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璃和笼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奔向水池边。
时下已近隆冬,池水冰冷彻骨。若璃深吸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手没入水中,又飞快地缩回,内心微叹,命不久矣,命不久矣。
对上笼月担忧的眼神,若璃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傻月儿,我们快开始吧,我还想吃晚饭呢。”
若璃强忍住对冰冷池水的排斥感,学着笼月的样子认真的搓洗,拍打,才洗了几件衣服就冻得双手通红,浑身。
“,你快放下吧,交给我就行了。”笼月看着一阵心疼,眼圈红红的,从小就被宠着惯着,身娇体贵的,哪接触过这等粗活累活,这么冷的天,这么凉的水,她根本受不了。
“哎呀,没事的没事的,忍忍就好,两个人总快过一个人吧,我现在和你一样也是浣衣女,没那么娇贵的,你别担心。”若璃一面安慰着笼月,一面在心底把刘嬷嬷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转念一想,谁给了一个没人要的老宫女这么大的权力啊?一抹火红色的衣裙和一张冷若冰霜的脸闯进了她的脑海。
该死的德妃和艳妃,睚眦必报,蛇蝎心肠,此仇不报非小女子也!小女子报仇十年太晚,等着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一天吧,思及此处又把这两人祖宗十八代顺带冰淇淋问候了一通,心里那个爽啊!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唱歌。
“喜刷刷,喜刷刷,喜刷刷…”
歌声甜美纯真,如一泓春水蜿蜒而过,跃过嶙峋的怪石,顺流而下,所及之处阳光四溢,晴雪初融。
一张神采奕奕,灿若桃花的脸,似一杯香雾袅袅水气氤氲的热茶,笼月忽觉得心房蓦地被注入一股暖流,她的眼眶红红的,不觉忘记了手上的。
暗处一双清泠泠眸子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原本古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带着三分玩味,三分疑惑,三分激赏,还有一分疼惜。
若璃欲抬手拭去额上的汗,却发现它们早已凝冻在鬓边和侧颊。她苦笑一声,凝视着红肿的双手,已经冻得毫无知觉,似一根根粗短的胡萝卜,遍布其上的满是皴裂的细小伤口,狰狞得让她呼吸一窒。手如柔荑如葱段,这样的词俨然已经不适合她了。
想哭,没有泪,眼泪是弱者的专利,这深宫里最不缺的便是柔弱的女人和一文不值的眼泪。她只是扬起苍白的小脸任凛冽寒风裹夹着苟延残喘的枯叶,带着披荆斩棘的气势袭来,没有冷意,没有痛感,原来她已经麻木到不自知。夜色如墨,天幕暗垂。
冷月孤悬,星云无踪。
若璃晾好最后一件衣服后,拉着笼月的袖口转身离去,还未走到住处便眼前一暗,如一片垂死的枯叶般颓然倒地。
“!!”
笼月将若璃扶进屋内,别的宫女早已歇下,听见房门响动,见她两人晚归不满地哼哼气,留出一块空位。
笼月不敢大声呼叫,只得压低嗓音在若璃耳边轻轻呢喃着,,,快醒醒。见若璃仍是毫无反应,心下一惊,该不是受凉了吧。她探了探若璃的额头,滚烫如沸水,吓得缩回了手,只得寻来一块干布,浸着冷水一遍一遍地擦着,希望能减轻她的不适。
清晨,若璃仍不见醒,只是身上不似昨日那般滚烫,略有好转。
“砰!”有什么重物踹开了门。
“该死的奴才,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呼呼大睡,今天不用干活吗?”刘嬷嬷一身红衣嗔目而视,如山鸡般乖张狠厉。
“嬷嬷,您行行好吧,她病了,高烧不退,还未醒过来,今日怕是不能…”
“?还以为自己是相府千金,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啊。樱若璃,你给我滚起来,听见没有,其他的浣衣女可早就开始工作了,只有你们还在这,要是不想干,趁早滚回清霜院去,少在嬷嬷我面前装柔弱,看着碍眼。”说完便扭着肥胖的身躯快步上前,欲掀开若璃的被子,却被笼月一把拦住。
“嬷嬷,你您就行行好吧,她是真的病了…”
“滚开!”一脚踹开哀求不止的笼月,扯开薄薄的棉被。
见若璃仍是一副沉睡未醒的样子,登时发怒,大喝一声:“小舞,给我端盆冷水进来。”
一个宫女唯唯诺诺地下去了,复又端了盆水战战兢兢地踱步进来。
“哗啦!”
阿嚏!
冰冷的水让若璃猛然一惊,不得不撑开沉重的眼皮。她看着眼前一个火红色的庞然巨物正一手拿着盆,一手指着破口大骂:“小贱人,终于肯醒了,非得嬷嬷我出手才愿意起床啊,面子真够大的…”
见若璃一副视若无睹,目光冷然的样子,刘嬷嬷更是怒上眉梢,满是横肉的脸剧烈地抖动着,落下一片劣质香粉。
若璃忽地大笑出声,倒头昏睡。
刘嬷嬷阴鸷的三角眼突然露出可怕的目光,她挥了挥手喊进来两个太监,命令他们将若璃抬到浣衣局的院子里。笼月拼命阻拦却被死死制住,挨了刘嬷嬷几个结结实实的掌掴。
“哗啦!”
“哗啦!”
两盆冷水兜头直灌,冻醒了尚处在昏睡状态的若璃。她撑开眼,只见自己的身边已围满了宫女太监,他们正用一种看戏的眼神满怀期待地打量着她。有嘲讽,有厌恶,有喜悦,有怜悯。
若璃挣扎地站起身,倔强地昂着头,冷睨着面色阴沉的刘嬷嬷,从她满是褶子的脸上寻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真不知道这个老女人又要玩什么花招对付她。
“来人,给我泼水!”
“哗啦!”
好冷!
若璃倒抽着气,心脏像被一只利爪死死地攫住,骤然收紧。冰冷的水穿过单薄的衣物渗透进她娇柔的肌肤,好像每一个毛孔都接纳了这刺骨的寒冷,冷冽得让她几乎昏厥。她告诉自己,撑住,不要倒!唯有活着,才有希望!
朔风凄厉,很快便将她冻得手脚麻木,面色青紫。一旦身上的水迹凝结成冰,便又是兜头一盆水,周而复始,漫长无终。
有一片轻柔的白色落在了她已经冻结成冰的睫羽,像瑟瑟寒风中一只稍作停留的的蝶。接着,她的手上,肩膀上,鞋面上慢慢地覆盖上一层莹亮的白。
“下雪啦,下雪啦!”惊呼声此起彼伏,响彻行云。
“嬷嬷,您看这…”
“不用管她,我们住”
一声奸笑回荡在干冷的空气中,冲散了纷飞的雪花,刺进她脆弱的耳膜。
借着快要凝滞的视犀她看到众人纷纷作鸟兽散,面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遗憾。
真的是下雪了,好冷!
如此纯净的颜色却要成全肮脏心灵的泄番真的好讽刺啊。
她紧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欲挪挪脚,却发现鞋底被冻结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定定地站着,如一座尊贵不容亵渎的白玉雕像,任眼前雪疾风狂,如一株迎霜傲雪的梅,笑看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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