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定安的话,云月湖睁开双眼,淡淡道:“天儿问起来,就说陆家只交出了孩子,那个女人,在陆家生活的很好.”
定安点点头道:“是,老爷。”
“可否曾碰到过一个使形意拳的高手?”云月湖正要摆手示意,突然又开口问道。
定安回忆一阵,开口道:“没有,只有一些普通手脚的人,高手却是没有遇到。”
云月湖摆了摆手,定安怀抱着孩子,躬身退了出去。一边的云月湖望着定安走出的身影,眼中闪烁不定。直到定安走出了院子。云月湖的嘴角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没有高手?怎么可能呢,定安啊定安,你跟了我半辈子,却还是不明白,不了解我。对于陆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其中了。不过……念在你跟着我鞠躬尽瘁半辈子,我暂且不追究你。”云月湖轻轻自言自语,思考着定安故意隐瞒的那个使形意拳的高手究竟是何人。
虽然定安向云月湖解释了关于陆雪琪为什么会失踪的原意,可是云月湖却并不相信定安得话。一个站了整整一夜,将所有细节全盘托出的解释,对于任何人来说,经过仔细推敲,没有任何疑点的话就会相信这番说辞。可是,往往正是因为没有疑点,所以才让人难以相信。圆的谎言最好,依然终究是谎言。云月湖这个思维不能用常人来比较的人,正是因为定安得细节说的太完整,太完美,所以不会相信定安。因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完美。若是眼前正在展现着完美,那一定是虚幻中的完美。
不以一意定错对,不以错对执一念。脱离了自己常有的潜意识作用,才可以冷静的分析事物的本质,再从本质中究其原因,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而不是被眼前的表象与虚假的本质所迷惑。常人往往看不清本质与外表,即使看的清,也会认为就已是正确。却不明白,这个世界的变化如何莫测,连本质,也可以虚假的伪造。
思考片刻,云月湖心中定计,不再多想。将自己的茶具摆了出来,静静坐在门前看着外边的天空。
定安走出云月湖的院子,快步寻到云天。将怀中的孩子交到云天手中,说道:“大少爷,这是小公子。”
云天接过孩子的双手颤抖着,怔怔的望着眼前怀中早已熟睡的孩子,双眼中尽是复杂的情绪。突然间,云天抬起头,问道:“安叔,雪琪呢?为什么没有见到雪琪,雪琪现在在那里?”
定安摇摇头,表情中满是遗憾失落道:“对不起,大少爷,陆家的人不肯交出少奶奶。”说罢,恭敬的对云天鞠了一躬。定安不再理会云天,颤着双腿离开了云天,走向自己的屋子。
望着那个孤寂的身影,云天满脸苦笑。这个老人为了自己一家尽心尽力,到头来却是满腹的痛楚。而自己的父亲彷佛从来不会关心这些,而作为自己父亲的儿子。在对待定安中,也只是为着自己的一己,却忽略了这个老人心中的感受。再次望着怀抱中的孩子,云天双眼默默的流下俩行眼泪。转身也回到了屋子中。
定安得屋内,这个原本很少抽烟的老人,此刻点燃一支,深深吞吐着。一手夹着烟,一手轻轻揭开上衣,定安抚摸着身上新添的伤口,脑海中闪过半年中的一幕幕。
心意**拳,常人尽知形意拳,却不知形意拳原本的名字叫做心意**拳。定安从小习练的拳术便是形意拳,对此拳法浸淫将近一辈子,对于其中的拳法,拳意更是了如指掌。回忆着自己在云南陆家与那个神秘男子交手的一幕幕,定安叹了口气,心中满是疑惑。那个男人的形意拳已经达到了“起如风,落如箭,视人如蒿草,打人如走路,无人似有人,有人似无人”的境界。对此,将形意拳苦练一生的定安,也只是初入这个境界。可见神秘人功夫如何了得。定安回忆着自己一生中所认识仅有的几个,却是感情至深的老兄弟,忐忑的思考着。
定安对云月湖隐瞒了自己在云南碰到形意拳高手的事情,按照定安心中对云月湖的认知,若是将事情全托出,云月湖一定能猜到对方是哪一路人,对于曾经伤及自己血脉后代的凶手,云月湖一定会斩草除根。而原本是形意拳出身的定安,一生中仅有的几位老兄弟,也都是如同他一样,将一生都沉浸在了形意武学中。定安害怕,害怕对方真的是其中几位故人之一。定安害怕自己亲眼看着在心中真正放在高端的人离开这个世界,而自己却无法阻挡。
想着当时的情景,以及对手和自己交手之后,眼神中的那一丝错愕,一丝惊讶,一丝了然。定安不敢将这件事公开。对方的拳术明显高于自己,就连可以堪称形意大家的自己,也在其手下受了不小的伤,若不是和自己同一时代的人,万是不可能做到如此。
叹息着,回想着那个双眼坚毅,没有任何胆怯,只有当看到自己孩子,以及定安谈起云天的时候,那个才会在眼中无法克制的流露出担忧的女人。本是灵慧清明之辈,奈何世事无常,难了人意。看的定安心中泛起了久久无法消逝的感性。服从了云月湖一辈子的定安,第一次做出了与云月湖想法相违背的事情。定安下不去手扼杀这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并非因为是她的外表,而是因为自己起伏不定的人生中,牵引出的一丝惆怅。
“唉,命运,总是如此。天数难寻,我终究是老了。对不起……老爷。”定安叹息着。匆匆将自己的衣服穿好,扔下手中的烟头,静静盘坐在那里出神。
定安调息打坐之时,很少走出自己院子的云月湖,终是跨出了那所小院。一路径自来到云天的屋子。望着那个双眼默默流着眼泪的男人,看着怀中静静睁着双眼,出奇的没有哭闹的孩子。云月湖开口打破了这份情景。
“他就是我的孙子吧。”云天听到声音,抬起头,擦掉双眼的泪水,转而愤怒的望着云月湖,大声吼道:“为什么,明明你可以把一切都解决完美,明明雪琪可以不用再受苦,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是故意的。”
一如云月湖的习惯,云天的脸上被狠狠裹了一巴掌。“记住,不要在这里大声吼叫,这个规矩,你已经破了第三次了,看在我未来孙子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
说罢,云月湖强横的将云天怀中的孩子夺了过来,仔细的观察着自己未来的孙子。
“啪”原本轻微的响声,却震惊了云天与云月湖父子俩人。原本在云天怀抱中那个安静的孩子,可此时却伸出那稚嫩的小手,在云月湖的脸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彷是在为自己父亲被打而不满。而后,这个一直以来没有发出声响的孩子,张大了嘴巴:“哇……”
婴孩的啼哭声,顿时响彻整个别院,其中还夹杂着云月湖的笑声和癫狂的话语。
“好,好,好。我的孙子,就该如此。管他天王老子,也照样是一巴掌。哈哈,好,我云月湖终于有了一个好孙子。”云月湖高高举起孩子,仰头望着苍天,大声的发泄着内心的狂喜。
一边早已呆滞的云天,出神的望着这个“陌生”的父亲,自己从未见过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会出现在自己父亲的身上。如今,却是真实见到这一幕,不禁心中感想万千。
另一边,调息打坐的定安睁开了双眼,闻听着屋外传来的声音,闪烁不定的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将孩子慢慢放下,云月湖满脸欣喜激动的朝着云天近乎大吼一般说道:“记住,这个孩子以后是我的孙子,我云月湖的孙子。以后,这个孩子就教给你和我,还有定安三个人好好培养。日后,他将站在最高的巅峰,指点江山,俯视众生。”
云月湖说完,便抱着孩子,近乎疯癫般,每走一步,都要低头看看怀中孩子的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定安……”回到自己屋内的云月湖怀抱着孩子,一声大吼,将整个别院的树叶都震得颤巍巍落下。
屋中定安深吐一口气,强行将内息转换过来,顾不得压在喉咙的一口鲜血,忙不迭的飞奔向云月湖的院子。
“老爷……噗。”定安躬着身,站定云月湖面前,刚开口,体内早已压制不住的淤血还是吐了出来。
云月湖摆摆手,毫不在乎的说道:“定安,你亲自出去置办一些婴孩的日常用品,要最好的,要快。”说罢,一张在别院中很难出现的“中国工商银行卡”在云月湖手中突兀的飞向定安,轻轻击打在定安得身上,而后顺着衣服滑落在了兜中。定安艰难的抬起身子,点了点头。正要退去。却见云月湖再次开口:“去我的地窖,把那株三百年的人参拿出来,煎药的法子你也知道,先把伤治好。”
定安闻言,眼睛闪烁过一丝感动,用力的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言语,恭敬的走了出去。只留下云月湖一个人满是欢喜的抱着自己手中的孙子。这个淡定沉稳了一辈子的人,如今却是彷佛将一切都扔到了一边,眼中只有那个刚才扇了自己一巴掌的不到一岁的孩子。
三百年的人参,在如今却是再很难找到,就是云家神秘的根底,也不见的能找出几颗。如今为了定安得伤势,云月湖将自己曾经受了伤都不愿拿出的东西,给了定安。在定安得心中,那份早已不复存在的激动再次闪现出来。定安望着手中的人参,脑海中再次闪现过当年的一幕幕。
那个颤巍巍爬在地上乞讨的孩子,望着同样如同自己大小,打扮在当时算得上华贵的男子乞讨时。那个男子近乎妖异的光芒望着乞丐孩子整整小半天,之后满意的一笑而过。
“起来吧,你若是愿意跟着我走,我保你日后享受不尽,我绝不让你一个人上刀山下火海,我能活多久,你就可以活多久。”原本难以置信的话,在这个人口中,却让那个乞丐孩子坚定的信以为真。
“今后,不论前身,我得到多少,你就有多少。同样,我吃过的苦,你也一件都不能少。我说过的话,你也一句不能忘。”
“我叫云月湖,如云般捉摸不定,如湖般古井无波。”
“以后你就叫定安吧,稳定安宁。”
“他是我的人,我可以打他,可以骂他。但是,除了我,谁都不能碰他一下,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云月湖也敢拼着一身狠剁了他。”
“如果连自己的兄弟都保全不了,要我这个做大哥的干什么?”
“你若愿意,可以带着这些财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绝不阻拦。”
“我给不了你权倾天下,给不了你富可敌国,若是你想走,我绝不阻拦。”
“定安,今日生死相交,你走吧,所有的一切,我一个人顶了。”
“你之所以看得起我,害怕我,是因为我比你强,你只能被我**在鼓掌,但是,我云月湖的兄弟,纵是他千难万难,在我眼里,永远与我同辈相论。别人,谁都不可以轻视他。现在,我要你跪下,给我兄弟定安磕头赔罪。”
“吃吧,慢点吃,没关系,我这里还有。”那个早已空瑟的行囊,在他口中,永远是满满的。
“你学的是形意拳吧?我教你更高深的拳境,看好……”
“定安,今天,我教你我独有的东西……那是,可以让一个正常人变成疯子,可以让一个疯子变成癫魔的东西,至少,它可以让你了解我,让你更好的生存下去……”
拿起的装有人参的檀木盒子,又放了下来。定安此刻双眼老泪纵横,自己远赴云南,自己出生入死,自己誓死追随。云月湖都看在眼里,都记在心里,虽然平时没有表露,但往往在关键的时刻,才让人刻骨铭心。
“老爷,定安有愧,定安有愧啊……”承受了八十多年风雨的老人,双跪在温玉做成的盒子前。
古朴苍凉的别院最深处,云月湖怀抱着孩子,双眼笑的眯成一条缝隙,嘴角轻笑,却是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自言自语:“定安啊定安,我料定,你绝对不会拿走那颗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