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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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缘分

  出了洗浴城,花澜匆匆忙忙往报社赶去。因为和曹辉耗费了半天口舌,她的心情很是不好。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密密匝匝的雨水淋湿了她的衣服,她竞浑然不觉,只是低着头机械地移动着双脚。

  花澜的身后,由南往北驶过来一辆中型面包车。不知何故,那面包车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汉,竟然在大马路上东歪西斜地发起了疯。突然间离开了宽敞的柏油路,呼啦一下子冲上了人行道。

  正在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地赶路的花澜。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一辆疯车,而那疯车却正在向她撞过来。眼瞅着那辆疯车就要撞到她身上,只听有人大喊一声“不好!”随着这一声喊,迎面扑过来一个青年汉子,猛地一下子把花澜推到了人行道外的花坛里,就在那花澜摔倒在花坛里的刹那间,那辆疯车呼呼啦啦地又从人行道上斜蹿到了马路上,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摔得迷迷糊糊的花澜躺在花坛里。惊魂未定地回忆着这刚刚发生的惊险一幕,蓦然意识到在这生死的刹那间,有一个人救了自己。这个人呢?他是谁?他在哪里?寻找恩人的强烈意识使她忘记了浑身的疼痛,不顾一切地从花坛里爬了出来。剐刚爬出花坛,她看见了,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正躺在人行道上搐?动着。

  花澜惊叫一声,吃力地站起身来,三步并做两步地扑了过去,抱住那倒在地上的青年汉子便泪流满面地哭喊起来:“大哥,大哥,你摔坏了么?你摔坏了么?你醒醒呀,大哥……”

  花澜一边哭喊着,一边向过往的出租车招手。一辆出租车立马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青年汉子被那辆疯车撞得不轻。显然是被撞起来之后又抛在了地面上。好在那中型面包车车体不是太大,虽然疯狂却因为冲上人行道的时候被水泥挡砖缓冲了一下,惯力减了不少,那青年汉子虽然被撞飞了起来。落地的时候头部却有幸没有撞在硬物上。更为幸运的是那辆疯车从人行道上重新蹿到马路上的时候,车轮没有辗住他的身躯。

  在花澜的哭喊声中,青年汉子慢慢地睁开了眼,并且搐动着身子,颤颤抖抖地坐了起来。

  “大哥,你撞坏了吧?走,我送你去医院。”一见青年汉子不仅睁开了眼而且坐了起来,花澜欣喜不已,扶着那青年汉子便要上出租车。

  那青年汉子对花澜笑了笑,推开了花澜的手,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去吧,我走了。”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不行。大哥,你看你的腿……”花澜眼瞅着那青年汉子的右腿有些不方便,站在那里摇摇晃晃,赶忙搀住了他。

  “没事。我这腿是天生的。本来就是瘸的。你忙去吧。我走了。”青年汉子又很抱歉地对那出租车司机说,“师傅,对不起,我不用车,请忙去吧。”

  出租车离去了。

  “大哥,你——你真的没有事么?”花澜被眼前的这个救了她的命但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的跛足汉子深深地感动着,说话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一边说着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一方洁净的小手帕,要去擦拭那青年汉子嘴角的血。

  那青年汉子挡住了她的手,胡乱地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对她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去。

  花澜从坤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和一枚精雅的名片,双手递了过去:“大哥,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工作单位和电话,如果您觉着身体哪个地方摔坏了,请您给我打电话,我好陪您去医院。请大哥告诉我您的名字和工作单位,好么?”

  青年汉子伸手推开了她递过来的钱和名片。简单地说了句:“你忙去吧,我走了。”

  青年汉子拍打了一*上的泥土,一瘸一拐地走了。

  望着那个渐去渐远的身影,花澜泪如泉涌,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个深深的感动温暖着她的心。那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种感动。他是什么人?他叫什么名字?他为什么会舍着自己的生命不顾一切来救我?他为什么救了我却又拒绝我的那份感激?他为什么连个名字都不告诉我?这个世界上真的竟有这样的人么?

  世上有一种东西叫缘分。

  什么叫缘分?陌路上的两个素昧生平的男人和女人,因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谁人安排的机会,糊里糊涂地不期而遇了,并且因了这个遭遇便演绎出了一个再也纠葛不清的恩恩怨怨的人生故事,这就叫做澜分。

  花澜把自己差点出了车祸的事告诉了父母。父母大惊失色,双双地围着女儿不停地问着事情的经过,并且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女儿,生怕女儿身上损坏或丢失了什么部件。

  “你要好好感谢人家。怎么连人家的名和姓都没有问问?”母亲一边心疼地端详着女儿,一边轻声地责怪着。这个五十岁出了头的女人叫莫曼影。虽然因为上了些年纪。眼角上有了几条不太显眼的纹线,但那轮廓分明的五官那匀称的身段和矜持的举止,却依然洋溢着曾是漂亮女人的风采和韵味。这是个很贤慧的女人。她的全部的人生内容就是围着丈夫转围着女儿转。转得全然消失了自己。为了精心伺候好自家的老宝贝男人和小宝贝女儿,她把自己累死也没有一句怨言。真是个天下鲜见的本分女人。

  “怎么问他他都不说。我要送他去医院他说什么也不去。没说两句话就走了,像是没事儿似的。我真怀疑如今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稀罕人。”花澜动情地说。从车祸事发直到现在。她心里的那份感动依然没有消失。

  “好在这重山市城也没有多大。说不定哪天就会碰了面,到时候再好好谢谢人家吧。”父亲花有道端着一把造型古雅的细瓷茶壶有滋有味地品着云雾茶对女儿说:一股清幽的茶香从壶嘴里溢出来,在宽大而明亮的客厅里袅袅娜娜地飘悠着。

  这个五十有三的男人,是个很富态很质感很有魅力的成熟男人。举手投足透着一个成功男人的练达沉稳和自信。只是由于当官当得久了,浸淫了过多的官场色彩,那举手投足那言谈话语总带着一种为官者特有的霉味和做作。无论是在家外还是在家里,总放不下那一副端起来的官架子,好像放下了那个架子便不是人了。这种端着架子做人的做派,是中国官场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大官小僚们的通用做派,是一种地地道道的官派。一看就自是与凡人不同,很有中国特色的。不论在什么场合什么时间,有识之士一眼便能根据这个做派认定这个人是吃皇粮的角色。再精明一些的,还可根据这个人的做派的质量高低和那种霉而有韵味的差别。而区别出此人在官场上的品级和职务,甚而区别出是有权派还是吃权派还是有职无权派还是有权无职派。

  “澜儿,你干爸和你干妈今天又来了。中心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和我们商量给你和阿辉办婚事,两口子心急火燎,一天都不想拖。他们的意思,明年国庆节就把婚事给你们办了。我和你妈基本上同意了。你的意见呢?”花有道一本正经地对女儿说。

  “爸。这事儿我还不想考虑。”花澜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父亲。

  “什么叫不想考虑?你已经二十五六了,阿辉也老大不小了,再拖下去也没道理了,早晚不都是要办么?”

  “爸,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现在根本就没有想这茬子事,你们不要逼我好不好?”花澜一听父亲提到结婚的事,莫名其妙地就要动急。

  “怎么,你打算一辈子守着爹娘呀?怎么一说要结婚你就那么东推西挡呀?”母亲插嘴了。

  “妈,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呀?真是莫名其妙。”花澜不耐烦了,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你回来!给我坐下!”转眼之间,父亲的腔调变了。对女儿发话的那个威严劲儿就等同于对他的秘书发话的那个威严。

  父亲的这一声命令很有效。花澜极不情愿地但却是乖乖地又坐回到沙发上。自小到大,她从心里一直怯惧着父亲的那份威严。

  “澜儿,从你大学毕业回来,我就一直有个感觉,感觉你对阿辉的感情好像起了变化。一提起阿辉你就给我岔话头。一说起你们俩的婚事你就给我绕圈子。怎么回事?嗯?”花有道一脸的严肃。俨然在训斥出了差错的秘书。

  花澜无语,低着头摆弄着茶几上的一个空杯子。

  “我可要警告你,小澜儿,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是打的什么主意,你和阿辉的这门婚事,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这事儿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由我说了算!”

  花有道的嗓门又提了一个高度。那个下达指令式的威严,令人对他的指令不敢有半点的怀疑和含糊。

  “你可能会说爸爸这是*是霸道,不管你怎么说都行,*就*了,霸道就霸道了。你爸就这么决定了。我知道你那个小心眼子,进了一趟北京长了见识了,有点看不上人家阿辉了,是不是?小澜,我可要提醒你,做人要讲诚信要讲良心。你不要忘了咱们家和阿辉家是什么样的关系,不要忘了你干爸干妈是怎么疼你的。我决不允许你对不起人家阿辉,决不允许你对不起干爸干妈。你给我把这几句话好好地记住了!”

  花澜抿着*,似听非听地听着父亲的严厉指教,表面上很是沉静,那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莫曼影看着女儿的那个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心又疼了起来。偎着女儿坐了下来,神色不安地看着丈夫,给丈夫使着眼色,希望丈夫少说几句。

  “你坐到一边去!”花有道不耐烦地命令着妻子。他最讨厌的是在他讲话或作报告时有谁敢出来插嘴添话多言多语。

  莫曼影白了丈夫一眼,听话地离开沙发,不敢再多一句嘴。

  “论这两家的条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嗯?怎么说都是个门当户对吧?你爸虽然家财不多,可我也毕竟是堂堂的民政局局长。在这重山市地面上怎么说也是个有脸面的人物吧?人家曹辉呢?人家曹家父子那可是重山市商界红得发紫的人物呀!不说你干爸的资产上了几千万。就说人家阿辉这几年挣的也不下几百万哪。就凭这一点,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嗯?”

  花澜应付父亲教育的惟一办法是只听不说或是多听少说。她知道父亲的那个好为人师的脾性。因此,她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真听或假听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时髦,开口闭口就是那些不值钱的爱情。什么叫爱情,没有吃没有穿没有基本的生存条件,哪来的什么爱情?谁能凭爱情过一辈子?傻孩子,我告诉你,一进了这个商品社会,什么都是假的了,只有一样才是真的,那就是金钱!懂么?这是你爸爸白忙乎了几十年,直到过了天命之年才悟出来的一个真理呀。好了,我说了这么多了,该你表个态了,到底是什么想法,你说吧。”花有道滔滔不绝地做了大半天的报告。留给女儿的惟一自由是表态,就如在局里各种会议上他作完了报告之后留给他的下属们的自由一个样。

  花澜抬起了头。怯怯地看着父亲,但是却不得不表态了。“爸。我和他根本就扯不到结婚的事上。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我和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花澜一连用了三个“根本”。虽然怯惧父亲的威严,但她并不想因为怯惧就惟命是从。从北京回来之后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这么直白这么干脆地对父亲说出她一直憋在心里的这句话,今天却寒然吃了豹子胆一般毅然决然地要和父亲摊牌了。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委委屈屈地这么拖下去了。

  “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花有道突然像是被人兜头闷了一棍子,立马血涌脑门子地吼了起来。他绝对没有料到,他的乖乖女一直憋屈着不吭声,一张嘴竟然飞出来个飞毛腿导弹。

  “爸,请你尊重我的选择。我和阿辉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我对他没有半点的那种感情。”花澜情知大战爆发在即,却拿定主意要和父亲彻底摊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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