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夜侵沉。
若璃的心也随着夜色由淡转浓而一点点地下沉,她终于尝到了绝望的滋味,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感觉自己好像身处极夜的北极圈一般,脚下是万年不化的的冰层,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空洞的风,眼前是席天卷地的雪花。夜色如浓浓的墨渲染了整个天幕,连一丝微弱的锈都不肯施舍与她,她固执地睁眼守望着,期待那道跃动于天际的北极光,以缤纷绚丽的绝世容颜,纷繁耀眼的惊世舞姿给她以心房的慰藉,灵魂的悸动。
夜竟是这般漫长,如罂粟般一点点地啃噬着她的心神,好累啊,好想睡。
眼前突然灯光大作,一片清亮,一排排宫灯出现在她朦胧的视线中,淡橘色旋着柔和而温暖的光晕将漆漆的夜照耀得如同白昼,狭小的院子霎时人声鼎沸起来。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一声暴喝打断了众人难以置信的抽气声,继而是一阵“咚咚”的跪地声。
“回…回皇上的话,这个奴才犯了错,奴婢只是对她小示惩戒…”刘嬷嬷拢了拢尚未穿好的衣裳,双膝跪地,声如蚊蚋,平日的威风消失殆尽。
“只是小示惩戒吗?恩?你这老奴明明是想要她的命!来人啊,把这面恶心狠的老奴给朕拖出去重打一百大板,逐出宫门。”
刘嬷嬷闻言色变,口不择言道:“皇上,您不能动老奴啊,老奴是德妃娘娘的人…”
“哦?朕都动不了你吗?”轩辕景曦的眼眸突然迸发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来人啊,问问今日在场的宫女太监,看看这个大胆的老奴是以什么法子折磨皇…这个宫女的,给朕以同样的方法对待她,直到她死为止!”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啊,皇上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刘嬷嬷挥舞着肥硕的双臂不停地哀求着,却只是徒劳,被两个侍卫死死按倒在地。
若璃感觉有一团明黄色正在向自己靠近,莫非是冰淇淋?不可能,他那么冷血,又那么讨厌自己,她自嘲地扯了扯着早已凝冻的嘴角,在那簇黄色快要触及自己时,终于支持不住向后倒去。昭阳宫
好暖。
若璃根本睁不开眼,只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温暖之中,身上的每一寸肌理竟是如此地渴求这恰到好处的温度,增一分则太烫,减一分则过凉。意识模糊中好像听到了水声,哗啦哗啦地在耳边鸣奏着舒缓的安神曲,让她不知不觉酣然入梦。
有什么力量正轻托着她,沉稳而有力,安定而坚决,好像要带着她飞离地面,漫步云端。
紧接着她陷入了一片之中,是云吗?软软的好似夏天的棉花糖,还有股好闻的馨香,堪比沈言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是沈言吗?只有靠在他的怀里自己才能如此安心地沉睡,不管外面雨疏风狂,雪飞霜降。
她不禁嗫嚅着开口询问:“言,言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好想你,我好喜欢你,可是我回不去,怎么办?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他们都欺负我,我好累,好难过…我要回家,回家…”
环抱着若璃的双臂骤然收紧,好像要将身前的人儿揉进身体里去,似愤怒,似不解,似疼惜。
她好热,好难受,身体像被放置于一个烤箱之中,焦灼得让她微蹙着眉,紧抿着唇。
有什么温温凉凉的液体滴落在她潮红的面颊,沿着下颚线流入她修长的脖颈。倏尔,有什么而湿润的东西落在她的发顶,眉心,眼角,鼻尖,唇畔,顺势而下游离在颈侧,锁骨,后背,细细密密,层层叠叠,那突如其来的温度炽热得能庚身体的热度,让她不安地扭动起来,心猝然绷紧。
莹白如玉,白璧无瑕的身体已被冷水浸过的棉布擦拭过一遍又一遍,退烧的药汁也由他亲自喂送至女子口中,却丝毫不见转醒。
轩辕景曦长臂一伸,一把拎起身旁太医的领子,怒目而视道:“她怎么还不醒?”
“回…回皇上的话,这位姑娘原本就身子弱,前些阵子好像就受过伤,今日天寒地冻的,又…又受了此等折磨,怕…怕是寒气入体,回…回天乏术了。就算能熬过今夜,却也落下了病根,每到大雪之日便会痛入骨髓,难受至极。”周太医战战兢兢地答道。
“朕不管,朕要你救活她,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用多贵的药材。朕要她活!否则,朕诛你九族!”
“啊!是!是!是!微臣定当尽力!”说完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又是一碗汤药送入口中,怀中的女子依旧眉目紧闭,眉头微锁,整个身子柔若无骨,瘫软得似一只精疲力竭的白蝶。
是打算永远不醒了吗?轩辕景曦斜倚着床柱,剑眉深锁,俊美的脸染上一片复杂的神色。
他愤怒地甩开袖子,屏退了殿内所有的太监宫女,一瞬不动地凝视着怀里的人儿。
“樱若璃,你不许死!听见没,不许死!你给朕醒过来,朕命令你醒过来。你的命是朕的,只能由朕来取。朕说不准你死,你就不许死!朕将轩辕景昊圈禁,斩了你全家,把你丢在冷宫不闻不问,你一定很恨朕吧,你想要报仇吧,那你就快给朕醒过来,听见没!”
见怀中的女子依旧是一副双目垂帘,气若游丝的样子,轩辕景曦心底没来由地一阵惊慌,他继续絮叨着,如一只聒噪的老母鸡,只是语气已由刚才的火药味十足转为平静,恳求,甚至是哀恸。
“若璃,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你醒过来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好好待你的,求求你,你醒过来…”到最后竟然泣不成声。
若璃只觉得耳边乱哄哄的,嗡嗡声不断吵得她无法安矛她挥了挥手掌,喑哑地开口道:“讨厌,死苍蝇,吵死人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手掌突然被攫住,强行放进一个宽厚温暖的大掌之中,腕骨被扯得有些生疼,她皱了皱眉,轻呼出声:“疼!”
极不情愿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好不容易才适应房内透亮的光犀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似黑曜石般暗沉透亮,带着难以捉摸的光紧紧地锁着她,孤高而不可亵渎。
利剑般的眉斜插入鬓角,刀削似的英挺的鼻如极地雪顶上长年不化的冰峰,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不容侵犯的威严。薄唇微抿,冠玉似的脸上全无半点笑意。
若璃的瞳孔猛然放大,撑大的小嘴仿佛能塞下鸡蛋。天啊!她认得这张脸,这是轩辕景曦的脸,那张在梦里出现过的脸,一样的面如僵尸,千年寒冰,一样的平静无波,深不可测。
“冰…冰淇淋!”
平静的眼低泛起一缕困惑的柔波,瞬间又沉淀了下去。
糟糕,叫错了,若璃吐了吐舌头,拍了拍脑袋,抑制不住的嗓音:“皇…皇上,怎么是你?”
此言一出顿时懊悔不已,刚想改正过来,却听男子沉声道:“怎么是朕?这是朕的寝宫,皇后说说看怎么是朕,嗯?”
若璃挣扎着从翻起,挺直了腰板,直视着男子的眼睛,不卑不亢道:“皇上您可真健忘,奴婢是罪臣之女,一个浣衣局的普通宫女,不是什么皇后。奴婢实在不知为何会身在皇上的寝宫,倘若是皇上救了奴婢的命,奴婢自当感恩戴德,铭记于心,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哦?若璃要怎样报恩呢,以身相许吗?”轩辕景曦的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
“皇上莫要说笑了,奴婢是贱如草芥,皇上是真龙天子,奴婢岂敢有非分之想?”
“骸不敢吗?”一只有力的手蓦地攫住了纤柔的下颚。
若璃直视着他洞若烛火,深不见底的眼眸,眼角滑过一抹暗讽。
“你敢嘲笑朕?”轩辕景曦的俊眉轻挑,目光冷然。
“怎么?难道朕说错了,你樱若璃宁愿去又苦又累的浣衣局做一个低贱的宫女,也不愿待在无人打扰的清霜院做一个高贵的冷宫废后。你不就是想着东山再起,重掌凤印吗?朕说的可有错?”
若璃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原来他都知道,这个男人果然是对什么都了如指掌,心底越发的恐惧起来,心念一横索性承认了。
“没错,我就是想重掌凤印!”
这下换轩辕景曦一阵呆愣了,这个女人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承认了自己的意图,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他眼底一黯,“你到底是谁?”
若璃吓得眼角抽搐,嘴唇微颤,底气不足道:“我是谁?皇上这话问的是否多余啊。”
轩辕景曦凤目轻眯,莹白的指端摩挲在若璃的颈间和下颚,没有预料中的不平之感,只是细腻柔滑的肌肤,似打磨得圆润透亮的玉石。他微微一讶,旋即又恢复冷冰冰的神色。
“朕不管你是谁,别妄想和朕作对,否则朕要你生不如死!”
加诸于下颚的力道突然加大,一阵剧痛袭来,随即一松,若璃整个人便如泥鳅般滑倒在地。
她攥紧双拳,从地上挣扎着站起,看着轩辕景曦转身离去的背影,沉声道:“皇上敢不敢和奴婢打个赌?”
高大挺拔的身形一滞,声音缥缈似浮云。
“赌什么?”
“赌奴婢能重掌凤印。”
“你就这么自信?”
“是!”若璃一脸坚定,轩辕景曦不禁被她的气势所震撼,懒懒地回过头,嘴酱起一抹玩味。
“有什么要求?”
“若如奴婢可以重登后位,皇上必须答应奴婢一件事,将德妃身上的那串“魅莲”还给奴婢。
“就这么简单?”轩辕景曦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心底掠过无数个念头。
“就这么简单,那原本就是奴婢的贴身饰物,奴婢只是想要回原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含原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怕你是暗指这后位吧。”说完甩袖离去,空余若璃一人跌坐在原地愣愣发呆,久久不能回过神来。PS:麻烦亲们动动鼠标~~放入书架收藏一下~~再投个票票~~微微感激不尽了~~你们的支持是微微最大的动力~~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