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和李胜馗两人坐在回江城的路上，途经肥城时，汽车就像是一
架送新娘的颠轿，泥泞的道路上满是坑坑洼洼的水塘，叮当皱着眉，脸
色都开始有些泛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省内都能变得和江城那样。”李胜馗摸了摸额前
刚被撞出的一个包子，想起了蔡包子这两天的熊样，据说他家里那口子
最近在实施严打，每天上门的那几个女的让蔡二公子承受了不白只冤，
心里纳闷不知道得罪了哪个小人。
“馗馗，我难受。”叮当这会儿一点也没有了学校里大姐的风范，
被汽车颠晕了头的她无力地靠在李胜馗的肩上，那样子更像是一个在撒
娇的小女孩。
“……”装做什么都不知的小男孩儿正在闭目养神，被叮当挽着的
那只手臂随着汽车的颠簸不经意的摩擦着她胸前挺拔的小兔子，不由感
叹夏天真是好啊！
感受着夏天特有风情的李胜馗还没有来得及体会更多的味道，汽车
的一个急刹车让车里的人都差点飞了起来。叮当不能再继续装着靠在自
己弟弟身上，抬头向窗外看去，只见路边的田沟沟里正横躺着一辆长途
车，客车里的行李散落在地上混合着玻璃碎片和横七竖八的乘客一片狼
籍，很多农民都在哄抢地上的行李，但却没看到有一辆救护车。
“他们怎么能这样，馗馗，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来，我们下去看看。”
叮当看不惯那些漠视人命的家伙，拉着自己弟弟的手臂朝车下走去。
李胜馗看着那帮正在爬到车上拆轮胎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这事
发生在江城就肯定不会发生，小小江城毕竟还没办法改变整个省个人素
质。
拨通了急救电话。李胜馗交代了事故的地点，自己带着叮当向那群
人走去。
“乡亲们，请你们放一放手上的东西。我们想办法把车里地人先救
出来。”李胜馗对着那群人大声喊了一句。
所有人在听到这话后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看到说话的人是一个半
大的小孩，身边只有一个漂亮地小姑娘。没理会他话继续搜刮着可以搜
刮的东西——皮包、箱子、受伤的人身上地首饰，当真没把李胜馗放在
眼里。
“你们听到没有。救人要紧！”叮当气极了，包里的那条鞭子不知
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攥在了手上，李胜馗眼尖一把拉住准备冲上去地叮
当，真要让这女侠动了手，那事还能说清？
“救一个人一百块！”李胜馗的声音不算大，但他们也都听到了，
他们不敢相信一个小孩子身上会有这么多钱，但看到李胜馗从皮夹子里
掏出一张青色的百元大钞时，他们迟疑了，这百元大钞在九零年那会儿
的农村并不多见。
“钱多了不起。”收回鞭子。一心想当侠女的叮当狠狠地瞪了李胜
馗一眼，刚在车上那股子柔柔的味道瞬间消失了个没影。
李胜馗不理这小女孩子爱幻想的习惯，手上的纸片在微风中摇摆不
定，就像许多人的心一样，摇摆在救与不救之间。
不就是救一个人？有人抱着试试的心理，从车窗边拉出了一个最容
易救地人到边上，接着走到李胜馗朝着他手上的一百元钱看了一眼，确
定没错后一把将那钱揣在兜里，二话没说又朝着车上跑去。
这一有人带头，自然做的人就多了，车上的人被他们陆续地抬了出
来，姐弟两人一边帮着救人，一边支付着报酬，李胜馗的皮夹子渐渐地
瘪了下去，在抽出第七张百元大钞后，李胜馗只得伸手向边上叮当要钱。
毕竟是女孩子，看着车里很多鲜血淋淋的人她一般都不太敢去救，
最初那些受轻伤的基本已经被众人救出，只有在车尾处的几个重伤因为
被东西卡住，。
过了一会儿救护人员总算来了，带了专业的营救工具，卡在车后的
几个人终于也被拉了出来，那两人样子虽然恐怖，但李胜馗却因为好奇
心，仍然捏着鼻子想上前去看，这一看不打紧，不说那肚子处被挤出的
内脏，单是那张脸就够让李胜馗吓一跳的。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赶去江城的庞老二，两眼圆睁的他似乎在
诉说着不甘，是在为没见到小惠而不甘吗？这个问题已经没办法再去考
究了……
没等李胜馗反应过来，医护人员在做了一番检查后，摇了摇头把庞
二的身躯塞进了一个担架上，一张白布宣告着他与这个世界从此脱离了
关系。
庞二终于也死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想着围绕着小惠妈妈身边的那几个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李胜馗
突然心里一寒，脸上的血色一下少了很多。
“是不是很可怕？”叮当发现了身边的小男孩脸色苍白，好心的把
他拉到了一边，心里庆幸自己没有看到那恶心的一幕。
“庞二也死了。”李胜馗摇了摇头，把那种不好的想法甩到了一边，
真他妈邪呼，刚被庞二那睁大眼睛的样子老盘绕着不放过他。对于庞二
的死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惜？好象有点，肥城这段路
并不是太长，但就是这么一段不长的路让他离开了这个世界，如果这里
的路也和江城一样好，如果那些人的素质够好，他是不是可能会不死呢？
还有一种心理也在他心里升起，庞二对小惠妈妈的事他也有所了解，
但小惠妈妈那淡然的态度明显不会对他的所做给出答复，她的心里应该
只有自己这个宝宝才是。现在他只希望小惠妈妈不要因为庞二的死感到
自责就好。
叮当听到后一愣，庞二死了？对庞二没什么印象的她没有感到很伤
心，但一个自己身边的人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江城还是那个江城，离开了一个学期地姐弟两人呼吸着自己家乡熟
悉的空气。看着身边熟悉的众人，让他们感到特别地亲切。
“叮当，考试考怎么样？”已经成为小女人的杨嘉尹没有理会李胜
馗那道能穿透衣服的目光。为了接他今天她刻意穿了身短裙，蹦蹦跳跳
之间让李胜馗地视线一时无法离开她那两条修长的大腿。
小坏蛋，叮当自然看到弟弟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心里气他太没定力。
“尹尹，你们也考完了吧？”叮当向前跨出一小步，却刚好遮住了
李胜馗不安分地视线。回过头偷望了他却发现他并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
李胜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哪会不知道小丫头那点想法。这会
儿他正在观赏另一朵还没开放的小花儿呢。
鲁鲁穿着一身淡蓝色地连衣裙，让李胜馗在炎炎夏日却觉得十分清
凉，白白的脸蛋上那双忽闪着的大眼睛，仿佛要把浓浓的相思化做了一
股柔情灌进李胜馗的心里。
叮当站在李胜馗前面没有发现其中的异样，杨嘉尹却看到了两人的
眉来眼去，冒着酸气的小女孩搂过还在放电的鲁鲁，三个女孩子就凑到
了一起叽叽喳喳个不停。
李胜馗哪能甘心让她们把自己凉一边，手搭凉棚找到了来接自己的
车，无视女孩子家地吵闹，独自一人朝车后座走去。
“叮当姐。我帮你把东西拿上车去。”鲁鲁虽然被尹尹拉到了一起
和叮当说话，但心里始终惦记着她的馗馗，这会儿见李胜馗一个人坐车
后座，找了个借口也跟了过去。
糟糕，发现车后坐只有三个人位置的叮当和尹尹同时发现了小鲁鲁
的用心，没想到平时最温柔乖巧的小女孩心思居然也如此细，大呼上当
的两个女孩子终于抛弃了统一战线，纷纷朝着车上赶去。
而把这看在眼里的李胜馗对此十分得意，当鲁鲁坐在他身边时，他
乐得不管前坐司机，在那香滑的嫩脸上“吧唧”了一下，弄得遭受偷袭
地鲁鲁立刻小脸绯红，不安地抬头看了看司机，发现他并没有看见，这
才安心。
“是不是欺负鲁鲁了？”叮当刚才跑过来时狡猾地留下了一个大包
给杨嘉尹，所以占了先机抢先来到了后座。但一上车后却发现鲁鲁的脸
色不正常，而又没办法从李胜馗脸上看出什么，只能使出绝招，两手指
按在李胜馗的腰上。
被威胁的李胜馗摆出革命烈士的姿态，对小女孩的威胁根本没看在
眼里，从叮当手中接过了一个行李道：“姐，这行李太重，刚怎么不说
一声交给我来拿呢？”李胜馗一脸谄媚地样子却让叮当那只小手离开了
他的腰。
“我这个最重，你怎么不来帮我！”被叮当摆了一道的杨嘉尹才坐
到前排，就听见小男孩献媚的话，心里不忿的她将一个大包丢向了后面。
“嘿嘿，我这不是看你们姐妹聊天开心么，怎么好意思打扰。”李
胜馗把几个大包整理了一下，小轿车的后坐显得有些拥挤，但却十分符
合他的心意，鲁鲁娇小青涩的身体和叮当逐渐成熟的味道让他如在仙境。
四合院里一拨人正在忙碌地准备着迎接李家大少爷，小惠妈妈今天
特地在厂里请了一天假，一大早的就开始帮宝宝炖起了土鸡汤了。
“你说宝宝现在瘦了还是胖了？”手扶门框的小惠妈妈正在门口朝
着路的尽头张望，这是已经是一个上午的第七次了。
“我们家宝宝是大人啰。”
李奶奶没有回答儿媳妇的话，她也在期盼着自己的孙子早早回家。
终于，路的尽头一辆轿车闯入了期盼着的两个女人的视线，慢慢的，
这辆车变得离她们越来越近，小惠妈妈的眼里已经忍不住噙着泪花，宝
宝啊，你终于回来了。李胜馗不在身边的日子，小惠总觉得自己的生活
里少了什么，每天早上她一醒来，总是控制不住的要去看看宝宝睡的那
张床。
看着叮当，鲁鲁，杨嘉尹一个个从车上走下来，直到最后被几个女
孩子惩罚拎包的李胜馗钻出车门。小惠妈妈再也忍不住地跑了过去，将
自己的宝宝紧紧搂在怀里，失去了那么多天的东西仿佛一下又回到了她
的心里。
李胜馗已经不再像过去可以把头深埋进自己妈妈的胸膛了，一米七
的他现在只能把头靠在小惠妈妈的脖颈间，母亲的味道让他留恋着不愿
离去。感觉着小惠妈妈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身躯，李胜馗放下了手中的一
切，紧紧地抱住了他一身都要为之守护的女人。
“妈……”李胜馗觉得喉咙里似乎有些东西，他憋了好久才说出了
这么一个字。
“宝宝……”小惠妈妈用手背擦着眼泪，慢慢地松开了李胜馗，两
手抚上她宝宝的脸庞，她要仔细地看看自己宝宝变了没有。
“好拉姑姑，宝宝回来了，你该高兴才对。”看着这感人的场面，
叮当她们三个女孩子也觉得鼻子有点酸酸，自己的姑妈从没有离开宝宝
这么长时间，想到她这半年的苦，女人的同情心不分大小的泛滥了起来。
“好了好了，还愣着干嘛，快进把东西那进来。”李奶奶同样很激
动，但毕竟是老长辈，拉着自己的媳妇和几个孩子一起走进了里屋。
李胜馗看着这一点都没变的四合院，跟在自己母亲的后面默默地走
着，原本分开时还没有的种种感情也随着这一刻渐渐地回来了。
“馗馗，出去这么久有什么收获没？”坐在正中央的李德福笑眯眯
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李胜馗这出去半年应该有好好锻炼了，可是如
果他知道自己的第一个曾孙子已经没了，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
“爷爷，一城之兴衰不是我的目标。”这就是李胜馗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