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些吧。从小到大,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一个人算是了解我,仅仅也只是了解我的过去。”云月湖说罢,缓缓的解开白色衫衣。顿时,一道道惨不忍睹的伤疤,密密麻麻,不规则的排布在云月湖略显瘦弱的身体上,印入了云天的眼帘。
吃惊。震惊,难以想象。在云天心目中那个彷佛从来不会经历挫折,永远不会失败的父亲,身上竟然布满着如此多的伤痕。云天曾经或多或少的受过很多伤,再看云月湖身上的那些痕迹。云天断定,自己父亲的过去,简直就是九死一生。是在在常人看来必死的绝境中,险向环生。尤其是正对着心脏位置上叠加了不下十几道的伤痕,以及那密布交错鼓起的死肉,无一不在宣示着曾经的惨烈。
“看到了吧?这些只是上身的,背后和下身同样也有。”云月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将衣服再次穿好。
“天儿,爹不想说往事。但是,爹必须让你了解过去,了解我们云家。为了你也好,为了爹以后的孙子也好,或是为了以后或许还能存在的后代也好。爹必须将一些东西告诉你们,哪怕这些东西真的让人难以接受。哪怕这些东西,真的让人伤心到痛不欲生。”云月湖一改往常的平淡,语气中带着歉意,带着不甘,对云天说道。
云天一怔,随即还是点了点。
“简单的说吧。说多了太复杂,你也不会明白。”说着,云月湖缓缓的闭上眼睛,讲述着曾经的往事。
云家的每一代祖先在他们的时代总是籍籍无名,却并不代表他们的智慧才干。而是疏守于历代那种近乎封建苛刻的规矩中。云月湖可以说是云家历代中最出风头的一位,虽然同样在世俗中籍籍无名。但或多或少在某些潜势力中,已经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名气。而云家曾经的每一代人,除了坐镇江山最高位的或许知道存在之外。没有人会关心这个可有可无的家族。
“我们云家,原本并非性云,只是因为在清代初期的时候出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所以导致了家族改姓云,并且躲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避世。虽然过去已经好几代的人,可是这个规矩却一直存在着。云家的每一代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行事风格,也都有着自己超乎常人的思维和想法。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某些领域中,云家的每一代人,都可以站在顶尖的巅峰中。可惜,就是你常常所厌恶的规矩,限制着我们云家,究竟是为什么,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当时我爹,你的爷爷临终前亲**代下来的,所以我也必须遵守这个规矩。”云月湖道。
云天听着云月湖的话,心中震惊不已。按照自己父亲所说,云家有着埋藏久远的秘密。同样,云家的每一代人若是真的如同云月湖所说的话,云月湖也就并非算是大智之人。或者说,在云家中,云月湖也并非超常绝才之辈。
是什么样的变故,导致了这个特殊的家族走到如今的地步,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家族隐姓埋名,每一代人只能躲在深山中。
望着云天充满疑惑的眼神,云月湖满意的笑了:“很好,你疑惑,说明你渴望求知,同样,也说明你出卖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在这一点上,峰儿比你强多了。最起码,峰儿从来不会表露出自己真是的感情。”
“二弟的心智不是我能比的。我或许本不该了解这些吧,毕竟娘当年做出了错事,而作为后果,我只能自己承受。”云天心中无比悲凉,云月湖方才的一句:“不是亲生儿子。”深深的敲击着云天的心。
一头最凶猛的野兽,也会害怕孤独,哪怕他原本已是孤独的。明明知道如此,却总是充满着一丝希望,一丝渴望。于是,有了**,有了悲欢离合,有了真实与虚假,有了困惑于迷茫,有了抉择与失落。
“若知身后事,今生所做事。同样,若想看到未来的事情,必须关注现在所做。天儿,今天的话,不要和峰儿说,或许在不远的未来,你能明白点。”云月湖观察着云天的表情,心中早已猜到了云天心中的想法。云月湖的话没有说清楚,或者说对于云天来说,云月湖的话很模糊,让人难以理解。
不等云天再次开口,云月湖放下了筷子,向自己的屋内走去。每天中午和晚上的时间,云月湖都遵循着毫无理由却深深刻在自己骨子里的习惯。或许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遵循这些习惯吧。
当走到门口的时候,云月湖转身对云天笑道:“天儿,这算是为父今天教你的第一堂课吧。记住,永远不要表露你内心的想法。否则,在那大浪中,必将被无情的淘汰点。”
云月湖走进了屋子,只留下错愕的云天盯着已经远去的身影,寻味着方才的一番话。
当深夜云天再次为自己父亲的时候,原本对自己话很少的父亲。异常的说了许多,云天今日的疑惑,也许比自己从小至今也要多。
云天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要求自己不再从地下室取出自己二弟每年为家里准备的储备,而是让自己进山里打猎挖野菜。
云天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告诫自己在自己的弟弟云峰回来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自己的弟弟。在云天的心目中,云月湖虽然是深不可测的感觉。但对待自己的亲人,自己的血脉时,总是多出那一丝可贵的亲情与关爱。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悉心。而如今,父亲却告诉自己要对自己的弟弟隐瞒一些东西。
“记住,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直至你二弟回来祭祖之前,绝对不可以和他说。”一句平淡中透着严肃的话语,不知为何,却深深的烙在了云天的心中。自己父亲的话,彷佛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魔力,让人只能去服从。
一晃将近半年过去了,云天心中开始有了焦虑的感觉。云天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对于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真实的存在着。
直到定安回来的夜晚,云天明白了自己心中那种焦虑不安的恐惧来自哪里。
“安叔,您回来了?”当云天看到怀抱着一个孩子的定安满脸憔悴的踏入大门时,一肚子疑问与关切的云天,却是说不出那么的话。
看着定安憔悴般的神情,并不懂多少道理的云天也明白,此时此刻最好不要太过打扰定安。毕竟定安可以说是为了自己而奔波,自己不应该不在乎对方的想法而直接寻求自己心中的渴望。
人,有时候,难能可贵的就是能控制自己的本能与**,虽然有的时候,连本身自己也并不明白这难能可贵。
定安点点头,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孩子,沙哑道:“大少爷,我要先去见老爷,您稍等片刻吧。”
不等云天说话,定安便走过了云天身边,向着内院最深处,云月湖的住所走去。
对此,云天只能继续等待。这是规矩,云月湖的规矩。在半年中,云月湖可以的熏陶中,云天或多或少在心里真正有了一丝明悟。也或多或少明白了父亲所谓的规矩,在某些时刻,是非常的重要。
曾经从小到大,云天也没有和云月湖学到多少东西。或者说是云月湖根本没有教授云天什么。除了一套黑龙十八式以外,就是中国古代某些不知名的古武拳术。云天原本认为对于道理来说,虽然深奥,却并不多见。在半年的相处中。改变了云天的想法。云月湖脑海中的道理,绝对如海洋般广阔。而在这片茫茫大海中,云天也看到了自己那盏如明灯般的心。
在云天或是常人认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或者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云月湖用他特有的哲学式思维,一一阐述着理论与自己的实践。虽然云天听得云里雾里,终究还是不明白深意。却同时也见识了自己父亲真正的深不可测。
别院最深处,云月湖的房间内。定安抱着怀中的孩子,战战兢兢的低着头。而另一旁,云月湖毫不掩饰的目光直直盯着定安。
“混账东西,你跟着我走过了大半辈子,如今却做这样的事。在你的心里,是不是我云月湖老了?不配在做当年我了,还是你认为,你定安翅膀硬了,见识多了,可以无视我了?”云月湖大声气愤的说道。
“啪”一声脆响,只见云月湖旁边的桌子,在那愤怒的一掌中,变为了粉碎。
定安满头大汗,不敢出声,只是低着头,抱着怀中的孩子。
“定安,我不相信你会失手,同样,我也不相信她可以察觉到。不然,你手中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云月湖阴沉不定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屋子。定安的心中惴惴不安,满是惊恐。
“解释,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详细的说。”云月湖说罢,闭上了眼睛。口吻中有着不容置疑,也有着兴师问罪。
听到云月湖的话,定安赶忙擦了擦额头快要滴下的汗水,紧了紧抱在怀里的孩子,低声的讲述着。
当声音渐渐落下的时候。随之升起的,是早已耀眼的太阳。
一整夜的时间,云月湖再没有说一句话。而定安,却是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讲述自己从出了别院大门,远赴云南,直到自己回来站在这里的所有细节。包括自己路上吃了什么,每一天的天气变化,所见所闻。
很难想象,一个人可以静静的听另外一个人讲述一件细节极致的事情,却可以牢牢的记在心中,并推测判断。更难想象,一个人可以用自己八十岁高龄的身体,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讲述自己半年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去厕所用了几张纸,包括这几张纸是哪个厂家出产的。
这,就是一个古老家庭中,用近乎封建苛刻到极限的规则与方式,培养出的生在同一个时代,却有着天壤之别的俩个人。
定安心中,那个人的眼睛,纵是岁月无情,却永不熄灭。那一份意志,即使自己经的起千难万险,也不可相及。
这就是云月湖再定安心中用了大半辈子树立起的威信。同样,这份威信早已成为了定安得行事准则。毫不夸张的说,若是云月湖消逝的那一刻,定安得脑海中或许就再也不存在任何准则了。同样,一个没有任何准则,不知何时该吃饭,何时该睡觉的人,也不可能再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就是云月湖与定安之间那种非奴非主,却又非亲非友得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