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合德看着围坐一圈的人，心里着实郁闷。
刚才和顾楠来到纳兰清络的办公室，因为电梯的节外生枝，走员工专用通道的方淮轩已经提前到达，正和焦糖争得面红耳赤。
争执的起因是牧天王一回来就给赵合德敲定了一部新戏《你是我等了很久都等不到的人》，改编自热门小说IP。
近年来有大量网络人气小说被改编成电视剧，其中大多数收视率较好，有的也赢得了不错的口碑，但有的却槽点满满。方淮轩之所以如此抗拒的原因主要是这次的导演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最最最重要的是赵合德扮演的角色并不讨喜。
一个被遗弃在孤儿院的女生海灵，年幼时所遭遇的的残酷人生让她变得狠毒。在青梅竹马童澈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了大学学业。但是遇到能将自己带往更高地位的男人道勋之后，为了摆脱贫困，她背叛了童澈，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女”。方淮轩看到人物设定之后，就坚决不退让，这样一个角色会让他之前辛辛苦苦帮赵合德建立的清纯形象毁于一旦。
“你的决定呢？”
顾楠突然开口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这一处，方淮轩的不认同、焦糖的希望、牧天王的探寻，赵合德咬了咬唇，脆声道：“我想接”
她早就演腻了那些傻白甜的角色，即便牧天王这边不安排，赵合德也是打算自己偷偷寻找契机的。而且她刚才已经用手机过原著，单单剩概就已经吸引到她了，海灵的人生轨迹是那样的似曾相识。
“我不同意！”
“好。”顾楠自动过滤方淮轩的气急败坏，对一直装作隐形人的纳兰清络说：“她接。”
纳兰清络挑了挑眉，“你确定？”
将赵合德的欢喜收进眼底，顾楠点了点头。
“ok，就这样决定了，谁让你是我的顶头上司吖。”
纳兰清络当场给制作人打了个电话，彻底杜绝了在盘算着如何反悔的方淮轩的念想。
焦糖孩子气地比剪刀手宣告胜利。方淮轩冲天的怒火无处发泄，最后只能抱手坐下来，一个人慢慢气。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纳兰清络问。
“新秀选拔。”
对了，经顾楠一提，赵合德想起来了。今天是路遥影视公司一年一度的新秀选拔，往年可是媒烈关注的新闻大事件，不过这次似乎因为自己的事搅得一团乱麻。
纳兰清络等众人深深鄙视，几十个亿的单子都交给手下的oss，什么时候新秀这种小事也入得了他的眼了，切！
这时，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职业西装的女人小跑着进来，看见顾楠在这里，谢天谢地地拍了拍胸口。幸好，没有把老板跟丢，今早在公司门口不远处因为媒体的浪潮车子无法前行，她正想和老板商量能不能下来走过去，结果一回头，后车座竟然是空的，简直魂都要吓没了有木有！
迅速平复心情后，女人重新切换工作模式，摆出一脸职业性假笑，“顾先生，选拔组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您看？”
“嗯”
“走了”
顾楠扭头对赵合德说了一声，才慢条斯理地离开。
这就解决了？
赵合德第一次切身体验到——顾楠，的的确确是她的老板呢。
纳兰清络吹着口哨送别，眼神戏谑。
有件小事，他忘了告诉大老板，可是自己首肯的戏可不能反悔了哦～他点了点桌前的不倒翁，嘿嘿，又有好戏看了～
“咳咳……”
牧天王警示性地咳了两声，虽然知道这熊孩纸在玩什么把戏，但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些。
哼～纳兰清络白了牧天王一眼，转动椅子，背向众人，“有事启奏，没事退朝！”
任性！牧天王习以为常，说：“赚我请大家吃午餐去。”
话未落地，纳兰清络就立刻站了起来，叉腰大喊：“你要吃什么，我也要！”
懒得理你，牧天王冲大伙儿使了个眼神，齐刷刷离开，留下跺脚咆哮的纳兰清络。
“喂，不准丢下我！”
“听到没！”
望着剧本上的台词对话，赵合德神情黯淡，手指无力地收紧，徐导演雷霆般震怒的吼声和其他人的冷嘲热讽如梦魇般再次回旋在她耳边
——
“你是木头人吗？！”
“你是演员！你不是死尸！”
“顾静栀！你的眼睛里能不能带点感情！”
“她是怎么来的啊……”
“我演都比她强多了……”
“你今天是存心想害死我，对吧？！”
……
第一条NG到现在都没过，最令赵合德挫败的是，并非徐导演故意刁难，而是她自己的问题。刚刚答应接这部戏，竟然下午就被拉来表演了，她完全来不及消化剧本。
然而，任何理由都不应成为NG的借口。真正优秀的演员，应该克服得了任何困难。
赵合德摇，努力想将那些可怕的声音挥去。
她可以的，并不是第一次演戏了啊，只是太匆忙了，她有点不太适应。所以，她能够演好的，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
可是——
为什么他们要给她时间呢，干脆换掉她，用其他演技出众无须从头学起的艺人，不是更好吗？
如果她继续笨拙下去，以导演火爆的性格，也许真的就会换人了吧。
只能继续回去演那些千篇一律的角色吗？
四周一阵骚动，赵合德跟着抬头。
鹿筝？他怎么来了？
不远处走来的方淮轩咬牙切齿：“我靠！这居然是男主角！”
男主角？
“还有鹿莓，她居然也参演，即便是客串，可也太扯了吧！”
像是应证方淮轩的话，鹿莓尾随弟弟鹿筝从车内走出来，两姐弟被人群簇拥着。
恩，都挺漂亮的。
赵合德粗略欣赏过后，继续低头钻研剧本，现在当务之急是演好自己的戏。她自动将外界屏蔽，错过了鹿筝眼神复杂的凝视。
导演决定先拍鹿筝的戏份，可能是因为赵合德频频NG的关系，不好让鹿筝空等吧。
只见鹿筝靠着窗台，侧脸看向远处。
戏里的童澈是一个忧郁的角色。而鹿筝体现这种忧郁的方式并不是脸部的表情，而是完全用游离的目光来体现这一切。甚至于他离开窗台时的脚步，都能将人带入到那个角色的情绪中去。
这一段一次性就OK了。
一旁的现场助理们小声地议论着。
“不愧是鹿筝啊，和他拍戏最省时间了。而且演他的对手戏很容易就能角色。”
踩着赞叹声，赵合德默默走向休息室，她需要个安静的空间沉淀下自己的心境。
走进休息室，闭上双眸，不自觉回忆剧本里的情节，尘封多年的记忆就这样自然而然涌上心头。
那年她十一岁，因为不想成为公主巩固帝宠的工粳悄悄带着姐姐逃跑。
结果可想而知，她和姐姐被抓了回来。
不知内情的姐姐立刻服了软，得到了公主的宽恕。
她不肯，不久前她曾亲眼见过公主将一颗无用的棋子投了井。
那枚棋子就是她和姐姐的乐坊教习。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教习死时的样子。
没有挣扎，没有咆哮，静静地用双手抱着自己，任由身体悬空抬到井上空，大风灌满舞袍，那是她见过最哀而不伤的蓝色，好像在说，啊，终于可以解脱了。
她不要落得那样的结局！
她不要到死的那一刻方能解脱！
于是，公主下令将她关进了暴室，那个传言恶鬼都退避三舍的阿鼻地狱。
强光射在她仿佛千斤重的眼皮上，身体被人猛烈地摇晃，耳边有人在大声嚷嚷着什么，声音愤怒而焦急。
再也熬不住了……
她疲惫不堪地爬起来跪好，机械地重复着那些字句：
“合德是奴隶，最卑下的存在。”
“……合德的身体、意志、灵魂，都属于公主。”
先是身体，现在是头被捧起来摇晃，声音吼叫得更加大声，但听起来好遥远，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音符，没有任何意义。
她忍住越来越重的晕眩感，忽略那个声音，继续单调地重复：
“合德愿意为公主付出一切，因为合德的一切都属于公主。”
…………
“鹿先生！”
嗯？赵合德睁开眼睛，化妆间空无一人，那这声音是～
“什么事？”
“鹿她，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她的戏份了，可是她就是不肯上妆！我嘴皮子都说破了！”
似乎是隔壁的声音～赵合德对着镜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本琢磨着换个房间，但想了想，又决定留下来。
旁屋的动静悉数传入耳中
——
“姐，谁惹你不高兴了？”
“哎呀，那个牌子的粉底和眉粉我都不喜欢！而且粉底还不是oil-free的！堵到我的毛孔会长青春痘！”
“你自己的化妆品呢？”
“被笨蛋助理落在大巴上了！”
“那就问其他人借一下，应该有人用同一个牌子的吧？””
“我才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呢！”鹿莓的声音扬脯几乎可以想象她那种不屑和嫌恶的表情。?
“没事的，姐，我就是用那个牌子的。粉底没有油腻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它是没有添加任何香料的，不刺激皮肤。你看我的脸，我也是混合性肌肤，但是脸上什么都没有长不是吗？只要卸妆的时候卸干净就好了。”鹿筝的声音依旧很有耐心，似乎没有一点不悦。
“叩叩”
方淮轩进来，赵合德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方淮轩示意时间到了，她点头出门。
路过旁屋时，赵合德探着脑袋向半开的门里看了一眼，不由得愣住了。
鹿筝的手掌放在鹿莓的头顶着，嘴上带着包容的笑容，目光就似流水，缓缓降落在鹿莓的身上。
那个人是鹿筝么，如此的温柔。
－－－－－－题外话－－－－－－
电脑卡死，想哭的节奏，过程着实艰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