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大叫一声,那身形早在空中几翻闪动,就到了银尸占据的那片林子上。
银尸既要逃命,就不得不考虑到鹊生的箭。那样的一箭,他是难逃的。这银尸也不愧是个利害角sè,就在跃起半棵树时便一折身就翻下来,在漆黑林子里蹿出了十数丈远。
地上的人看不见皮安安,但却听到他大声叫着:“银尸怪物,看你哪儿跑?看我流云掌!”鹊生一听安安喊这流云掌,一惊,边向安安那处去着边大叫:“安安,千万使不得那流云掌啊!”等他才到高处林边时,就听得数声树枝断折后的一声闷响。再大吼一声:“安安!”人就冲进了林子里去。
龙三爷以为安安出了事故,一挥怒刀人就上了小岗去。以他的目力不需火把就看清了把安安抱着往外走的鹊生。皮安安就那么软趴趴在鹊生身上晃荡着,一副死透了还没僵的样子。龙三爷见得鹊生几步已经来到身前,却一时嘴钝,说不出什么来。等鹊生错过他往下走时,才跟着下到场子里来。
场中之人哪里跟得上这般迅捷的变化,这时才把火把集到那金尸躺着的地方来。许多人一看到死在地上的金尸,也再无jīng力管死在鹊生怀里的皮安安了。这时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围着金尸的尸体,鹊生这边却只有龙三爷跟在后面,直到鹊生把安安放在地上才停了脚。
那围着金尸的人中有人悄悄说着,“金银二尸一定是吹出来的名气。要不,哪里会让一个半大胖小子就这般打死?”虽然大家都看到那胖子不简单,但就算是发生在眼前的事实,他们也是不愿意轻易地就承认了。些许人开始轻声附和着不知是谁说出来的那话,只见那许多人脸上竟然也有了些定不住的气xìng来,硬把个名门正派的架子又扛了起来。
武当云静三人脸上一阵青青红红,暗地里想着自己的武功在这个地方怕是已经不太入流。再看那木方应该也不好过,他当然清楚金银二尸名号绝不是吹出来的。虽对于金尸这样的人轻易死在一个胖小子手上也是介怀,但却不似武当派之人那般努力为自己掩饰,只把手里破风剑紧紧地捏着。
武当派叫风藏的二师兄突然地大声就说:“此人并不是金尸!”说着再指着地上的金尸转身对自家师兄弟说,“此人如是金尸本人,哪里会轻易就死?说不得这就是一个冒充的骗子!”说罢了话,把手里的剑舞几下,做几个漂亮的剑势。
那身后武当门人却一个比一个叫得更响亮,生怕此时的二师兄听不清是谁在卖乖。风藏此刻意气不已,冲着云静又说:“大师兄,这冒充的骗子把我等耍弄了一番,现在却一死想来个干净,咱们也不能叫他就这般轻松就死。”说了话见云静似乎并不反对他接下来想做之事,便横身飞旋,一把长剑跟着闪烁着寒光点点在金尸的尸体上锵锵砍刺着,把尸体上的衣物划得片片飞舞。那围在身后的武当门人齐声叫好,都大赞二师兄这一招jīng彩。
木方抱着膀子,嘴角一抹笑,也不知道风藏看没看见。他的剑招虽然极其亮丽,但却谈不上功力,木方早从声响中听出,那许多剑也仅是把金尸身上的衣物砍碎了而已。
风藏一式剑招使尽,那剑尖往金尸胸口一点,人也再度腾身丈许,在空中倒下身来,一剑再扎在早已坦露的金尸的胸口上。一声金铁断折之声把叫好的声音硬生生压了下去。幸好风藏多少还有些能耐,没在断剑后一头栽在金尸的胸口上。不过此时的他已是狼狈,刚定下心神却见木方一众崆峒人冷笑欺人,哪里能咽得下这样恶气,开声吐气,直愣愣一掌就往那尸体上劈。想着这一掌不把这万恶的尸体打得粉碎,也要让它骨折皮裂。
哪知风藏一掌击在金尸尸体上时,竟如打在坚石之上,手腕一阵痛麻,虽眉间痛苦之sè已现,嘴上却拼命地咬着。慢慢起身,抖着右臂往云静背后躲。武当今晚丢了大脸,叫人传扬出去说:武当门人连具区区尸体也对付不了,那还得了。云静沉步往尸体前走去,看得见他走过的地方都留着深深的印子。正把内力贯注双掌之时,木方冷声说:“要嫌武当死得人还不够的话,就只管打下去。”
云静一惊只好收住,觉得木方话里有指,猛回头看风藏时,他已经倒下。雷隐急着一把托住,人才没倒下去。雷隐大声叫到:“大师兄!”云静急shè过去,见风藏右臂早就漆黑,脸上也上了暗黑之气,知是中毒,即从怀里摸出个瓶子,倒了半把药丸就往他嘴里硬塞。
木方说:“你那些东西能救得了他的命么?也不知道这金尸的毒到底是不是冒充的。”云静把手里的瓶子往雷隐手上一塞,长立而起,寒声说:“只怕这毒,就是你下的!”说完再上一步,长剑在握,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
木方说:“即便是我下的毒,你又能耐我何?”
云静厉啸一声:“欺人太甚!此处就算是赔上xìng命,也要与你讨个说法。”说着就要出手,但木方却一摆手说:“你一个人来算是在下欺人,风藏不行了,何不也叫上你三师弟来。不过我倒是有功夫与你切磋一番,就不知你那风藏师弟还能不能救得了。”
云静动步进剑,再也不听木方啰嗦。这一剑直指木方胸前,来势极快,且剑过处滋滋风声响。木方知道这一剑是挟怒而来,威力不弱,却也不闪避。尽管破风剑本以轻灵为主,但木方本身功力雄浑,破风剑出手,就要与来剑硬拼。
就在这迟快间,龙三爷一刀就把两人震开,再闪向风藏身边,手起刀落就把他的右臂斩了下来。那伤断处黑血喷shè,一副不忍睹之景象。雷隐慑于龙三爷的威名,却不敢造次,乖乖退在一边看着。
过去半柱香时刻,龙三爷见风藏断手处仍有黑血流出,知他体内毒液还不尽去,转身绕到他的头顶,一招手,人就直直坐了起来,再隔空一掌打在背心处,那伤断处立时再喷出两三股黑sè液体后,才渐渐转为血红。龙三爷动作完后,丢了一瓶药给雷隐,说:“他的命算是保住了,不过身子虚得很,你先把这药给他敷好。”雷隐即时蹲身给二师兄敷药,也再不管云静那边如何,而其他师弟们则一个个更不敢说些什么,只静静地看着。
龙三爷救完人后,缓步走到云木二人间,说:“二位还要打算怎么办?龙某今夜本是来调理你们两派之事,不想却有人并不想领在下这份情,看来龙某人怕是自作羞耻,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一点。”
木方不说话,倒是云静急忙说:“龙三爷,晚辈只是救人之情而已,哪有敢不领情的道理?今夜之事,但凭三爷如何吩咐也自该是要照办的,还望三爷千万不要误会晚辈的意思才好!以后要是见着家师,也一定要把今夜之事的原委说与他老人家。晚辈定会记得三爷此番庇护的恩情,他rì只消是三爷有所差遣,我等师兄弟定会竭尽心力为三爷奔走!”
龙三爷看着云静,心想:“此人倒是很会说话,怕我在他师傅面前把今晚之事说出来,此刻就拿话来将我。他倒是以为,我龙三爷也会似那长嘴归人一般,会无事传些小话?这玉蝉子倒是不错的,不想派里的几个好一些的徒弟竟也不是能成器的。”龙三爷心中这般想法,嘴上却不置一词,只轻笑点头而已。
那云静才不想得到他的什么话,只见那龙三爷的笑容就明白人家懂了自己的意思,也就放下一块心病,才去看伤了的二师弟去。那些其他门人也因为云静,就围到了风藏身边。此刻雷隐也把风藏的伤裹好,见人还昏着,便找了处能靠的地方把人安置着。
龙三爷如不是救人才不会管云木二人的争斗,虽也不后悔先前来的初衷,但一见识到如此情形后,怎么也不愿意和他们多说其他。救完人再回来看还躺在地上的皮安安,鹊生只顾拿衣襟给他扇着,看这情景,皮安安是并未死去的。龙三爷心想:“怕这个孩子定是让那银尸给伤得厉害了!”他的心里很是自责,这金银二尸明明找上的是自己,但却眼睁睁地让这两个孩子搅了进来,现在更有一人生死难定。他生xìng极其豪放,并不善于言语上的事,再者此时更是把这人伤之事揽到自己身上,当真是极不自在,想是关心也无从下手。一时抑郁之气难舒,把那怒刀猛掷插于一旁石壁上,仰头就是一声啸,把四周震颤得嗡嗡作响,那功力差些之人更是被震得气血翻腾,捂耳尤之不及。
鹊生急得最是厉害,以往安安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但以往总有太叔齐在,而今却让他不知所已。而且每次安安一出事时只会睡上片刻就会醒来,但这回却没有一点儿要醒来的意思。鹊生扇着的手停下来,两眼里尽是泪珠子,把在一旁的龙三爷看得更是悔死莫及,一俯身压着嗓子问:“这位小姑娘……”鹊生急说:“还说他是小姑娘!要不是那怪物一再说他是个小丫头,他也不会和人家拼命啊!”这鹊生平rì里憨厚实在,嘴上的便宜更是不太会捡,这两句话也全是不过脑子就说出来的,说完也就不管了,还嘴里不停喊着皮安安。
龙三爷一生还没叫人如此责骂过,且傲气一世,但如今让个半大小子一阵抢白后也是硬忍了下来。就连身后的木方看了这样子,也在脸上挂不住。他生xìng较冲动,上前去就在鹊生背上推一把,且不自觉地就用上了内力。哪知这一推之下,鹊生竟然纹丝不动,似乎并无多余感觉一般。木方虽然也看见他shè出的那一箭,更知道他那一箭的威力,但到底希望鹊生是借着那无弦弓的神力,而他本人并不会有多高明。但这一推人家,却推也推不动半分,他哪里肯信?
木方还是不能接受,此次双掌运足了内力,轻轻地推了上去。鹊生心烦,随手一摆便把木方掀退了一丈还多。这一手摆得,把几个大汉子傻在一旁。就连龙三爷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想:“这孩子最多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先前我也以为是仗着那无弦弓的利害,才击退了金尸。能挡住金尸那一击也该是身上穿着一件宝甲,可那崆峒木方的功力绝对不弱,哪会如此轻易就让他一手挥得退去丈余?再想想这小少年的身法亦是我生平未曾见过的,数尽武林高人也不见得有比他还要高明的。那银尸不该伤得了他才对啊?”龙三爷心中疑问一个也解不了,对眼前这两个神秘少年更是琢磨不透了。
龙三爷不能让大家就这么僵着,再次问到:“小兄弟,你的这位……这位小兄弟能不能让我来看看?”鹊生自己没办法,也觉得龙三爷不像是个坏人,一抹眼睛站到一边去。
龙三爷蹲下身子,力贯指尖,小心地搭上皮安安脉门。脸上颜sè数变,内心更是惊讶:“怎么可能这样?这少年内力异常得很,倒不是有多深厚,但却游走于各条脉络里,似是不受控制。平常习武之人,内力总会集在一处才对,哪里会像他这般在体内经脉之中不停游走?难道这是他体内的内力在自动在疗伤?不对,即便是自疗,那内力也该依周而走,哪里会在一条经脉中来回游动,且与其他经脉并不相交的道理。难道是被银尸震散了内力?还是先帮他调息一番再说吧。”想到此处先把皮安安扶坐起来,两掌一前一后,分从督脉神道和任脉膻中两穴注入内力,想以此吸纳游走于各经中的内力归位。可这两处注入之内力尽如风过空穴般毫无阻挡,尽管龙三爷再有多强大的内力,怕也会被消耗殆尽而无用处的。
龙三爷站起来,锁着眉把皮安安看了再看。半盏茶时像是记起什么,转向鹊生就问:“小兄弟,你们的师傅是谁?”
鹊生蹲下照顾着皮安安,边拍打着他身上的泥土边说:“你干嘛要问我师傅是谁,是不是要告诉他把我们两个抓回去?我倒是不赞成安安就这样跑了的。好吧,叫师傅把我们抓回去也好,安安也许会快点儿醒来。”鹊生站起来继续说,“我师傅就是太叔齐,住在点苍山上,你去叫他来把我们接回去。本来我也是可以自己回去的,但是我怕不认识路,到时候再走丢了他就不好找了。不果要是安安还好的话,也可以带路的,但现在他却不醒来。可他就算现在醒来的话,也是不会带着我回去的。你现在就叫师傅来把我接回去吧,好不?”说着鹊生竟然就去拉龙三爷的衣角,要不看他是个大胖子,那动作定就是个小姑娘才做得出来。
龙三爷听他说了这一串,再让他不停地拉扯着衣角,好不想笑,但见他认真和着急的样子,看来是认真的。一把捏着鹊生的手说:“你先别急,你的师傅我会帮你叫的。”
鹊生罢手说:“真的吗?”见龙三爷点了头,高兴地呵呵笑了几声说:“那好,你现在赶快就去吧,我先把安安守着。”说完就坐到安安身边去,刚坐下感觉少了些什么,站起身来往身后一扫,看见无弦弓就躺在不远处,高兴地跑过去抱着就又回来坐着。
龙三爷心里想:“既然他们的师傅是太叔齐,那我就没有理由不知道才对。再说点苍里年轻一辈就数太叔云,也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两个小徒弟。他太叔齐的武功较之于我都不见得高明,哪里会调教得出这么两个宝贝来?躺着的先不说,就凭这个胖小子一身的功力就够骇人的,还有他的那把无弦弓,就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混迹武林几十年连个传说也不曾听说。”看着坐在地上专注于皮安安的鹊生再想:“那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呢?这两个小孩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就这样凭空出现,是不是与江湖上近rì的种种有所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