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中之毒,也已拔除殆尽。再过两日,便可离开了。
初晨的春寒,依旧料峭。湿冷的空气中,弥散着草木复苏的淡淡清香。他手扶竹篱,侧身而立,已恢复了昔日神采的眼眸中浮现出某种复杂而辽远的神色。
王爷是否认为他已死了呢?这几天异常的平静,让他感到很不安。其实,根本没必要如此,只要他不先动手,自己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可这样的话说出来能有人信吗?一个手握帝国四分之一领土和军队的柱国将军,岂会永远屈居人下?
可他对权力实在没有太多的执迷。他所做的很大程度都是因为她。那个水晶般玲珑剔透的女孩。将军百战,血染黄沙,只为红颜一笑?这样的代价也未免太大。
“救命啊!”一个女子清脆的叫声,在清晨山间,显得十分突兀响亮。
龙辰回身*起房中挂在竹壁上的剑,循着声音,斜掠而出。
“搞什么鬼?”他看着洛水边安然无恙的白衣女子,有些生气。
“水下,水下有鬼……它扯我头发……”白术战战兢兢地说。刚才她到这里洗头,不知觉间,浸在水里的头发似乎被什么缠住了,怎么弄都弄不出来,她急得大叫。
他这时发现她乌黑长发真的已有大半浸在水里,发丝紧绷,似乎真的缠在什么东西上了。水质清澈,波面平静,可下面却什么也看不到。渐渐地,他看着水面的眼睛里,结出了一层冰冷寒霜——该来的,终究来了。
幻水叠影。这是玄武堂的七大密杀术之一。
七年前,天熵王朝星鸾帝崩殂。少帝年幼。**王乘机发动宫廷政变,控制了帝国中枢权力,称摄政王。为进一步控制帝国的地方势力,他派四位心腹爱将进驻帝国四方,敕号柱国将军,统领地方军、政大权。
东方丹凤,南方龙辰,西方朱凰,北方虎刍。四方柱国将军,都是**王自小养大的义子。然而,**王对这四位手握重兵的义子也并不十分信任,分设朱雀堂、玄武堂、青龙堂、白虎堂四个秘密组织监视他们。四堂堂司大人直接听命**王,不受任何军镇府司节制。
玄武堂就是负责监视他的。
“别动!”龙辰看着那个不断拉扯着自己头发的白衣女子厉声叱喝。原本病恹恹的眼睛里暴射出森然冷光,仿佛刀刃。“他们要的是我。”
白术看着这个平日里倦怠随和的青衣男子,似乎被他眼中瞬间凝聚起来的杀气震慑,睁大眼睛,怔怔看着他,“它,它扯我头发”。清脆语声里已带上了压抑的哭腔。
“你不动,他们就奈何不了你。”他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她毕竟不是自己手下将士,况且人家还救过自己的性命。
“哦。”白衣女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晨曦的阳光,透过稀疏木叶,细碎地洒落在两人身上。洛水畔鸟鸣啁啾。湿湿空气里,依旧浮动着淡淡花香。然而,树下的青衣男子却冰雕般动也不动,静默伫立,仿佛在那里挺立了千年。
白术也不再拉扯浸在水里的长发。时间长了,她身体蹲在那里却又实在难受。偷眼看他,龙辰脸上还是那种冷厉而肃杀的僵硬表情。她也不敢再动。
忽然,一只细长的碧绿色毛虫,从树上掉下,落在她衣襟上。睁圆眼睛,她张大了口,却也没敢叫出声来。可这该死的软体动物,得寸进尺,不知羞耻,居然慢慢往她*的脖颈上蠕动。又痒又恶心,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拍死了它。
“啊——”她抬手的瞬间,水下忽然有股巨大力量,拉着她的头发将她往水里拽。“这回死了。”她闭上眼睛,在心里暗叫。
然而,脸颊贴近水面的刹那,一道凌厉无匹的寒光,贴着水面,从肌肤旁遽然划过。她的倾倒之势顿然止住,随即有种温和的力量,将她推回了岸边。
她跌坐在河边茵茵芳草甸上,睁开眼眸,树下那个青衣男子已站到了河里。水没至腰,他还是那样凛然伫立,冰雕铁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