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毕竟是为了我们姐弟才卷入这场权力角逐中来的嘛!”
“我若真不愿意,别人也强迫不了。”青衣男子的目光变得有些辽远深邃。
“可是……”她低下了头。
——可是我不想你死啊!
她不敢说。七年前,那个人她没有珍惜。也珍惜不了。如今眼前这个人,可以珍惜了,她却开不了口。她原谅不了七年前的自己——像她这样的女人是再没有说爱的权力了。
即便说了,他会信吗?毕竟,他们都已不是了十六岁。有些东西,错过那个年龄,就再不会有了。
“这样,你辞去官职爵位,找个隐僻出,结庐而居,不问世事——这样,我想他应该可以满意了。”过了会儿,她想了个办法。
“这样又何必呢?”青衣男子抬首看着月色,微微喟叹,“馥雅走后,我就已厌弃了人世,死了也未尝不是解脱。”
有时候,活着才是最永恒的痛苦。
“人世虽恶,但总是还会有些温暖值得珍惜吧?活着就会有希望的。”她抬头看着他,“你不好好活着,馥雅郡主岂会白死了吗?”
“这样会连累你的。”过了半天,他低头叹息。
“不怕。我是他姐姐,他不会把我怎样的。”看到他有回转的意思,溶溶月色下,白衣女子不禁莞尔浅笑。
“我走了,他的下个目标就会是你。”这句话太过残酷,离别时他不忍说,“白姑娘,多保重。”
“我不姓白,那个名字,是,是假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歉然微笑。
“哦。”他微有讶异,但随即便淡然微笑,“叫习惯了。”
“好。那你以后只叫我白姑娘好吧。”她看着他笑。
“好。”
——原来在他心里,这个青衣男子只记住了自己的一半。白术。那个美丽爽朗的洛水畔白衣女孩。
一半也就够了。何况还是最美的那一半。
两个月后。帝都传来消息,月霓公主薨逝。
听到这个消息,他并没有太大的震惊。帝王的权威是不容挑战的。整个帝国对月霓公主尊崇如神,而这种发自人心敬爱是他那个御座上的帝王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到的——因为他信奉的是力不是德。
既然得不到就要将其毁灭,尽管那个人是自己的姐姐。
外人看来,这个才过十七岁的少年皇帝,对胞姐还是十分疼爱尊敬的。天授二年,曦煌帝为月霓公主举行了盛大国葬——罢朝一个月,跋涉千里,亲自护送皇姐灵柩到洛水畔下葬。
“吾死后将葬于洛水之畔。碑铭文字,但书药师谷青染尊师座下弟子白术。”这是她死前对那个少年皇者的最后请求。
作为她的弟弟,他做到了。能做到的,他都会尽量做到。
曦煌帝登基五年后,天熵帝国便*了盛世。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饱经战乱的人民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朗朗乾坤。
而创造这个世界的,就是帝都天爵宫内那个依旧年轻的皇者。
几年后,他在皇姊墓旁的草庐内,发现有个青衣男子在那居住。他知道那是他一直都在秘密通缉的那个人。然而此刻,他却也只当不认识。偶尔相逢,便也只是淡然一笑。
又过数年,青衣男子还在洛水畔倚庐而居。月圆之夜。他经常看到一个衣着华贵气宇不凡的瘦削少年,在坟茔旁的樱花树下,蓦然垂泪。
眼中流泪,心亦因之而变得澄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