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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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计上心来

  定轩走入内殿,于榻上躺了一会,忽觉口干舌燥,便随口唤了个宫人奉了一杯茶来,缓缓饮尽,如品甘冽之泉,极尽妙处。

  默女斜眼暗暗观了太子,见他面色较之先前舒缓一些,眉峰也渐渐展开,心中着实奇异,想这横竖不过一杯茶而已,平日里太子也不知饮过多少,今日却是现出这般非常神情。然而,不知不觉间,心内竟是无端轻松许多,感叹太子此刻难得和善,却也仍旧谨言慎行,不敢大意,想太子性情不定、阴阳难测是出了名的,保不准何时又撞了上去,惹恼了他,后悔不迭。

  定轩饮毕,将茶盏交与宫人,也不抬眼,只自顾自地复又躺下,口内言道:“好茶。下去领赏罢。”

  默人浑然不知因果,恍恍惚惚之中谢恩,一脸茫然地退了下去,只道今日得了运,好事连连。出来之时,恰巧遇见紫若,不由又将方才太子赏赐之事述与紫若听,紫若面带笑意,口中不住贺喜,见默人说完,方又问道:“殿下脸色果真不太好么?”

  默人瞟了一眼紫若,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又不关你的事。”

  紫若笑道:“姐姐说笑了,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宫人端着空着的茶盏,眼睑不曾抬一下,言道:“殿下神色原来是极差的,可喝了我的茶后,便好了,此刻正安安稳稳地歇息呢,劝你还是懂点分寸,莫要扰了殿下,殿下的心情可不是都如方才这般好着的。”

  紫若明了地轻笑一下,道:“姐姐说的是,我都明白的。”

  “明白就好。”宫女不再看她,扭头便走了。

  紫若轻轻走至内殿,隔着珠帘望去,模模糊糊地见定轩侧身卧于榻上,一头乌发半垂,不见其容,只好转身回了正殿,恰好见王得全领了胡太医前来,忙上前施礼。

  王得全问道:“殿下可曾睡下?”

  紫若答道:“奴婢不曾进去,只知殿下侧卧于榻上,是睡是醒,概不得知。”

  王得全闻言转首对了胡太医言道:“胡大人稍待。”

  胡喻谦礼笑道:“原该如此。”

  王得全轻手轻脚地走入内殿,稍看了定轩一会,于榻旁跪道:“殿下可曾醒着?胡太医正于殿外候传。”

  定轩原本就不曾入睡,只是合眼假寐,此刻听了王得全之语,遂起身道:“传他进来,尔等下去,无孤之令,莫得擅入。”

  王得全应声出殿,恭请胡太医入殿后,挥手示意周遭内侍宫婢退下,自己于不远不近处静静立了,以候不时之需。

  胡太医入殿之时,定轩正靠于榻上,斜眼注目着自己的右手,白玉般的手纯净无杂,冷美兼具。

  胡太医朝前施礼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定轩也不叫起,只是将右手轻轻置于榻沿,掌心朝上,手指自然弯曲,口内言道:“烦请大人诊脉。”

  胡喻谦疑他言语平淡,听来又隐隐作寒,未敢起身,仍黍着伸手按脉,凝神略思一会,方收回了手。

  定轩问道:“孤患了何病?”

  胡喻谦抬首观了定轩之面,言道:“殿下脉象平和,实无大碍。”

  定轩微微一笑,慢慢握拳,又放开,言道:“虽是如此,孤却觉得气闷,难受得紧,大人可知为何?”

  胡喻谦微叹口气,道:“殿下该是心病罢。”

  定轩却道:“半对半错。”

  胡喻谦答道:“殿下若有心事,不妨说与臣听,臣自当为殿下调心。”

  定轩点首道:“孤正有此意。”说罢,便抬手道:“胡大人还请先起。”见胡喻谦谢恩告坐于榻前,遂又说道:“胡大人,孤心中有一问,非大人不可解惑。”

  胡喻谦只是糊涂,道:“殿下有问,臣定当知无不言。”

  定轩颔首道:“如此甚好。孤欲知晓靖王之死,还请大人多多告知。”

  胡喻谦面色瞬灰,眉留目乱,道:“殿下,恕臣不知。”

  定轩低首随意整了整衣袂,漫不经心地言道:“孤怎记得先帝下旨,原是你验刑的。”

  胡喻谦沉默一会,答道:“如殿下所说,是臣验刑。那日,靖王确已服毒身亡。”

  定轩只是问道:“他临死前说了些什么?”

  胡喻谦摇首答道:“靖王只字未说,自服毒至身亡,概无言语。”

  定轩随即言道:“孤不信。”

  胡喻谦一僵,道:“确是如此,臣不敢欺瞒殿下。”

  定轩冷笑,道:“话虽如此,实难相信。欺孤瞒孤的多了去了,孤已不知谁为真心的了。”

  胡喻谦只是言道:“殿下若要如是说,臣便百口莫辩、罪当万死了。”

  定轩转首死盯了胡喻谦,道:“你只需告诉孤,你方才答孤之问可是言语属实?”

  胡喻谦缓缓点了一下头,道:“句句实话,绝无虚言。”

  定轩起身复问道:“绝无虚言?”

  胡喻谦咬牙道:“绝无虚言。”

  定轩闻言侧过脸,重又躺下,闭了双眼,淡淡言道:“胡大人请回罢。孤乏了。”

  胡喻谦莫名心乱,离座跪于榻前,言道:“还请殿下相信臣。臣是忠于殿下的。”

  定轩只是言道:“孤省的。”

  胡喻谦嘴角不自制地一跳,深深叩首道:“殿下还请宽心养性,臣告退。”

  王得全守在殿外廊下,见胡太医出殿,忙迎上去,道:“胡大人,殿下玉体如何?”

  胡喻谦强笑道:“殿下玉体甚安,公公但请放心。只是,殿下心情不佳,还请公公多多留意。”

  王得全忙道:“原该如此。”顿了顿,又问道:“大人脸色极差,却是为何?方才在太医院之时便瞧见大人正在煮药,可鼠体有恙?”

  胡喻谦答道:“不过是早前积下的旧病罢了,只要时刻注意着点,想是不碍事的。”

  王得全笑道:“俗语说的好,医不自治,大人也该让他人看看病呢,或许就好了。”

  胡喻谦笑道:“有点道理,值得一试。”

  王得全嘿嘿笑道:“大人以为好便成。”

  胡喻谦道了声谢,便辞了王得全,王得全一直陪着他出了东宫,方转身欲回,忽闻背后一声娇呼,定晗已来至面前,忙施礼道:“奴才参见公主。”

  定晗笑道:“皇兄在里边罢,我去瞧瞧。”

  王得全不及答言,定晗已疾步朝内殿走去,王得全于身后跟了一会,见定晗入了内殿,便住步留在了殿外。

  定轩此刻正是心烦意乱,闻得珠帘叮咚作响,伴有一阵脚步声,遂喝道:“出去。”

  定晗玉手拂过珠帘,指尖流过一段箫音笛韵,含着笑,对了榻上的定轩言道:“皇兄今儿个是怎么回事,竟要撵我呢?”

  定轩闻言起身,笑道:“怎么是你,孤还以为是王得全呢。”

  定晗手抚胸前一缕乌发,俏皮地说道:“怎么就不能是我呢,难不成是怕我这贱足污了你东宫贵地?”

  定轩刮了一下定晗的鼻子,笑道:“你便不能好好说话么?”

  定晗轻哼一声,于榻上坐下,道:“不知是哪个奴才揣着天大的胆儿,敢得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呢?”

  定轩摇手道:“罢罢罢,孤不与你这丫头费口舌了,孤还有事呢,你若闷得慌,便去别处玩罢。”

  定晗努嘴道:“我若不肯呢?”

  定轩正欲再言,忽而计从心来,望着定晗芙蓉之面,忖了忖,笑道:“不肯便是再好不过呢,皇兄这儿虽说是小庙,却也足够供得起你这尊大佛了。”

  定晗凤眸未瞪,笑道:“皇兄可是有求于我?”

  定轩笑道:“知我宅皇妹也。皇兄正有一事请皇妹务必帮忙。”

  定晗假作思虑,后道:“先说来听听。”

  定轩道:“皇妹可还记得冷秋苑?”

  定晗点首道:“那不薯屋吗,嬷嬷说过的,那儿可尸中禁地,皇兄问这个做什么?”

  定轩道:“鬼屋?禁地?此中定有讳莫如深之因由,孤欲进去一观,探个究竟。还望皇妹千万助皇兄。”

  定晗面有难色,道:“皇兄入死人之屋,不怕沾了晦气吗?”

  定轩笑道:“人正何惧晦,心中有鬼才处处晦气呢。”

  定晗道:“皇兄既这么说,我也词穷了,皇兄不妨说说看,我该如何助你?”

  定轩道:“孤想冷秋苑的钥匙该是藏于毓善宫中,除了父皇寝殿便是御书房了。若能拿到这钥匙,孤便能进得了冷秋苑。”

  定晗疑道:“皇兄之意,可是要去偷?”

  定轩眨眼以示应承。

  定晗略微惊讶,低首轻移莲步,攒眉思了片刻,方道:“只是,父皇每日都在毓善宫,虽是偶有离宫,也是即刻便回,绝不会在外太久。皇兄若是要偷,也要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再有,若是以前,父皇定是夜宿婉清宫,只是眼下,婉妃有孕在身,父皇几乎每夜就寝于毓善宫中,皇兄便是有心偷也无有时机。”

  定轩道:“皇妹之言孤都曾想过,所以才会来求皇妹帮忙。皇兄已有万全之铂皇妹只需设法让父皇离开毓善宫一段时间,孤便可得遂心愿。”

  定晗奇道:“万全之部莫非毓善宫已有安排?”

  定轩答道:“父皇离宫之时,御书房与寝殿的内侍便会被调走。一旦钥匙到手,孤便会及时回宫,不会有人知晓的。”

  定晗笑道:“皇兄之前不是说过,这宫中并没有父皇不知晓的事吗?”

  定轩亦是笑道:“那是自然的。不过,知晓归知晓,却有迟早之分,意义也就大不相同了。”

  定晗竖着食指,凝视着定轩,问道:“一日够吗?”

  定轩问道:“皇妹已有良计?”

  定晗答道:“父皇曾答应过我,端午节那日陪我看戏的。皇兄也知,我最喜京城凤天班的戏了。”

  定轩笑逐颜开,拍手道:“有妹如此,孤之万幸也。”

  定晗嗔道:“皇兄此话何意?我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

  定轩陪笑道:“皇妹多心了,孤谢你还来不及呢。”

  定晗不以为然,后又正色问道:“皇兄,若是父皇知晓了,会怎样?”

  定轩答道:“若真如此,孤一人顶着,不会有事的。”

  定晗哼道:“谁要你顶了,要真出了事,我也不会躲着,好歹你我也是同胞兄妹,哪能这么不近人情?”

  定轩轻敲了一下她的前额,笑道:“你啊。”

  定晗委屈地言道:“我这是在帮你呢,别这么不知好歹好不好?”

  定轩笑道:“好好好,皇妹的大恩大德皇兄记在心中了。”

  定晗道:“晓得便好,我要去找父皇了,过几日便是端午节,父皇日理万机,想是忘了我的事,我得去催催呢,不然就看不成好戏了。”

  定轩也不挽留,送她出了东宫,目视她远去,方回转宫内,继续批阅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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