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士勇并不是一个冲动盲目之人,自己陷入单相思之中并非无可救药不可自拔,他自己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份狂热。玉珍护士的确是个可爱之人,这是没有疑问的。但那个玉珍护士——一个极其上进极其要强的人,从昨天的话里他能感受这一点。可自己过于随便和懒惰,而这两个优点绝对是成功的最大敌人;还有昨天谈话的自己那个“远大”的志向。这时候华士勇才发觉自己的性情和那位玉珍护士的要求差距太大,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和玉珍是两条路上的人!
她已经不可能成为我的另一半了,更准确的说,我不会成为她的伴侣。华士勇整天的都在思虑这件事情,性情不同两个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更不要说分不到一起了。但是自己实在是难以舍弃这个心目中的姑娘,她可以成为我的恋人,现在还不是我的恋人,我能不能把她追到手呢?,华士勇想了解自己到底有多大的实力。
那半个月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这些参赛队员就是在礼堂的舞台上度过的。随着接触的增多,玉珍护士的戒备之心慢慢的也就放了下来,自然话也多了起来。
真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好的嗓子,她问我。
是吗?应该是真听不出来吧?华士勇笑说道。
吹毛求疵!跟你说话还需要咬文嚼字。玉珍护士说道。
这跟你配药打针是一个道理,就得严格才可以,这个也是马虎不得。华士勇说道。
你和那些古板的老教书先生差不多,你的鞠躬也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啊?原来你的传统继承的很好。玉珍护士说道。
好的传统一定要保留,所以我觉得我的责任重大啊?华士勇说道。
你的嗓子也是传统保留的吧?玉珍护士说道。
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华士勇说道,从我记事的时候,就听我们村那些老人唱放牛调、放羊调。那些牛、羊也不用绳子拴连着,早上随着老人的歌声往山上走,傍晚也随着老人的歌声来,而且表现的非常规矩,我那时候感到真是神奇。等到我能放牛羊了,常常和那些老人在一起,慢慢也就跟着哼哼那些调子。那些调子一句词都没有,但是抑扬顿挫,特别地道,特别生活。最神奇的是有一种调子,能给耕地疲劳的牛,带来一种兴奋,一种力量。那些牛耕地接近中午的时候,实际已经很疲乏了,只要耕牛人唱响起这种调子,那牛听到后马上来了精神,力道也足了,步子明显加快。但是出于保护耕牛的目的,一般情况下,这种调子不用,免得给牛带来伤害。这副嗓子也可能是从小学唱这些调子有关吧?
现在那些调子还记得吗?她问道。
儿时的记忆,到老也不会忘记?
那你哼哼几句我听听,她接了一句。
这场面不合适吧?华士勇说道,守着这么多人,那些可都是唱给牛、羊听的。要是你们这些人疲劳了吗?我可以响一下那个提神的调子,我笑着说。
去你的,拐着弯骂人。
你可别不信,在连队我们训练都很苦,一般到上午十一点的时候,人都进入疲劳期了,训练也没了精神。那时候我就吼两嗓子那个“耕牛调”,那帮战士从来没听到这样的调子,听到之后都觉得不可思议,围着我问从哪学来的。我说你们听后什么感觉,他们都说觉得提神来劲。追问我从哪里学来的,我不能说是给牛鼓劲劳动曲,说是咏叹调“我热情沸腾像烈火”,有的战士知道这是《茶花女》里面的一段调子,还说了句:我说怎么这么精神呢?原来是美女玛格丽特召唤了,接着又说不对吧,同志哥,这哪里是原来的调子啊!我告诉他们是经过修改的生活化的中国版的咏叹调。
难道就没有人知道你的这个“耕牛调”,一直被你蒙下去,玉珍问。
这种调子只有我们那个地方才特有,华士勇说道,只要是我不说,我们连队没有我们家乡那个地方的新战士分到这个部队来,别人是没法弄清这是什么曲调。就这样我一直蒙了他们快一年,等到第二年新兵分过来的时候,在训练间隙我又哼了两声,那帮人包括新兵都围在我周围,这时一个新兵对我说话了,他说班长啊,这么多好听的流行歌曲你不唱,干嘛唱“耕牛调”啊?我心想坏了,哥们今天露馅了,我赶紧站起来冲大伙说了一声:我需要急事处理一下,接着就飞速撤离了。
他们什么反应啊?玉珍问道。
什么反应,不过一分钟,那帮人就开始追我,边追边喊:你小子有种站住,老子被你当牛放了一年。那时候哥们玩命的跑啊?你想想我要是不赶紧快跑,当时的情况要是被他们抓住,那还不得光着屁股,围着操场跑三圈啊!
他们怎么饶过你的啊!玉珍护士问道。
当时哥们中午饭都没敢回去吃,整整一下午没敢露面,晚上也没敢回去吃。到了晚八点多的时候,我估计他们心里能平衡一点了,就买了一条烟、几瓶白酒连带烧鸡罐头然后回到宿舍,把那些老同志请来,让他们小撮了一下,赔了不是。其中几个不算完,说我们被你当牛放了一年,你小子就这点东西想打发我们,同样标准起码也要一星期才可以,不然赤身到操场跑十圈。最后实在没办法请了他们三个晚上。
你就活该吧?我这才懂了什么叫不着调了!
我这也是为了他们训练的积极性吗?华士勇说道,虽然用在他们身上不合适,但是道理都是一样的。那唱歌像百灵鸟、像夜莺,难道训练就不能像耕牛,非要说孺子牛才可接受啊?
你当时怎么像兔子那样跑的一溜烟没影了?你怎么不朝他们说:你们是一群孺子牛啊?玉珍护士说道。
他们不是挤不出奶来吗?
又没正经!你不唱“耕牛调”了,那以后的训练累了乏了你们怎么解决哪?玉珍护士继续好奇的问道。
那是连长、指导员的事情了,一般连队领导都能调动大伙的积极性,训练间隙就调动新兵玩游戏,唱军歌活跃大伙的情绪。
怎么都是新兵啊?玉珍护士问道。
没想到你的基层连队知识如此贫乏,我看一条军犬知道的也能比你多。
我也看出来了,玉珍护士说道,你是利用我不熟悉的环境、生活,在我不了解的机会下,变着法子能损我一下就损我一下。
现在我看你成了完全的“军盲”了,这老百姓都知道的你反而不知,无形中我觉得自己的这个发现太惊人了!目前情况下看来我需要再加一个身份:连队常识辅导员。免得你出去遇见其他部队的同志,别人问你部队常识情况,你都一无所知。那样人家会打假,把你当作假军人控制起来。
去你的吧!玉珍护士说道,这么多年在部队受教育,可是没教育你爱讥讽啊?不会是自然发展的吧?
我这是恨铁不成钢,看着你如此不成气候,就是冰块也能蹦出火来。华士勇说道,在学校就光知道念书了是吧,你稍微对部队热情点,也不至于现在的水平。幸亏你沾了女性这个称呼,要是男同胞,我早一脚踢上去了。
看不出还是个暴君,肯定打架当饭吃的日子享受了很多年。
无缘无故我不会打架,之所以打架,纯属是帮助对方取得进步。
到你嘴里歪理倒成了合理。
是道理指引我这样,俗话说得好:不打不成器,娇惯不成材,这都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总结。我只不过是把劳动人民的智慧,用四肢来传递给对方,让对方尽快的接受这些,来改正错误,尤其是对那些知错不改的人。
这打人都成了天经地义的了,你可真行啊?
不是打人,是教育是帮助,是让对方印象深刻点。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成了虐待狂了。
就是这么回事,虐待狂倒是不至于,顶多是个打架狂。玉珍护士笑着说道。
咱不争论这个了,还是给你上课吧,接着我前面的话题,你没在基层部队呆过,不知道这里面的学问。要是老兵来这个唱歌、游戏那就坏了,不但不能鼓舞士气,反而起反作用。我跟你举例说一下,就说唱歌,你听听老兵是怎么唱的:
我曾经问个不休,退伍何时走?可领导总是告诉我,部队没有榨干你的油,你还要继续流。
我曾经想了很久,当初真找抽?伙伴们拉住我的手,好男当兵最后变小丑,回来时别发愁。
要是临近吃饭了,大伙都在外面闲站着,你就听老兵怎么来吧:
一颗呀大白菜,长在哨所旁。我上顿吃,下顿吃,确实很清肠。微风吹得我身发晃,太阳照得我肩章闪银光,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大白菜、大白菜它长我不长,同我一起守边疆。
一颗呀大白菜,长在哨所旁。它清油脂,去脂肪,确实很健康,微风吹得我心发慌,星星照的我俩眼冒绿光,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大白菜、大白菜它不长我鼓掌。同我一起守边疆。
你可笑死我了,这“一无所有”,“小白杨”被你们老兵糟蹋成这样。
你要是处在那样的生活中,也就笑不起来了。华士勇说道,这都是困难时期遗留下来的,你想想那就是生活的写照,也反映了老兵们乐观的一面。等到我在连队的时候,那些老志愿兵还说呢:我们那个时候,伙食那才叫好呢?三顿菜名都不重样:早上吃大白菜炖豆腐,中午豆腐炖大白菜,晚上白菜豆腐一起炖,现在想吃都稀罕。
连队生活也很有意思呀?玉珍护士说道。
有意思?你要是在连队生活,一星期恐怕就呆不下去了。整天训练又不让出门,整个与世隔绝状态,要是能出去到市里转一圈,那比和尚还了俗都高兴。
那什么生活状态啊?玉珍护士问道。
好奇是吗?但说出来你不一定相信,听说过养苍蝇吗?肯定不会听说谁养吧?我们那里的几个老兵没事就干这个,那几个老同志,自己做了个透明的玻璃箱子,抓住苍蝇放在里面,整天观察,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还观察出学问来了。
养苍蝇的学问?玉珍护士问道。
是啊?难道不是学问吗?几个老兵长叹一声:***苍蝇都会找伴侣了!
我发觉你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承蒙你这么夸奖,连队也不全都有意思。跟你说个没意思的。有一帮老兵,家处中原一带,算起来是老乡,其中有一个特别老实。这些人每到周末就凑在一起,改善一下伙食,喝完酒吃完饭,这帮老乡不像其他人那样玩玩牌、下个棋,或者卡拉一下什么的,你猜猜他们会干什么?
是不是出去找对象啊?
我发觉你好像是走上正道了,心还挺急的,放心吧!你肯定能找上婆家。
瞎说什么呢?玉珍护士说道。
脸红了吧?还不敢承认。不是考验你智商,就是让你猜一万年你也猜不到。
那你让我猜什么,不说你这人坏!
千百年来男人只有一个不坏的,那就是唐僧,第二个那大概就是我吧?
就你!别臭显摆了?我看第二个坏人大概是你吧。
你是越说我越有信心了,如今那句话怎么说来,为什么男人变好,孤独到老啊?女人为什么不爱那些好男人啊。还是大诗人李白总结的最精辟: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坏者留其名。你想想看吧,那个女人不想嫁给青史留名的人
你醉了吧?那个“坏”字应该是“饮”字,真有你的。
我没“饮”怎么醉啊?要说醉了大概是眼前的风景让我醉了,自古美女如醇酒,越看越陶醉。
停,越说越不着调了,快说那帮人干什么?玉珍护士说道。
着急了是吗?今天咱就说到这里,明天接着再讲。
看出来了?你不是假坏,而是真坏!玉珍护士说道。关键时候还调调别人的胃口,还设个悬念。我请你快说好不好!
干什么?这帮人干的特别隆重,围着桌子,吹着喇叭唢呐,口里念念有词,那场面特别感人,谁见了都会由衷的说一句:
怎么这么缺德啊!
那到底是干了什么啊?玉珍护士问道。
他们那帮老乡回到宿舍后,分工合作,首先把桌子搬到中央,然后在桌子上竖起一块木板,木板两侧挂上新鲜的树枝、鲜花。然后把他们老乡中——那个老实人的照片挂在木板上,接着就开始举行哀悼仪式。围着那个桌子正传三圈,倒转三圈,有的吹着喇叭唢呐,有的嘴里念经。
是太缺德了!玉珍说道。
怎么,现在觉得没意思了吧?义愤上来了是吧?这也就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连队生活单调,战友们心灵空虚。
那个老乡能同意吗?
不同意有什么办法?势单力孤,打不过骂不过。刚开始那个老实老乡还骂两声抗议、抗议,最后也就随他们去了。直到一年后,我们到海南执行任务,任务完成后,准备坐飞机往回返。登机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个,背着包往扶梯上走,快到舱门口的时候,背包被扶梯挂了一下,没有站稳,摔了下去。
摔得怎么样了,没有事吧?
回到单位后,他们老乡给开了最后一次哀悼会,那个时候真正涕泪横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