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叹了句“一言难尽”松手将左公子撂在地上,“丐帮那边正闹得热闹,左冷禅分不开身,又怕他人趁他不在的机会对自己心爱独子不利,干脆打发他来黑木崖。保住性命不说,还可打探消息;若是万一被师姐擒获,左冷禅还能振臂一呼,借此声讨咱们。如此一来,师姐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一番话说得左公子深深垂下头去,小玉笑道,“人家都肯自投罗网,咱们也不忍拂人好意不是?再说咱们也可以放出话去:左公子弃暗投明,就像当年刘正风父子一样。谁不会只捡对自己有利的说?”
小白大笑,“师姐真是仁厚。我爹娘就住在嵩山脚下,左冷禅多年来也不曾有过骚扰生事。虽然八成是瞧在姐夫的面子上,但来而无往非礼也,我也不为难你。”小白以几根指头按在左公子手腕上,类似神棍那般掐指一算,却惊讶问道,“你真的练过功夫?”
左公子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说来五岳剑派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个令狐冲:除了在对待自己新欢旧爱方面要挨大嘴巴抽之外,无论人品武艺都还不赖,称得起“青年才俊”四个字,至于其他掌门的弟子、儿子们要么勇而无谋,要么成为纨绔子弟,完全不能与令狐冲相提并论。
小玉拍拍师弟肩膀,意即“别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了”,笑道,“若是左公子武功一流,势必为人忌惮,哪还敢往敌方阵前派遣?”眼见左公子面露尴尬之色,小玉立即换了话题,问,“师弟你怎么来了?上回捎信明明还说十月前后带着媳妇儿子来住些日子的。”
小白颇为沮丧,“我生的哪是儿子,分明是个祖宗,竟然不肯亲近我。难得回趟家,我媳妇也罢了,连我爹娘都围着他团团转,没人搭理我。我不自讨没趣,便出门逛逛散心去。逛来逛去就进了个林子,然后发觉走不出去了……”
小玉忙安慰道,“若没跟着你姐夫,我也是不敢独自进林子的。”
小白点了点头,“我也无法,就硬着头皮走啊赚走了两天终于望见了个小镇子。幸亏身上带了银子,吃饱睡足,再去打听,才知道已经到了山东地界。我便买了匹马,来投奔师姐你了。”
小玉再拍拍师弟肩膀,“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散散心也是好的。”
小白向师姐宅子的方向望去,伤感道,“我是想小明珠了。”
小白甫一踏进家门,得了消息的明珠直接杀了出来,一头扎进手臂伸开的舅舅怀里,在他胸前不住,声音又甜又绵,“舅舅,我好想你。”
小败败和小凤就站在一边看着,眼睁睁的瞧着心爱的女孩在别的男人怀里撒娇,脸上却不约而同的挂上和煦笑容。
话说小败败的醋劲上来,王八气场全开,直能将情敌折磨到甘愿咬舌自尽;小凤吃味绝不会像冷宫里的小可怜那般自怨自艾,而是抓起菜刀直接削人……小白能在这二位眼皮底下“夺走”明珠,小玉只能感慨:什么叫人见人爱万人迷汤姆苏,这回算是见着了。
丐帮帮主解风失去一位爱徒,没了个儿子,在一大群人主持“公道”下,终于定下下任帮主的人选。篡位风波虽然平息,但帮派损了元气,解风老爷子更是在几天之内须发皆白。
听到兄弟来报,小败败还与小玉闲话:夫妻两个只有一男一女,子孙不兴旺的同时也免去兄弟阋墙的烦恼。他话虽如此,但神情言语间也不免露出点家门子孙不够兴旺的遗憾。
随后,岳不群趁着江湖群雄在场的机会,“大方”众人一同前往华山思过崖观赏石刻上武功绝学,群豪听说一哄而上,皆是满口应允。
小玉听见探子来报,还向丈夫唠叨,“岳不群这是想一口气杀死多少人,誓要弄到五岳剑派后继乏人?但是没了可用人手,他又如何与你争持?”
小败败将手里折子丢开,“岳不群眼下急着保住盟主位子,削弱嵩山等几个大门派实力:先将不服气的闲杂人等一网打尽,之后地位稳固再招揽新弟子入门。而我,他始终觉得不必硬碰硬,使些计谋足够我焦头烂额的了。”
“他倒是与任我行想法同出一辙。可他们凭什么自信到只凭一招便可天下归心呢?”
“宁中则独自在华山住着,岳灵珊跟着林平之,便是坚定追慕声名地位,回到家里岳不群也难免不是滋味,”小败败笑笑,勾起往事令他颇多感慨,“孤家寡人的滋味可不好受,急于求成委实难免。当年我可是不惜一切的想挽回你们母女的心,当年说的什么‘你们总会后悔’之类的狠话,只是嘴硬不肯承认很想念你们罢了。”
男人因为强大而宽容,因为强大而温柔,也同样因为强大而坦诚。
小玉靠在丈夫肩上,听他继续讲道,“我早吩咐下去,过几天咱们便启程,最好能趁此了结岳不群、左冷禅,顺便除去任我行这块心病。”
转天小败败还在教里办公未归,小玉在家指挥左公子抄写些无关痛痒的账目。刘公子忽然闯进门来,向小玉主动请缨跟随教主前往华山——即便不能手刃仇人,至少也要亲眼见证对方身败名裂、痛苦身死。
刘公子慷慨陈词之后,却瞧见左公子端坐在案前,毛笔落在纸上,墨迹污了好大一片。
“夫人!”刘公子急道,“这等奸细难道不该关住拷问?!”
小玉不紧不慢道,“你消息可真够灵通。你们衡山派莫大掌门最近可好?”
刘公子脸颊通红,忙辩解道,“夫人,我爹他与莫师伯每年也只托人捎信报个平安,我们父子已在此十余年,承蒙东方教主收留、曲伯伯照顾,如此大恩大德,我们怎敢恩将仇报?”
小玉笑而不语。
刘家少爷霎时回过味儿来,小声道,“在下冒失了……”
小玉笑说:“年轻人嘛,正该有些‘锋芒’。不过此去华山甚是紧要,须得小心谨慎,我也要与我夫君商量,此事我一个可做不得主。”
刘家公子脸上的沮丧一目了然。他八成已经央求随行华山,未获教主批准才出此下铂大打夫人牌,不想言语莽撞丧失了先机,最终未能如愿。
送走不速之客,小玉又安抚左公子几句,找来随从将他送回暂居的院子。
她独自返回卧房,刚走到门口,便见明珠在给她爹肩膀:小败败靠在椅背上,显得好不受用。小玉正要迈步进门,忽听明珠开口狠狠教训自家爹爹,“你心里除了娘和我,怎么还能有别的女人?”
小玉走到他们父女跟前,搬了个凳子坐下,欣慰道,“有你在,娘放心了。”
小败败瞄了眼自己心肝宝贝,目光又投向小玉,无奈道,“这小醋坛子,也不知随谁?”
明珠连向母亲告状都有条不紊,“昨天爹爹宴请叔叔们,吃酒议事自然是正经事,但爹爹为什么还要叫上些陪酒的?”眼见爹爹微露好奇之色,明珠极是得意,解释道,“我如今眼线遍布各处,爹爹做坏事以后可休想瞒住我。”
小玉拍拍丈夫手臂,调侃道,“人家可是有无所不知、无话不谈的贴心妹们啦,你在外面哪还能什么有秘密?”男人应酬逢场作戏确实没必要当真,不过小玉还是追问了一句,“花姑娘?花小子?”
教主倒也实在,老实回答,“都有。只是他绵了黄汤,不知听谁胡说,挑的小倌净是娇俏纤弱之类,劝酒弹曲全是娇滴滴软绵绵,他们几个叫好赏钱不绝,我只觉得好生没趣。”小败败之前便是只爱与五大三粗的壮男睡觉:一个外表俊朗阳刚体毛繁茂的小亭亭足以充分论证此种观点,“那小腰真可谓不盈一握,我只怕经不起几折腾,便能折断,抱他们如同嚼蜡,怎么比得上搂着我媳妇我姑娘舒坦快活。”说着,展开双臂,将小玉、明珠两个一下抱在怀里。
明珠粉拳打在她爹胸膛,嗔怒道,“爹爹又胡说,好不正经。”
小玉闻见丈夫口中溢出的淡淡酒气,不禁感慨,“哪怕你是喝多了,好歹你的审美观也终于回归主流一把。”
小玉话音刚落,时空蹬蹬跑进屋来,开口便叫“姐姐”,等他抬头,才发现原来父亲母亲都在房里,顿时钉在原地,下一秒反应过来,双手立即捂住脸上几道浅浅伤痕。
小败败无名火起,站起身,抬脚向着自己儿子踹去。
这几日为了去往华山的阵容,小败败很是为斟酌人选而大伤脑筋:
一提起前往华山报仇雪耻,教里兄弟纷纷积极响应,主动请缨。可惜习武之人有个通病,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杀红了眼往往什么都丢在一爆不听指挥独自深入险境的情况常有。而在诡计多端岳老师地盘,又有华山天险相助,神教这边兴师动众,但若不做好万全准备节制全军,万一有兄弟为对方所擒,损失的可绝不止是几人性命。
其二,当初小败败上位,除去了几位对他不满的长老、堂主,一直以来竟也没人立功劳有威望到足以补缺,这次华山之行,若能有人夺回老长老遗骨,自然可以借此平步青云。
对小败败而言,这固然是个提拔新人的大好机会,但也唯恐为仅有的两位虎视眈眈的掌权长老所利用,借此打破建立了十余年的教内势力平衡。
他正为权衡利弊各方势力头痛之际,午间吃上几杯小酒,偏偏刘家公子“祥林嫂”附体,反复唠叨请求随行,对着外人他也不好发作,只好客气送走对方了事。
但郁结的怒气未出,一直压抑克制直到刚刚时空带伤又冒失的闯进门来,他终于按捺不住飞出一脚。
明珠狠狠推了她爹一把,恼怒道,“爹爹欺负人。”随即跑到弟弟身前,关切问,“伤到哪儿了?让姐姐看看,疼不疼?”
小玉在一边瞧得清楚:小败败这一脚极有分寸,虽然看似势大力沉,实际不过是个花架子。果不其然,挨了一脚的时空麻利儿的爬起来,跪在地上,委屈道,“爹,他们四个人打我,我才没打赢。”
小玉心生佩服:我这儿子脑回路也不是一般人。
想当年母女三个爬到大树上乘凉摘果子,小败败正巧下班路过,便笑眯眯伸出手臂,明珠、小玉先后跳进他怀中。等到时空,小败败吩咐道,“爹只有两只手。你自己下来。”
时空“哦”了一声,呼的跳下地,没想到没能站稳,后座先行着地,小没事儿人一样,起身拍拍尘土,跟上抱着佳人因而心满意足的父亲回家。
于是小玉皱眉解说道,“儿子,你爹哪里未卜先知算计到你跟人打架输赢?”
时空恍然大悟一般,规规矩矩行礼道,“爹、娘。”言毕,笑嘻嘻的宽慰明珠,“小伤。”说着站起身来,又央求道,“爹,你上回教我的都使过了,他们几个也从他们爹那儿学了应对的招数。求你教我些新武功。”时空正值换牙时期,少了几颗牙齿兜不住风,说话便不大利落,偏偏还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再配上不全的牙齿和略略含混的声音,惹得人忍俊不禁。
小败败的不快也瞬间烟消云散。
果然温暖和睦的家庭是缓解不良情绪的一把利器。
晚上小败败辅导过儿子,将小玉叫到书房后面的一个暗门里,指指地下几个箱子,道,“我还是想着轻车简从,免得太招摇招人忌讳。”
小玉点头道,“让大和尚老道士放宽心些好,咱们只是针对左冷禅、岳不群,没必要跟两个大宗师一般的人物为敌。”
“华山山路险峻,咱们又要保证以少胜多,便只能靠它了。”说着,他将木箱打开。
借着烛光,小玉看清箱中物事,惊讶道,“你从哪里囤来这么多二踢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