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大院的格局是院中套院,外面大院的正屋是客厅,是郑三侨接待客人的地方。左右两面是厢房,供下人住的。里面的院落才是郑三侨一家人以及几个侍女住的。旁边假山修竹、水榭楼阁、朱栏玉砌很是气派。
此刻,后院闺楼里,郑玉蝉正静静地伫立窗前。
窗外,云雾朦胧,但仍望得见不远处小山的一段轮廓,和迎风摇曳的树木。郑玉蝉轻咬玉唇,两眼定定地盯着一株枯树微微发笑,从那陶醉的神态可以看出,她正沉浸在甜蜜的追忆中。
她常年呆在院内,一年也难得外出几次,每次都有新的感受,但却没有这次如此新鲜刺激,这般让人心醉神迷。“那是一双多么温暖的手啊!”她再一次回想起那晚魏大牛紧攥着她的纤纤玉手,一路狂奔的甜蜜画面,心湖里就不断涌起一股股幸福的暖流。
“小姐,大喜!”如蝶一阵风似的跑进屋来,脆声笑道。
门开处,带来一股逼人的寒气。郑玉蝉突地打了个寒战,笑骂道:“疯丫头,咋唬什么?”
“有人来府上提亲了!”
“提亲?”郑玉蝉疑惑起来,顿感脸颊发烫。大姐已出闺,小弟尚在幼年,岂不是说的自己?片刻忽又觉得不妙。大牛哥与她从未言明此事,绝对不会是他!连忙追问道:“为谁提亲?”
“知府公子,王媒婆还在客厅没走呢!”
郑玉蝉听后,芳心猛地缩成个杏核,先前的兴奋立时化为乌有,微微挑眉道:“不知又是为哪个草包枕头来的?不如把她轰走!”
前院客厅里,郑三侨正襟危坐在柚木大椅上,两侧分坐着他的夫人汪氏和小妾周姨娘。一个打扮得十分妖冶的中年妇人高傲地立在三人面前。
郑玉蝉这次没像以前那样,躲在暗处观看,而是直接冲进了屋里。
“啧啧,令爱真个仙女似的,难怪朱公子念念不忘!”妇人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郑玉蝉,就像在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玉。
“王嫂休要胡说!小女子粗俗不堪,无才无德,怎敢高攀?”郑玉蝉气呼呼地答道。自己从未见过什么朱公子,怎能如此混说?对这样的长舌妇自然不能客气。
“姑娘好口才,贵府大门大户与朱府结亲正是门当户对,何来的高攀?”王媒婆厚着脸皮笑道。
“蝉儿退下,姑娘家的,在这说什么!”郑三侨假意拉下脸来。他对知府公子的品行略知一二,自然不肯一口应承,但这媒婆话里话外带着朱府二字,也不好多加得罪,打狗还得看主人。
“蝉儿,我们也是为你好。”汪氏轻言细语劝解道,俨然一个慈母。可她内心早已不满这位倍受宠爱的二小姐,平时隐忍未发,如今机会来了,便想早打发她出去。
“是啊,过了门去就是少奶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多人羡慕着呢,可没有你那样的福气哟!”王媒婆打着哈哈,眼角上那被厚厚脂粉掩藏起来的鱼尾纹也悄悄地伸展了出来。
“王嫂说得那般好,何不自己去?”郑玉蝉越说越气,胀鼓鼓的酥胸剧烈地起伏着。
“你这孩子尽说胡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别再任性……”汪氏猛地住口。她此时已瞧见郑三侨正向她投来严厉的目光。
“老爷,是不是让蝉儿自己考虑几天再说,她也这么大了……”周姨娘欲言又止,以求助的目光望着郑三侨。
“婚姻大事岂能听小孩的意思?不过也是急不得的。王嫂,你看这事嘛,也不能马上就定下来,还可再商量,请你代为转告我们的意思。”郑三侨两手一摊,十分为难地摇摇头说。他此时只能采取拖延战术,想用其它办法解决。
“郑老爷,你是知道的,朱知府可没有我这样好讲话,没有满意的答复,我可不敢去碰钉子,”王嫂眼珠子溜了一圈,笑着摇头道,“郑老爷不妨细细想一下,你家大业大的,又逢乱世,有知府这把大伞罩着,不是更省心吗?”
郑三侨哼了一声,脸色很不好看,腾地立起身来做出一副送客的样子。他也是走南闯北的人,平素与朱府也有一些交往,在当地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尽管承认她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此时已忍受不了她那狗仗人势的神情和哆哆逼人的态势。
就在这时,一个着青衣绿裤名叫如蛾的小丫头胆怯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真是不成体统!为何如此惊慌?”郑三侨带着怒气训道。
“老爷,是绸缎庄孙管事说有急事禀报。”小丫头回道。
“孙管事?还不让他快进来!”绸缎庄是郑三侨的摇钱树,孙管事也一向办事老练,没有大事是不会轻易离开那里的。可会有什么大事?
转眼间,一个穿蓝色长衫年约四旬的瘦削汉子快步奔了进来,禀报说:“适才有伙强人来绸缎庄捣蛋,抢走了不少东西,还伤了两名伙计,老爷要不要去看一下?”
“怎会出这样的事,报官没有?”郑三侨一边急急忙忙向外走,一边高声吩咐:“备轿!”
“已报知府衙门,但没人受理。”孙管事紧跟在后面回禀道。
“谁那么大胆,敢在贵庄惹事生非?”王媒婆故作吃惊的样子。
郑三侨也不理人,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院门,正碰到守门的家奴来福与几个凶神恶煞的锦衣汉子争执着,不让他们进院。
“哎呀,朱公子,你怎么亲自来啦?”王媒婆笑嘻嘻地迎上前去,冲那领头的胖子连忙施礼。
“王嫂,可把事情办好了?”朱显扬着那个二分头并不答话,反而盛气凌人地扫了众人一眼。
王媒婆打着哈哈,扯开话题道:“哎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又指着身边的郑三侨说,“这位就是郑老爷。”
朱显听后略一弯腰冲郑三侨拱手道:“小婿见过泰山大人!”
“啊,……里面请吧”郑三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朱公子也太造次了,谁答应了这门亲事?可又不好当面撕破脸皮,只得先把公子让进屋子。
郑玉蝉尚未离开客厅,听见有人喊着朱公子,接着见父亲引进一个人来,躲避不及,也就大胆地扫了一眼,立即花容失色。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位朱公子竟是那元宵夜的恶奴头子。顿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厉声喝道:“你,你,竟敢到这里来!”
“蝉儿不得无理,这是朱公子!”郑三侨大声道。
“啊,幺妹?”朱显并不理会郑氏父女的话,眼珠子像害馋劳似的盯住郑玉蝉的脸蛋不放,木雕石刻般呆在那里。
郑三侨大声咳嗽了一声,冷淡地说:“朱公子到此真是不巧,老朽家中有事,不能久陪。”
朱显半天方缓过神来,“哦”了声道:“出了何事,可要小婿帮忙?”
“哼,今日有人到老朽绸缎庄捣乱,急需处理。公子他日有暇,再来喝杯热茶如何?婚姻大事可是急不得的。”
郑玉蝉此时已是怒火中烧,“呸”了声道:“姓朱的,别这般厚颜无耻的,请回吧!”说后愤然离去。
“公子大度之人,千万别和小女一般见识,你看,小女这般浅薄无知,任性刁蛮,实难与公子匹配,公子是不是考虑另择他人。”郑三侨深表歉意地说。
朱显见了幺妹,早就心痒痒的,又见计谋生效,心中更是一阵狂喜,后来见幺妹恶语相告,郑老汉又是一番不允之语,恶少习性终于显露,骄横地说:“本公子要的人谁敢不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本少爷便来抬人!”说后甩手而去。
“朱公子,朱公子……”郑三侨急忙追在后面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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