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阴沉,阳光照常洒满大地。
鸟儿经过一晚的休息,又飞上枝头开始新一天的鸣唱,一会之后,它摆了摆脑袋,拍打着翅膀向远处飞去,死寂了整晚的森林中有开始了新一轮的生机。
山庄里,孩子们在阳光照射到屋顶的那一刻陆续拉开房门,纷纷从自己的房间中走了出来,开始新一天的晨练。多年的训练已经让这些半大孩子养成了这些习惯。
可是今天和平时又有些不同,他们此刻的眼神有些飘忽,时不时还好似畏惧的向昨晚进行搏斗修行的那个房间瞟上几眼。
“哼”风露出一个阴狠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因为昨天的伤势还没好,加上昨天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个耻辱,就算那个可恨的戮在里面死掉,他开心、兴奋的神色也不能表现在脸上,这会让其他小孩看不起。最重要的是,风现在摸不透公羊烈的态度如何,如果自己行事贸然的话,很可能招来祸端。
晨练过去很久之后,公羊烈才从房间里慢慢踱步出来,眉宇间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对那个小男孩生机的断绝并没有太大的表示。
他木着脸庞,不动声色的走到格斗室,挥了挥手,屏退的在房门前守护了一夜的黑衣侍者,然后在门前站定,等了一会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身手拉开木门。
公羊烈的神情很淡定,但当他看到房间内的情景时,却直愣愣的杵在哪里。
房间内空荡荡的,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一个男孩五心朝天的姿势盘膝坐在房间中央,脸上的漠然跟平时没有两样,当公羊烈拉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他紧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死灰的颜色充满他的瞳孔。
公羊烈心里这时震惊无比,在这一刻,就连这个一直表现波澜不惊的刀宗宗主,也没有掩饰住自己惊讶的表情:“昨晚明明感觉到眼前这个男孩的生机已经断绝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不可能。”
“不,不对,怎么我现在也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生机?就算他再怎么隐藏也不可能逃过我的感觉,难道他的境界超过了我?”
“哼,小小年纪怎么可能超越我这个武学宗师?可笑,简直太可笑了。”
无数念头在公羊烈的脑海中浮现而出,他脸上的表情也再不断变化着,在他心里竟然有一点点忌惮的恐惧感,眼底深处也随着闪过一丝颤抖。
“师傅。”没有任何生气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戮也慢慢站起身来,背部没有丝毫弯曲,如同一只标枪耸立在房间里。
戮的这声叫喊打断了公羊烈的胡思乱想,他马上恢复以往波澜不惊的样子,干咳几声掩饰住刚才的尴尬:“咳咳,你非常不错戮,你是个天生的战士,昨晚的痛苦没有打倒你,相信以后的困难也不会打倒你。去吧,开始新一天的训练。”
戮的神色没有改变,还是那样死气沉沉,语气也干巴巴的:“是,师傅。”
公羊烈看着这个男孩离去的背影,突然感觉有些看不懂他。
从三岁开始,这个命运注定悲剧的男孩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尤其是最近四年中更是亲自教导,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算伪装的再好,也不可能不露出什么马脚啊。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很长时间之后,公羊烈紧缩的眉头才慢慢松开,心中狂呼道:“原来这个小子的心中充满恨,他的心已经死了,难道身上的伤痛能够比的上心死那么难过吗?”
公羊烈心中的狂喊带着丝丝兴奋和开心:“哈哈,哈哈哈,我曾经教给他,仇恨的力量可以使他变得更加强大,仇恨更是让他坚持下去的努力。昨天的痛苦,这个男孩并没有能力扛过去,他必定是想到了什么,在绝望中心死,在绝望中仇恨。”
“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他现在肯定痛恨眼前的一切,痛恨所有事物,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这种心态让他的心理有些扭曲,照这样下去,他也许会有一天变成一个恐怖的终结者。而且在得到强大力量之后,估计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掉我,因为我是他苦难命运的主宰者嘛,嘿嘿,但是我永远都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的。”
公羊烈脸上的伤疤不断抖动着,他在笑,在狰狞的笑。这个平时表面上面沉如水的中年男人,在这一刻,心中兴奋竟然已经不可掩饰。
这是虎纹曾经告诉戮的一种大忌,一个武者永远不要被大悲大喜的心态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冷静近乎冷漠的对待一件事情,才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
戮在昨晚的后半夜里,终于承受不住无穷无尽的痛苦。
其实他也曾想过通过那种神奇的打坐吐纳和治疗手印来缓解身上的痛楚,可当时的伤痛竟然让他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别说端正的打坐,结出各种手印了。
再说了,就算是戮想打坐入定,但那无休止的疼痛状态很难让他专注,归根结底还是小家伙的修为不够,境界不稳。
最重要的是,戮身上的这种疼痛并不是受伤所带来的,也不知道公羊烈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彻骨的疼痛如果能够扛过去的话,期间不会对人体有任何伤害,甚至这种手段是锻炼武者痛苦抑制的一种手段。
可剧烈的疼痛,很容易让受到此种折磨的人意志崩溃,从而造成死亡。
在昨晚最关键的时刻,戮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虎纹曾经呵斥他的话语,想起成为强者不仅需要艰苦的训练,更需要一颗勇往直前的决心。
在最绝望的时刻,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戮坚定的强者意志终于突破层层叠嶂,成功生存了下来。不过当时的那种绝望,足以让他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失去在这个仿佛炼狱般的世间活下去的勇气。
由于这样的原因,戮的心确实如同死去一般。
就像公羊烈刚才所想一样,再大的疼痛也比不上心灵的死寂。
公羊烈说对了前半部分,却没有猜对后面的结局。
戮的心死了,那颗还带着天真般祈求的心死了。但那颗向往巅峰强者的决心却没有丝毫改变,确切的说,经此一役,小家伙的强者之心变得更加坚定。
通过这次痛苦的洗礼,戮忘掉了所有对父母找到自己的奢求,再没有了对他们到来的期盼,也没有当初他们没有找到自己的那份失望。因此,这个看似年弱的小子,从此把自己隐藏的更加深沉。
其实也不能说是隐藏吧,毕竟有过这段经历之后,整个人的表现如同燃尽的死灰,单纯的隐藏确是做不到的。
……
G市,那个昨晚被噩梦惊醒的美貌少妇早早便起身,她的双眼正无神的看着窗外,泪珠不断的从脸颊上洒落下来。
杨潇柔回想起昨晚那场梦境,就像真实发生的一般。
她看到自己的孩儿受到非人的折磨,看到自己可爱的宝宝浑身是血的躺在一个冰冷的地板上,看到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已经变得暗淡无光。
这样的梦境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杨潇柔的眼前了,但是昨晚的感觉却比平常更为真切。就在今天快要天亮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失去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样东西,同时也是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杨潇柔原本的幸福生活在她儿子失踪之后便不复存在,美满的家庭也变得支离破碎。重重打击让这个原本充满英气的女人,也渐渐失去了其本身的灵气。
整整一个上午,杨潇柔就站在窗台前面,眼睛都没有转动过。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急促的传来,把这个可怜的女人从凄苦的状态中拉了回来。她快速抹掉犹在脸颊上的泪水,淡淡道:“进来吧,门没锁。”
门被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推门进来,恭敬对她说道:“夫人,饭菜已经做好了,不吃饭对您的身体影响不好的。”
“好了吴妈,你先下去吧,我现在没有什么胃口。”杨潇柔无力的摆了摆手,语气保持一种平和的状态。就算在她最低沉无助的时候,也不会太过迁怒于其他人。
吴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把快要到嘴边的话咽了进去。
“铃铃铃,铃铃铃”
客厅里面的电话响起,吴妈赶紧跑下楼,接起电话礼貌的说道:“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什么?您说的是真的?好的好的,请您稍微等一下”吴妈惊叫一声,然后扯开并不好听的嗓音对楼上喊道:“夫人,夫人,有人打电话来说,知道小少爷的消息。”
“咚咚咚”
杨潇柔一路小跑下楼,连楼上那部连体电话都忘记了。
她急急忙忙的拿起电话,声音中带着激动的颤抖:“我的儿子在哪里?我的儿子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求求你……”
说道这里,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泣不成声,无力的跪倒在地上,祈求对方的开口。
……
别墅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那个被被称为军刀的男人默默站立在那,就像是一个影子融入到这片空间,不细心观察,根本不会注意他的存在。
此刻,这个在军队被称为神一样的男人,看着不远处一个女人无力的哭泣,竟然也流露出了一道怜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