子与公子……”
陇生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夏儿,笑着摇头,“你往哪里想?这孩子与墨染也没有任何关系。”
柳絮也觉自己荒谬,笑得弯了腰,也是,公子怎么也不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孩子,“那这是……”
陇生淡垂眸,眼底水光一闪而过,再抬起已是一片清明,“端些吃的进来。等这孩子吃饱了,就送过去吧。”
夏儿紧跟在柳絮身旁,余光瞥到周边景色,不由张了小口停住脚步。若不是她十多日的爬山之行艰险异常,几次险些送命,她真要以为之前的艰难险阻都是幻境了。
自己亲历过的寒冷与这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环视周遭,奇峰秀水交相辉映,云雾缭绕在园内假山花木之间,宛如轻纱羽翼,定睛仔细瞧去,方能发现那云雾在缓缓流动,无止无境地蔓延。
花香、气清、云雾、流水。
虽是人间,胜似仙境。
峰顶高耸巍峨,远处山体通坡冻封雪裹,山腰白云悠悠,虽是峭壁千仞,却又秀丽婀娜,本以为她们处于一个凹陷的盆地,随意朝西望去,又像是站在最高的山颠向下眺望,入眼之处淡披白雾,幽幽然、郁郁然。
“这是……”这究竟是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柳絮牵起夏儿的手,那笑,显忧心忡忡,“夏儿,若是公子不答应出山,你答应絮姐姐,别再坚持好么?”
夏儿定定地看着柳絮,缓缓低下头。
“对不起……我只是想救我娘……”
柳絮鼻端泛酸,咬了咬唇,这孩子只是想救自己娘亲,她却再三相劝放弃,是不是有些残忍?想罢,叹道,“罢了罢了,决定权也并不在我们。走吧!”
夏儿被柳絮领进一座独院。
别致的院景,极韵、极雅。
端坐在厅内,环视大厅一周,夏儿紧张得不敢挪动一寸,连咽口水都怕惊了这屋内的静谧。
即将见到的那人与她娘生死相关,她不能紧张不能害怕!强自镇定下来,一转头,便见一男童从外走了进来。
“这边请。”
夏儿急忙跟上去,又被领到一间屋前,男童为她掀开纱帘,示意她坐在屋内靠近重纱的绣墩上便又出了去。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她因紧张上下起伏的气息。
直到正对面的几重纱后传来窸窣的声音,夏儿才发现屋内并非她一人。其实,她本该出声询问是否有人,只是屋内的温度以及香炉内散发的熏香太过舒适,让疲倦十多天的她几乎昏昏欲睡,连意识都慢了几拍。
隐隐觉得重重薄纱之后有双眼睛在望着自己,并不犀利,反而相当轻淡,淡到若不是翻书的窸窣声,她根本无法发觉屋内有人。
“你找我,为救你娘?”
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夏儿无法形容,只知这淡浅的声音飘进耳里,好似周身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唯有这声音,低低袅袅,宛如细水缓流,沁人心脾。
过了须臾,夏儿才自沉溺的气氛中缓过神来,舔了舔嘴巴,不知该用怎样的声音和语气去回答,才不会‘亵渎’了方才那净似烟尘的声音。
夏儿久久未回答,重纱之后那人也不急,半晌再次传来翻书的窸窣声。
“我、我是来求您跟我下山的。”夏儿酝酿很久,才低低说了这句话。
砰!
几重纱后,传来瓷器碎落的声音。
夏儿顿惊,瑟缩了一下。
她、她说错话了么?
碎声过后,良久,无声。
如果说初进屋时那份宁静让她心生忐忑,那么此刻的寂静,却是让她心生恐慌。
“这么像……”
一丝极轻的声音透过重重薄纱飘了出来,轻低的呢喃,几乎携着几分悸颤。
夏儿疑惑地盯着薄纱,什么像?
只见一人撩起层层薄纱走了出来,身姿挺拔修长,那身形愈是清晰夏儿呼吸愈是急促。还未见真面目,单单那身姿就让她几乎失了心跳。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撩起最后一层薄纱,一双墨靴跃入眼底,夏儿屏息将视线渐渐移了上去,雪白的衣袍十分简单。
原以为是个衣着极为华贵的男子,但她好像猜错了,这人只身着很朴素的白袍,这点意识让她稍加放松,不再那么紧张,望了上去——
倒吸一口气,夏儿后仰,倒在了地上。
这、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