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处查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难道是幻听不成？我明明听到吟哦之声，甚至那声音还回答了我。
突然我想到梅生的话，这个池塘里溺死过人，难道阴魂尚未离去，仍在此地徘徊？一阵风吹来，枝叶哗哗作响，我全身凉意顿起，打了一个寒颤。转念又觉着荒唐可笑，自言自语道：“人死如灯灭，何来鬼魂？”
“冷露凝轩珠窃景，呓语轻柔面带红。”
这一次我听得分明，绝不是幻听。这声音来自身后，我转身，三丈之远，几株树后，分明有一白色的身影。
“你是谁？别再藏了，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什么是好，什么又是不好？”
“在下宋章武，尊驾可否现身？”
那声音忽道：
“夜冷春寒月远，
梦里鸾帐缠绵。
饶来萦去魂消，
漫调琴瑟共鸣。”
“既不愿现身，在下只有告辞了！”
“阁下也吟一首罢，很久没人陪我吟诗了！”
我想了想，便道：
“旧园可堪游，
倏尔已成秋。
秋风惊黄叶，
流水照白头。”
“你怎知旧园，如何说白头？”
“我也是随便说说，想必尊驾对此处十分熟悉，莫非借朗朗之月光重游旧地？”
“岂是旧地，实是故居！”
“故居？”我心中一凛。
“啊，我从前来过这里。”
“可是……”
“我知道你要问，我是从哪里来的，夜半三更的来这儿干什么，对吧？”
我点点头，心中充满了疑惑。
“你不必胡思乱想，我家就在附近，只因夜深难寐，思念旧友，不知不觉，来到园中。”
“旧友，你旧友是谁。”
“先前县太爷的闺女，跟我是密友。后来这儿换了主人，她便离去了。”
“原来如此！你能走近点吗？或者我到你那边？”
“男女有别，这个就算了吧！”
“那么请教芳名？”
“曼倩。”
“芳龄几何？”
“十八了吧！”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此深夜岂不怕遇着坏人？姑娘还是请回吧！”
“天快要亮了，我也正要走了！我们就此作别吧！”
那团白色的影子像夜雾一般消失了，我兀自站在林中发呆。
这是梦吗？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反复地问自己。我又来到那片树林中，什么也没有，除了脚下的落叶和飒飒的风声。一定是梦，我对自己说。可是我的耳畔又分明回荡起那些诗句：
夜冷春寒月远，
梦里鸾帐缠绵。
饶来萦去魂消，
漫调琴瑟共鸣。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我在园子里呆了很久，再也没有遇到那个女子。我不得不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梦，由于陌生的环境、连日的紧张和劳累所致。事实上，在梦中吟诗的事也是有的，人睡着了，大脑未必就停止活动。也许是那晚跟梅生吟了几句，余兴未了，便在梦中继续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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