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芳闻言一回头,就见刚刚退出去的众将笑呵呵地鱼贯而入,按阶站好后,理都没理他,所有人向蓝凌霜单膝一跪:“末将等错疑了大将军,请大将军降罪!”
蓝凌霜看着愕然的张庭芳,忽然觉得心情舒畅得很,她笑道:“各位有此疑心,乃我兰陵之福!何罪之有?都起来!”
“谢大将军!”
“蓝大人,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庭芳面上颇有些尴尬。
蓝凌霜凤眸中闪出一丝笑意:“张大人,如果凌江所猜不差,圣上必是已经知会过你,休要在我这营中乱来吧?”
“下官、下官何曾乱来?!”张庭芳此时已经有些慌张。
“哦?难道是本将误会了张大人?远桥!将你所知报上前来!”蓝凌霜眼中掠过一丝寒意:张庭芳,在我这儿耍心计,你还不够格!
蓝远桥上前一拱手:“遵大将军令!”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子,朗声念道:“兰陵历三百八十年三月二十七日夜,营内粮草处突现疑火,哨卫觉而灭之,未酿大祸。兰陵历三百八十年三月二十九日夜,营内水源处突现不明人影,哨卫觉而逐之,未酿大祸。兰陵历三百八十年三月三十日夜,营内火源突变诡色,哨卫觉而查之,为磷粉祟,逐换,未酿大祸。兰陵历三百八十年四月一日,正午时分,有都城人欲挑拨将帅不合,众将查之,未酿大祸!”
蓝凌霜冷笑着看向张庭芳:“张大人,如果本将没记错的话,你此次前来,身边跟了两个内庭护卫,一个西倭忍宅还有一个药师吧?”张庭芳闻听此言,顿时额上冷汗直冒,他自以为虽计不成行,但也做得隐秘,当是无人知晓,谁知竟被蓝凌霜一口喝破,思及来前兰陵王的话,张庭芳不由脚下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下。只听蓝凌霜接着说道:“张大人,如果本将没记错,刚刚这几条……嗯,什么来着?哦,烧粮草、下毒、扰乱军心、离间将帅……呵呵,似乎哪一条都是死罪啊!你说是不是?”
“啊?!”张庭芳闻言猛一抬头:“大将军,这……”
蓝凌霜摇打断了他的话:“你是钦差,本将没权办你,不过为防你再做出什么不利兰陵的事,本将也只好委屈钦差大人了!来人,用‘重仪’送钦差大人回都城!”
十几日后,看到重枷沉锁下披头散发憔悴不堪的张庭芳的时候,兰陵王只是笑了笑,问了一句话:“庭芳可还记得朕的交代?”
张庭芳当时重重地顿首于地:“臣不该存了试探的心思,险些酿成大祸,请陛下重责。”
兰陵王笑了笑:“凌江已经代朕罚你了,你记得就好。”此话一出,张庭芳方才明白:蓝凌江在陛下心中竟然已经到了可以代天行事的分量!在回家的路上,他不停地咀嚼着兰陵王当初交代的八个字:观达怡远,未雨绸缪。在日后的官场生涯中,被后人称为“贤相”的张庭芳,一生都未敢再忤逆蓝凌霜半个字。
却说在兰陵中军大帐下,见蓝凌霜轻易放过张庭芳,众将不由得有些气闷,梁伯海站出来一拱手:“大将军,末将实在是不明白,既然我们已经抓到了把柄,为何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蓝凌霜凤眸一闪,微微一笑:“不放过他还能怎么样,他可是圣上的新宠,我们得罪不起啊!”
蓝远天纳闷地问道:“大将军,他的罪名已经大极,就算是圣上想保,恐怕也保不住吧?”
蓝凌霜笑问道:“本将何时说过那些是他做的?”
“这……”众将面面相觑:“除了他还能有谁?”
蓝凌霜叹了口气:“若不是此次尔等怀疑到了本将身上,本将还真不想把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揪出来。下手的都是他那个西倭忍宅只要不是他或者他手下的兰陵人动手,在圣上面前就坐不实他的罪名,再说,那西倭忍者已然伏法,值此多事之秋,我兰陵要的是上下一心,何苦在朝中多竖个敌人?”
众将闻言方才反应过来,齐声道:“我等愚昧,请大将军恕罪!”
蓝凌霜摆摆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疑本将,可别怪本将不客气!”
“圣旨到——”远远的一声传报,让众将把要说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大将军蓝凌江,大败狄夷,所上陈奏,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故特准所奏,赐玉如意一柄,准全权行事。兰陵众将士之封赏,着回都再议。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公一路辛苦,请帐内歇息。”蓝凌霜接过圣旨,摆出个请的手势。
小德子躬身笑道:“不敢打扰大将军办差,奴才来的时候皇上吩咐过,依奴才的身份,是断断不能违了祖制,也断断进不得大帐的。奴才这就告辞了。”
“公公留步!”蓝凌霜道:“公公虽然只是传旨,但若能把回信也一并带去,定能让皇上龙颜欢喜,不知公公以为如何?”
小德子躬身笑道:“多谢大将军美意,只是奴才领的圣旨是到日既返……”
蓝凌霜笑道:“公公不必担心,凌江办事,必不会耽搁公公的脚程!来人,将那狄夷蛮子押上来!”
小德子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奴才多谢大将军成全。”
不多时,身披重铐的阿骨金和十四位谷蠡王被带到了蓝凌霜面前,看到众汗王狼狈的样子,蓝凌霜微微一笑,单手一挥,便有军士在众汗王面前摆上了一碗酒。蓝凌霜拈起一枝香,点燃,轻轻地插到土里,悠悠地说道:“本将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你们耗,一炷香,生或死,你们自己选!”说着,她“啪啪”拍了两下手,一队刀斧手齐刷刷地上前一步,站在了众汗王的身后。袅袅青烟随着香的燃烧缓缓地上升,万籁俱寂,连点微风都没有。
滴答……滴答……不少谷蠡王额上的汗渐渐滑了下来,砸在土上,和成一个又一个的泥球。
眼见一炷香烧得只剩个根了,蓝凌霜冷冷一挥手,“咚、咚、咚!”三声追魂炮在压抑的氛围中依次响起,刀斧手扬起了手中锃亮的大刀,当下就有个谷蠡王大喊到:“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签!我签!”凡事只要有了个带头的,马上就会有跟风的,不一刻,除了阿骨金外的十四个谷蠡王全都签下了那一纸契约。蓝凌霜瞟了一眼阿骨金:“怎么,可汗有意追随那已经成仁的四位谷蠡王?”
阿骨金闻言,眼睛一闭,长叹了一口气:“罢、罢、罢!祖宗的基业,竟是败在我的手里!”
蓝凌霜将十五份契约交给了小德子:“公公带着这个回去,定能博圣上欢心。”
小德子笑眯眯地接过契约:“大将军办差果然利落,请大将军放心,奴才定然会将实情禀明圣上,宫里头一切安好,大将军居功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