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茅塞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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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的清晨,张逸飞练完功回到院子,见阿斌阿伟正在收拾行装,当孟珙从书房出来时,见他是一副远行的打扮,张逸飞大吃一惊。.26dd.Cn

  张逸飞正想开口问话,却见孟珙身后,竟然还站着“醉老汉”冯季坤,张逸飞急忙向他行礼,脚还没有跪下,就被冯季坤抓住领子提起。

  冯季坤还是那副邋遢打扮,手拿着那支酒葫芦。他对张逸飞眯眼一笑,手一扬,“咕咚!”一口酒吞进肚,然后用肮脏的衣袖擦了擦嘴道:“小家伙,别客气,半年多不见,老夫我教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啊。”说着脚一抬,对着张逸飞心窝踢来,同时一只手向张逸飞右眼戳去。

  冯季坤身形极快,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连出两个杀着。张逸飞翻身一跳,让过冯季坤踢来的脚,在空中左手格开冯季坤戳来的手,右手直向冯季坤的面门点去。冯季坤叫了声“好个‘天马行空’,看招。”说着步移手动,口中念道:“‘漫不经心’、‘后来居上’、‘狮子博兔’小家伙小心,‘为所欲为’来了。”冯季坤施展“云游龙爪功”急攻张逸飞。

  冯季坤的轻功天下无双,“云游龙爪功”正是建立在这上乘轻功上,讲究“快、轻、准、狠”,招招看似飘浮不定,其实一出手就深含杀机。张逸飞见招应招,也在瞬息之间使出“日月经天”、“一掷乾坤”、“天女散花”、“顺势而下”四招将冯季坤的招数一一化解。

  冯季坤跳出圈子住手道:“不错不错,大有长进!比老夫我上次来又有不小进步。”

  张逸飞忙道:“多谢老爷子夸奖!”到了“绿柳谷”后,他称孟珙为老先生,称冯季坤为老爷子,称谢祖德为老爷爷。

  冯季坤走上前,揪着张逸飞的耳朵道:“好你个臭小子,竟然敢用四样功夫来对付老夫。”

  原来张逸飞“日月经天”是“无影剑法”四十三式,“一掷乾坤”是“乾坤无形手”第一式,“天女散花”是“大块头”的谢祖德“满天星法”第九式,“顺势而下”则是冯季坤的‘云游龙爪功’十一式,张逸飞知道冯季坤在试他功夫,所以使出这四门武林绝学。

  张逸飞歪着头咧着嘴叫着:“哎哟、哎哟、哎哟——老爷子您老快松手,把我的耳朵都要拧掉了。”

  冯季坤放开张逸飞,又喝口酒对坐在石凳上的孟珙道:“我说‘老怪物’,想当年我们五人联手,各持独门绝技闯蒙营,贺喜用‘无影剑’、唐山使‘飞云掌’、谢祖德打‘满天星暗器’,我舞‘云游龙爪’。那时你的‘乾坤无形手’才刚出炉。就凭着这五门功夫,你我在元军营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杀得那些元军落花流水,抱头鼠蹿。不想几十年后,倒是让这小子捡了个便宜,除了唐山的‘飞云掌’外,其它四门他都会。我们终其一生才只会一门,臭小子平白无故却会四门,这个生意没做好,划不来划不来,我们哥几个大亏其本。眼下这世上同时具备这四门功夫的人我想还没有吧,你说是不是,‘老怪物’?”说着笑眯眯的又拧了下张逸飞的耳朵,一仰脖子,一口酒进了肚子。

  孟珙坐在凳子上冷笑道:“你这个酒鬼还别夸,我就担心他食多嚼不烂,成邯郸学步,反受其害。”

  冯季坤打了个酒嗝点头道:“有理,有理。臭小子的这几门功夫虽然说练得不错,但离‘炉火纯青’这四个字还差得远。”说着他对张逸飞道:“‘老怪物’一言九鼎,他的话可要当真!”

  张逸飞赶紧抱拳恭敬道“是!晚辈谨遵教导。”

  冯季坤问孟珙道:“喂!老怪物,你把你那个《乾坤经》传给他没有啊?”

  孟珙道:“就怕他还理解不了,所以没有敢传。”

  “你不传,我来替你。”冯季坤喝口酒道。

  “会不会拔苗助长啊。”孟珙道。

  “这就看这小子的悟性了。”说着冯季坤对张逸飞道:“臭小子,我来告诉你,你这个小家伙年轻,一年轻就会气盛,一气盛就难免会有很多烦恼。在你练功无法入静的时候,你就可以心中默念这几句《乾坤经》,这是你的那个老先生多年悟的道,那套‘乾坤无形手’和这个《乾坤经》大有关系,“乾坤无形掌”就是从这上面化出来的。多念几次,就会有身心入静、杂念尽出的效果,大有好处啊。”

  “多谢老爷子教诲。”张逸飞赶紧道。

  冯季坤笑着用手指点张逸飞道:“你小子就是嘴甜,哄得老夫心暖。”说着又喝了口酒道:“你听好了!”冯季坤开始摇头晃脑念起来:

  乾坤者,易之门户,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周流行六虚,往来既不定。内以养己,安静虚无,元本隐明,内照行躯,闭塞其兑,筑固灵株,三光陆沉,温养子珠,视之不见,近而易求。初正则终修,干立末可持,一者以掩蔽,世人莫知之。可以无思、难以愁劳,神气满堂,莫之能留。守之者昌,失之则亡,动静自如,常与人俱。

  念完后冯季坤问孟珙道:“我没记错吧?”

  “一字不差!”孟珙道。

  冯季坤又问张逸飞道:“记住没有?”

  “记住了。”张逸飞回答道。

  “吹牛!我只念了一遍你就记得住,你念一遍我听听。”冯季坤道。

  张逸飞背了一遍《乾坤经》,也一字不差。冯季坤点点头道:“确实有些板眼,你懂不懂?”

  张逸飞摇了摇头道。

  冯季坤又伸了小手子对着张逸飞道:“板眼有点小。”

  孟珙笑道:“你就别为难他了,让他自己慢慢去体会吧。”

  这时,阿斌阿伟走过来对孟珙道:“大人,东西已收拾妥当。”张逸飞本来进来时就看见阿斌阿伟在收拾东西,好像老先生要出远门的样子,可又一直没有机会问。孟珙此时对张逸飞招招手,指着对面的石凳道:“你过来,坐在这,我有话对你说。”

  张逸飞坐下后,孟珙道:“逸飞,襄阳事危,我不得不出山,今天我们就要在此分别。”

  虽然看见阿斌阿伟在收拾东西,张逸飞心中也有些准备,但突然听到孟珙这样讲,张逸飞还是吃惊不小。张逸飞道:“老先生,我和你们一起去。”

  孟珙道:“你先别着急,听我说。你到‘绿柳谷’已有不少日子,仔细算来,也有快四年了,我知道你有许多话要问,特别是见到他——冯老英雄。你想问八年前那座观音庙发生的事,为何你的父亲被杀,那帮人到底要干什么。每次你想问的时候,我们都顾左右而言他。今天,我们就借这个机会把这些都告诉你,你说如何?老冯!”孟珙转身问已在一旁石凳上就座的冯季坤。

  冯季坤喝口酒点头道:“正该如此!”

  这么多年来,张逸飞一直不知道自己父亲为何被害,每次见到冯季坤,当张逸飞向他询问时,冯季坤都对他打哈哈,总是说他还小,以后机缘合适自会一清二楚。

  今天终于要知道八年前的事了,张逸飞觉得自己全身发麻,头发都要立起来。

  孟珙缓缓道:“八年前的春天,安庆府的冉季给我们带来了消息,说忽必烈许下重金,要大内高手侯景天到徽州合川县把你父张文远‘请’到北方。”

  冉季以前是孟珙手下的一个偏将,孟珙退隐后,他一直在北方为孟珙打探消息。张逸飞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但听阿斌多次提起过他。

  听到孟珙这样说,张逸飞大吃一惊,天下无敌的蒙古大汗怎么会想到要请自己的父亲、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县令呢?这个侯景天又是什么人,张逸飞一头雾水。

  看着张逸飞一副诧异的样子,孟珙道:“我们也觉得这个事情很蹊跷,忽必烈想要吞并我大宋江山,要做的事情很多,怎么会突然对一个南方小小的县令感兴趣呢?但想到蒙古大汗雄才大略,此举必有深意,我们几个一合计,决心搞清这件事。老冯,你最清楚,你来讲!”

  “好说!”冯季坤一抹嘴巴道:“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就整装北上,走了二十多天,到了北边的真定府。”

  张逸飞问道:“老爷子,你老人家到真定府干吗?”

  冯季坤喝口酒道:“小家伙,你有所不知,那个叫侯景天的人原是真定府‘天门剑’的大护法,他不远千里到南边来,必定要找些个帮手,所以肯定会到帮内去寻人。”

  “天门剑?”张逸飞记起来了,在栖霞山庄,曾听贺清山贺清水说过,那群黑衣人正是“天门剑”的人。只是说这些人隐匿江湖几十年,虽然贺家多年寻找,可仍不见踪迹,不想是在真定府。

  张逸飞道:“在我爹爹和清云师叔遇害后,清山师父他们曾到北方去寻找过‘天门剑’但一点消息都没有。”

  阿斌道:“‘天门剑’三十年前是北方一个大的门派,在辽金时就很有名气,后来他们投靠了蒙哥,成为元朝的鹰犬。蒙哥派他们到西方的伊利汗国去帮忙,所以有二十几年江湖上都不见他们的影子,即使现在,他们也很少在这边活动,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

  “不错。”冯季坤续道:“我到了真定府,果然见侯景天带着十几个门内的高手朝南方走,我一路跟随,在第三天晚上住店的时候,偷听到他们这次南来找你父亲的真正原因。”

  “什么原因?”

  这些年来,张逸飞一直不知道自己父亲为什么被害,今天听到冯季坤要揭开多年的迷雾,即兴奋又紧张。

  “小家伙你别急,听老夫我慢慢道来。”冯季坤喝口酒道:“那天晚上,我偷偷的爬上了侯景天他们住的屋子,刚上房就吃了一惊,你道怎的,原来房上有个‘梁上君子’比老夫还早到,且已揭开一匹瓦,在一旁**。我想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忙各。就转到另一头也揭开了一匹瓦望下一看,见屋里点着蜡烛,侯景天和十七八个‘天门剑’的人正在喝酒聊天。就听其中一个人道:‘大护法,为一个破县令,把咱们这几个人都召起来找他,值吗?’另一个人道:‘是啊,那个张文远有什么了不起,要我们兄弟架这样大的势,一副大动干戈的样子。’这时听侯景天道:‘呸!你们懂个屁!蒙古大汗忽必烈是什么样的人,他会无缘无故的叫我们去找这个姓张的县令?’侯景天这一说,屋里顿时静了下来。侯景天哼了一声又道:‘你们都给我听着,这个张文远是名将张宪之后,他熟读兵书,最重要的他是个旅行家,对那边的山川地貌十分熟悉,知道哪里地形险要,可出奇兵,哪里河流湍急,可用水军,哪里地势开阔,可布大阵,哪里易守难攻,可屯粮草。大汗说了,为何我们久攻南边不下,蒙哥大汗还死在钓鱼城,就是缺了像张文远这样深通南边地形的人。如果把他拿下,为大汗所用,以大汗的雄才、蒙古铁骑的勇猛、再加上宋朝的**,叫姓张的来指路,大汗巧妙用兵,何愁南边不下。’那几个人听候恍然大悟道:‘唉,你要早说我们不就知道了吗!’侯景天道:‘早说,大汗许下重金,谁拿住张文远,奖黄金一千两。听清楚了是黄金不是银子!’听到说一千两黄金,里面的人叫起来:‘我的乖乖,一千两黄金啊!’侯景天道:‘要是别的门派知道这事抢了先,还有咱们‘天门剑’什么事呢’。旁边的人点头道:‘有理有理’。”

  讲到这,冯季坤问张逸飞道:“你家老爷子是不是爱游山玩水?是不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对这边的地形很熟悉?”

  张逸飞想了想道:“对这边地形熟不熟悉我不知道,不过爹爹除了读书、治病救人外,就喜欢到处旅行,且每到一处还做游记。”

  冯季坤一抚掌道:“着啊!正是这个游记,你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

  张逸飞道:“小的时候爹爹经常带我出游,或高山、或江河。每次回来写完游记后都会读给我听,游记中主要就是山川地貌,人物风情这些,我觉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哈哈!”冯季坤笑道:“你小子当年还小,哪知道其中奥秘,如果只是山川地貌、人物风情,如何会引起蒙古大汗的兴趣!你再好好想想,游记里面还写有什么?”

  张逸飞思了半天,仍是不知所以。孟珙在一旁道:“你父亲哪篇游记你印象最深。”

  张逸飞想了一下道:“《汉水记》。”

  孟珙道:“你试诵之。”

  张逸飞略一沉思,遂背诵起来。

  在《汉水记》里,张文远记叙了汉水的源头、流向、归宿及两岸风光。文章起笔平缓,随之跌宕起伏。

  当张逸飞诵到:“……襄樊地处汉水中游,乃兵家必争之地。如北面之敌困襄樊,守城之人可依汉水以舟楫供给粮草人马,则城可得固守,故汉水乃襄樊之生命所系。如敌占鹿门山、据白河口,以弓箭弩炮控有汉水,则襄樊危矣……”这时冯季坤连声道:“打住!打住!”

  等张逸飞停下后,冯季坤道:“你说你父亲这篇游记与别人所作的游记有何不同?”

  张逸飞摸着头道:“没有什么不同啊!”

  突然,张逸飞像是醒悟似的说道:“是了,爹爹的游记里有如何根据地形山川排兵布阵的方法。”

  孟珙道:“你回忆一下,是不是在别的游记里也有类似的描述。”

  张逸飞仔细回想了下,点点头,他记得父亲的大多数游记里都有交战时双方如何利用山地、河流的办法。

  冯季坤道:“着啊!这正是忽必烈看重的地方。那些年,他们蒙古铁骑纵横天下,所过之处,无不望风披靡,但为何老拿不下我们大宋江山呢,就是因为他们地形不熟,当年蒙哥还为此吃了大亏,死于钓鱼城。忽必烈登基后,他就一直在寻找对大宋山川地貌熟悉之人为其出谋划策。一般的文人骚客倒也罢,你想啊,你父亲张文远出生将门,又熟读兵书,所到之处眼光自与他人有异,就说他讲的‘占鹿山门、据白河口,以弓箭弩炮控有汉水,则襄樊危矣。’如果元军知道这点,襄樊早就被攻破了,哪里还能守这么久。你说是吧‘老怪物’?你是行家,你说说。”冯季坤转头问孟珙。

  “占鹿山门、据白河口,以弓箭弩炮控有汉水,则襄樊危矣。”孟珙复述着张文远的文章点头道:“真是眼光老到,独具慧眼啊。鹿山门、白河水,一下就看破了襄樊城的弱点。”

  此话由孟珙口中而出,自是大不相同。这时张逸飞猛然间想起运河帮的朱旭丰前几年到栖霞山庄来翻父亲留下的书籍,会不会是在找爹爹写的游记呢?一定是的!

  “后来呢?”张逸飞问

  “后来,”冯季坤道:“老夫我正在房上听得有劲,突然侯景天大叫一声‘房顶有人’。我一想:糟糕,被发现了,正要打点精神,与这几个家伙斗一斗。却见侯景天飞身弹起,挥剑向另一边刺去,我正纳闷,猛然想起屋顶的另一边还有个和我一样的‘梁上君子’呢。这时听见‘叮叮当当’几声剑相碰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听侯景天的人说:好家伙,功夫不赖,给他溜了。我一想啊,得,我还是先走一步吧,一千两黄金啊,不小的数呢!”说着对张逸飞笑了笑,“咕咚”一口酒下了肚。

  “然后呢?”张逸飞又问道。

  “然后!”冯季坤用手抹了把脸道:“然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张逸飞问冯季坤道:“老爷子,这么说那个眉心有痣的黑衣人就是侯景天了?!”

  冯季坤点头道:“正是此人!喔,对了,天门剑不仅来了侯景天,他们门派的七大高手中除了黄意民跟着忽必烈做护卫来不了外,其他六个高手都在观音庙里呢。”

  “那六个人是谁?”张逸飞问。

  冯季坤搬着手指头道:“天门剑派的七大高手是:侯景天、黄意民、申时效、王成之、李午扬、孙一行、吴升平。除了黄意民,那六个人是谁你就清楚了,对吧!”

  “侯景天、申时效、王成之、李午扬、孙一行、吴升平。”张逸飞复述了一遍那六个人的名字,点头道:“记住了”。

  “好得很!”冯季坤喝口酒道。

  张逸飞咬牙道:“除了‘天门剑’侯景天他们这拨外,老爷子,那天还有两拨人来抢我爹爹啊。”

  张逸飞记得那个晚上,本来黑衣人抓住了父亲,占据优势,正在他们想要走时,那些受伤的青衣人中的一个突然跳起来,叫了声“谁也得不到!”,一剑将父亲刺死的情景。

  阿斌在一旁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定是忽必烈要找你父亲的消息为这两拨人知晓,所以都来抢他。”

  “这两拨人又是哪家门派的?”张逸飞紧追不放道。

  冯季坤道:“青衣打扮的是沧州‘米家’,领头的是‘见血封喉’米宗法,。商人打扮的代州‘成家’,那个跑脱了的大胡子是‘笑面虎’成天基,不过这家伙的胡子是假的。”

  八年前的那个血腥的晚上发生的情景又浮现在张逸飞面前,张逸飞问冯季坤道:“那天除了成天基逃脱外,其他两拨人都被‘天门剑’侯景天杀掉了,不知侯景天和成天基还在不在?”

  冯季坤道:“没有捉住你父亲,侯景天被降了职,但还在忽必烈的帐下,近年来听说他有功,又升了官。成天基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见了,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这世上。”

  张逸飞冷笑声道:“好得很!”接着张逸飞又问冯季坤道:“老爷子,我二师叔贺清云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以他老人家的眼力,怎么会看不出这些人的门道来呢?”

  冯季坤笑道:“这也不怪贺清云这小子。”

  张逸飞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师叔贺清云为小子,不觉有些诧异,后来一想,按辈分,冯季坤确是“贺氏三雄”的前辈,这样称呼也不算错。

  冯季坤道:“‘天门剑’、沧州‘米家’和代州‘成家’都属于‘昆仑’派的几个分支,他们的前辈四十年多年前在金朝那里很出名,后来大宋和蒙古一起灭了金后,就再也没有听见他们的音讯了,却原来是投靠了蒙古人,这次是第一次在江湖上露面,才开始老夫我也没有认出来,亏了几十年前老夫与给这三家都有些小小的‘交情’,后来到底让老夫看了出来,所以贺清云这小子不识得这三拨人也算是情有可原。就像‘千手观音’唐山,还有咱们这里的‘老怪物’,几十年隐居起来,老一辈的人还知道一二,这下一辈的人就云山雾罩,不知所以了。”

  张逸飞道:“可是我师父还有贺清水师叔这**年来一直在查这件事,但一点风声也没有,不知这是为什么?”

  冯季坤道:“是啊!老夫也感觉奇怪,这三拨人这几年来硬是没有一点动静,只听说侯景天立了功,要官复原职。但老夫多次到蒙古人的京城,也没有遇见过他,‘米家’和‘成家’的人更是杳无音信,当真有几分怪怪的。”

  张逸飞道:“哼,反正我一定要找着他们!”

  冯季坤喝口酒点头道:“这个自然!”

  张逸飞对冯季坤道:“老爷子,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您老人家,不知可不可以?”

  冯季坤笑道:“‘老怪物’都说了,要把什么都告诉你。‘老怪物’何许人也,说的话难道能不算数,臭小子你只管问就是了。”

  这时就听孟珙在一旁冷冷道:“‘老酒鬼’,别夸海口,小家伙下面的这个问题就难于回答!”

  “嘿嘿,什么问题有我老冯答不出来的,当真笑话。”冯季坤笑着说。突然他脸色一变,看着张逸飞道:“你要问什么?”

  看见冯季坤脸色变化,张逸飞不禁变得有些迟疑,他转头去看孟珙,见孟珙叹了口气道:“唉!既然都夸了海口,你就照直问吧。”

  张逸飞又看着冯季坤,冯季坤左右张望了片刻,对张逸飞道:“你这小子是不是想问老夫我当时为何不救你父亲?”

  这正是张逸飞想问的问题,这件事也在张逸飞心中藏了许多年。

  这些年来,张逸飞一直在想,依“醉老汉”的功夫,当时他完全可以救自己的爹爹,但是他没有及时出手。今天得知冯季坤早就知道父亲张文远有难,更觉得他当时可以有很多途径来救父亲,比如先告知、提醒等,但他都没有这么做,就是在那座观音庙里以冯季坤的表现,当时张逸飞不会武功也看得出来‘醉老头’要救自己的父亲是绝无困难的,但他为何却没有及时出手相救呢?还放走了侯景天。

  见张逸飞点头,冯季坤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拿着酒葫芦猛喝了几口,搓着脸看看孟珙,看看阿斌又看看阿伟,口中道:“这个……这个……”一副不知该如何办是好。

  “这件事不怪‘老酒鬼’。”这时孟珙在一旁道:“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请他这么做的!”

  听到这话,张逸飞差点没有晕过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父亲的命运还与隐居几十年的孟珙有关。

  孟珙道:“不错,是我给‘老酒鬼’说,让他先杀掉你的父亲。”

  张逸飞眼光呆呆地看着孟珙道:“老先生,这是为什么?”

  孟珙道:“你父亲深通这边地理,何处布兵、屯粮、设关隘、藏玄机、出奇兵、你父亲无所不知。这样的人,本来为我朝所重视,对抵抗元军必大有用处。可惜本朝**,张公他连一个县令都做不下去,报效国家从何谈起。但如果他为忽必烈所有,元军就是如虎添翼,情况会大不一样。就拿现在襄樊来讲,元军已经围困了五年而不能下,如果他们知道‘占鹿山门、据白河口,以弓箭弩炮控有汉水’这个门道,则襄樊早就破了。虽然你父亲满腹经纶,但这边朝廷不用他,因此他在这边就是无用之人。而那边忽必烈深知张公的价值,所以要费尽心机千里迢迢来寻他。如果他果然为忽必烈所用,则蒙古铁骑南下将会势如破竹。所以我决定抢先除去这个隐患!”

  张逸飞高声道:“我爹爹是不会帮忽必烈的。”

  孟珙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后来打听才知道张公原来是个有节有气的大丈夫。”

  冯季坤这时插话道:“正是!老夫我从和川县就一直跟着你们,亲眼目睹了百姓十里送人的场景。后来我先到那个小酒店,坐在那里等你们,当时就准备在那里了断此事。可不知怎么的,见到张公后就是下不了手。我一路跟来,见你父亲谈笑自若,毫无丢官后悲悲戚戚的小人样子,又见他两袖清风,心中就更是佩服。在那个观音庙里,所有人都瞧不起我这个孤老头子,只有你父亲招呼老夫我烤火,唉,后来还是怪自己不坚决,让别人杀了他,我虽然没有亲手杀他,但却是假人之手做了这件事。想老夫我一生杀人无数,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只有这件事,日后想起却时常让老夫我后悔不已。”

  孟珙对张逸飞道:“记得三年前,你想拜我为师,为我所拒,今天你知道了当初我为何不收你为徒的原因。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归根到底,张公的死起之于我,岂有杀人父又夺其子的道理呢。”

  孟珙继续道:“你好几次想向‘老酒鬼’询问,都是被我们支吾过去,因为你人还小,其中许多道理尚不明白。今天我们就要分别,不知以后还能否相见,所以不管你恨也罢、怨也罢,都把事情告诉你。”

  张逸飞呆呆的在看着孟珙和冯季坤,心里乱成一团。

  自从父亲遇害,在这八年中,他已经遇见多次这样的困境了。第一次是高天的事,第二次是贺家几个子弟害他,现在又听见这些事,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爹爹的死还和自己最崇敬的人有关。而这些伤害过他的人又与他有深厚的感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知自己对这些人是该爱呢还是该恨。

  孟珙又道:“知道这些,咱们就势同水火,很难处在一起了。”孟珙对阿伟道:“把东西拿来。”阿伟递上一个小包裹,孟珙接手后,又放在石桌上道:“这包裹里有些银两,够你眼前用的,我们走后,你可以去投‘老爷爷’谢祖德,他与你父亲的死无关。”

  孟珙停顿片刻,道:“分别之前,还有件事要提醒你。现在你身上已具有四种功夫,以你眼下的功力,当今江湖上能成你对手的人也不会很多。我害怕你食多伤了胃,反受其害,所以你须循序渐进,不要急功近利。如果有一天你能将这‘无影剑法’‘乾坤无形手’‘云游龙爪功’‘满天星法’融会贯通,大致这世上就没有你的对手了,这时你就真的可以称为‘独步天下’。”

  张逸飞轻轻道了声:是。

  “还有!”孟珙道:“你始终要记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张逸飞点头道:是。

  孟珙对张逸飞道:“好了,如果恨我们,就来取我们的性命,不过功夫还要练好才行。”

  听到孟珙这句话,张逸飞不禁吓了一跳,就是贺氏兄弟这样来害他,他都没有动过要杀他们的念头。张逸飞口中道:“老先生……我……我……”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珙道:“你生性善良,但要记住,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我的原则,你父亲的事就是照此来办的,所以我不会向老冯那样后悔。刚才老冯教你的《乾坤经》你可慢慢参详,哪天弄通了,肯定你的功夫会大有长进。临别时我再送你几句话,或许对你融会贯通所学功夫有益处,你且听我说。”孟珙眼望着天道:

  慧至乃明,明则不昧。

  明至乃通,通则无碍。

  无碍者何,变化自在。

  “你记住了吗?”孟珙问张逸飞道。张逸飞点头回道:“记住了。”

  “好了,话不多说,我们就此别过,但愿还有见面的日子。”孟珙对张逸飞道。

  张逸飞随着孟珙他们走了一程又一程,出山谷口,有十几个人牵着马在这里等孟珙他们,孟珙一上马,转身对张逸飞招了招手,遂打马而去。直到看不见孟珙他们的身影,张逸飞还在谷口站了许久不愿意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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