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爷想得正憨,鹊生大声说:“大叔,你怎么还没走?要是安安死了的话,我可不能饶了你!”
龙三爷听了这话还未作何反应,那早在一旁的云静便大声喝了出来:“小子放肆!先不说龙三爷是你差遣不了的,就算是你刚才说的那句混账话已是该死!”这云静正是想把自己和这龙三爷放在一阵,好在这里找得一个靠山,那崆峒一派便不会轻易再对武当下手。可他却没想到今晚武当的面子定是要在他的手上丢得干净。
鹊生说:“你打不过我。你连那个让我打死的死怪物都打不过,哪里打得死我?还来说我该死,你这话说得好不要脸!难怪安安平rì里说师傅不要脸。不对,我也不要再叫他作师傅了。你却和太叔齐说同样的话,老是说该死不该死的,你也一定和他一样得不要脸。”
云静鹊生这样羞辱,想发火却不敢,再让他多长两个脑袋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憨憨的胖子说话会这样气死人。脸红白一阵只好退得到龙三爷身后去,想看他怎么收拾鹊生。
龙三爷也真让鹊生气到了,可听完他说云静这番话后却开口大笑起来,笑声真挚惬意。云静脸sèyīn毒怨恨,暗自里想着定要找个机会出了今晚的恶气,也把风藏被伤之事一并又算在了鹊生的头上去。木方在一边看得清楚,心里暗笑:“这等仗人附势的小人也该有如此才对!”
鹊生一脸的不悦,起身对龙三爷说:“你怎地还不快走?”龙三爷此番倒是真不生气。一则因为鹊生是个纯真孩童,不跟他计较不说反倒是喜爱;二则是看不惯云静等人,却多少顾忌玉蝉子颜面,也不好直接给人脸sè。这下正好,云静让这鹊生这般修理却也痛快。
龙三爷见鹊生一脸焦急,好声说:“小兄弟,你家三爷找个人才不用亲自去,随便找个人就能把你师傅找来。”鹊生说:“我才不叫他师傅了,安安说的对,他就是不要脸!”一提起这“不要脸”三个字,那云静脸上更是罩上一层寒霜。
龙三爷笑着问:“怎说自己师傅不要脸?”鹊生说:“你先叫个人去把人找来。”龙三爷笑着答应,向着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仇阿克一点头,那仇阿克立时撮口长啸一声。众人等得不及半柱香,就有一阵急煞煞马蹄响着过来。来的照样是个龙庆坊的哨子,打扮与先前见到的一般无二。龙三爷对来的哨子说:“你去把点苍太叔齐掌门请到龙庆坊来。”
鹊生一听说要把人请到龙庆坊去,大声说:“我和安安在这儿,怎么要把人请到什么龙庆坊去,那龙庆坊又是个什么地方?”龙三爷笑着说:“小兄弟可别急,那龙庆坊也不是个地方,那是我家。不把人请到我家里请到哪里去,再说你是想在这个荒野外等着你的师傅来吗?不如带上安安先去我家里,把肚皮填饱了,再好好睡个觉,你的师傅不就来了吗?”
鹊生对填饱肚皮最有兴趣,一听就乐,乐了也就好说话。他一摸大脑袋就说:“你这个大叔还可以,没想到帮我请太叔齐老头,还管我饭吃,你应该是个好人。”龙三爷又是一阵大笑,连声说着:“对对,我是人好人,是个好人。”鹊生也不管别人为何发笑,他只想好好看着安安。他自是不笑,也不知道龙三爷为什么而笑,不过可苦了场中其他人。在这个地方,只要龙三爷笑时,他们就不敢随便笑。是以尽管让鹊生逗得搅了肠子,也只能生生忍耐。
鹊生因为说上了吃的,早就把安安抱起等着走。龙三爷转身对两派之人说:“今夜之事,我劝你们暂且作罢。武当风藏也伤得不轻,需要有个调养的地方。不如大家先到我龙庆坊安顿得好!”说罢叫仇阿克先行回去,叫人准备两派之人住的地方。
众人各自归了自家的队伍里,就要往那洛阳行去。也不知是哪个多嘴的竟然发问:“那这金尸的尸体该当如何处置?”本来还有些生气的队伍却突然安静下来,大家似乎都在等着龙三爷的回答。龙三爷驻脚说:“龙庆坊办事自有道理,相信这个不用诸位cāo心了。”
一行人随着去了洛阳。这个顿时死了般的场子里霎时成了个yīn风四起的恐怖之地,龙其那金尸的尸体还硬挺挺地摆着。偶尔还会有被箭shè过还未倒下的树发出些声音让人觉得些许安心,只是树倒下后的声响又把重新回来的夜鸦惊起,那扑腾翅膀之声和惊叫之声却让人心神颤抖。
同样的马蹄声响过后,龙庆坊的两个哨子一起出现。下马后拿出铁勾来,一齐把金尸拖着往路旁去。其中一人说:“你说金银二尸还是不是亲兄弟?”另一人反问:“问这个作什么?咱们做哨子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只管做好三爷的吩咐,哪里有你问的道理?”那人却说:“我这话对三爷又没有不敬,只是银尸的兄弟死在这里,他却一个人逃了,也不来管管这个倒霉哥哥的尸体?”另一人说:“你就是个做点事就嫌的家伙,咱们做哨子的苦,三爷也不是不知道,你倒是说说看,三爷哪里对咱们不好吗?”那人急说:“看你说的,我哪里是在抱怨?只是……只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两个哨子再不说话,正把尸体拖放在路边要挖个坑时,有一灰影一闪便出现在他俩身旁。这条影子也不招呼,朝着两人一挥手,那二人立时就悄无声息地死了。这灰影夹起金尸一闪即没入了夜sè里去,来得快,去得也快,来去间似乎毫无踪影一般。
这三道湾子本就是往洛阳去的官道外的一条捷径,一行人转过一处隘口就上了官道。此时龙庆坊前来接人的马队也听到动静,该是片刻即至的事。尽管这一行人俱不是平常之人,走个八百一千的路对他们来说是个极平常的事,再说此地离洛阳城也不足五里路。但龙三爷素来是个豪爽待客之人,仇阿克飞马到了城外,就叫了龙庆坊在城外马场里的百十匹好马来。
百十匹好马在道上奔驰而来,如滚雷将至,二里外的这些人脚下也跟着颤动着。龙三爷当然知道是龙庆坊的马队要来,叫住前面走的快的鹊生:“小兄弟,咱们先在这里歇上一歇!”
鹊生回身问:“难道那洛阳还远?不过我并不累,就不歇了,肚子饿得很。”
龙三爷一见鹊生又走,自己也不得不跟上去。那后面人要跟上来时,被他挥手挡了回去。武当之人便又有人猜疑,云静更是想:“这马队不知龙庆坊派来要做什么?明明叫我等入他龙庆坊,怎的把我等留在此处他却一人走了?”反见崆峒一派里却较为泰然,该是有大师兄木方在此让他们放心的缘故。
龙三爷紧走两步追上鹊生,说:“小兄弟,你就这样抱着个人走?”鹊生说:“当然,不抱着他要怎么办?”龙三爷说:“一会儿骑马不好吗?龙庆坊的马来了,你听听看。”鹊生说:“我也知道那来的是好多匹马儿,可没用,我是不会骑马的。”龙三爷没想过鹊生骑不了马,以为他不愿意骑马,就问:“为什么不骑?骑马总比走路来的好。”
鹊生突然停下说:“我说你这个大叔好笨,我说了,我不会骑马。太叔齐老头儿也没教过我怎么骑马,你要我怎么骑嘛!”龙三爷顿悟笑到:“对,我这个大叔就是笨!哈哈……”
两人再走了几步,那马队已看得见了。龙三爷说:“小兄弟,你先到我后面来,待会儿怕马队来了伤着。”
鹊生说:“你就不怕那马队来了,把你伤着?不如咱们都先躲到路边吧。”
龙三爷又是一阵朗笑,说:“小兄弟,龙庆坊的马见了龙三都不停下来的话,它也就不是我龙庆坊的马了。”
眼看那马队就来,可鹊生却突然扭劲说:“既然你不躲开,那我也不躲。安安还说要我帮着他打那个叫江山的,他说江山不好打,要是我连马儿也要躲着的话,安安说不定会把我撵回点苍去,以后再也不带着我了。”眼看那带头马就扬着蹄子冲来,离鹊生只不过七八丈远。
龙三爷知道,这龙庆坊的马好,不管前面有什么也只管冲,唯独见了龙三爷除外。要知道,以他的xìng格来说,哪里会给自家养的马儿让路?这可难为了养马人,可居然也能把这龙庆坊的马儿养得识得龙三爷一般,不管在任何情况下,这些马儿都任他驱使,且绝计不敢冲撞到龙三爷身上去的。
眨眼间,最前的马就到了鹊生面前,见面前挡着个人,奋起前蹄蹬地而起,就跃过了鹊生,那紧跟其后的马儿们也同样蹬蹄而过。可那头马跃过鹊生时见了是龙三爷便硬生生抬了前蹄,那后蹄更深深扎进了土里才定住了身形。后面的马儿也同样姿态,一时间百马奋蹄煞是壮观。群马的嘶叫更是响彻旷野,远远传将开去。
一阵烟尘过后,马儿们才落下前蹄。那头马轻轻踩着铁蹄在龙三爷身边绕着,时时低嘶两声,似在撒娇。龙三爷掏掏它的下颌,在颈上拍两下才安静地待在他的身后。群马也自然列到官道两侧去,安静异常,道与前时急蹄狂奔大有不同。
龙三爷往鹊生看去,见人依然安好站着,不仅喜爱自家的这些马儿,更是佩服他的胆识。鹊生说:“太叔齐说了,我是好人。好人是不会有人伤害的,哪怕它就是匹马儿。”
龙三爷说:“好人下该有好报!你看那恶人,不就被你给打死了吗?”
鹊生奇怪说:“你这个大叔又错了,那人才不是我打死的。是他想打安安,我就挡在安安前面,他没把我打死,却偏偏把自己打死了。”
鹊生见龙三爷只是笑,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就把皮安安放在草丛上,往他走近两步,把胸前的衣服拉给他看。“你看,那个怪物一掌就打在我这个地方,连衣服都被他打的黑黑的了,我是真的没打过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自己就死了,想来就是他打不过我才对。”
龙三爷细看他胸前,那里果然有手掌形状破洞,一惊就扯开鹊生的衣服,见那胸口上赫然就印着个漆黑掌印。他缓缓抬眼看着鹊生,想:“这样的脸sè,哪里有中毒的样子?可那金尸一掌也明明是打在他的身上了!”他缓缓放开手,反复拍打着那头马,安静了片刻后,便使力在马身上拍一掌,那马儿就带着马群朝着武当崆峒两派而去。
龙三爷回过头来时,鹊生挤着眼说:“我没打他吧!其实我先前那一箭也并不想把他shè死,只是这人也许太坏,想打死安安就把自己打死了。”说着他再整理了两下衣服,可被撕开的地方怎么也掩不住了,就说:“大叔,你家可有衣服?大叔!”
“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家可有衣服?”
“衣服?”
鹊生把胸前的衣服拉起来给龙三爷看。龙三爷笑说:“放心吧,龙庆坊里什么都不缺。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你能穿得下的?”
鹊生听话听得老实,还以为真如龙三爷所说,他问:“你们龙庆坊里没有胖子吗?”龙三爷笑着摇头。
鹊生急问:“那你们今晚煮得饭会不会有多?要是我去吃多了,那不是要别人饿着肚子了。”
龙三爷说:“如果不够的话,我就叫厨子再给你做!你吃得了多少,叫他给你做多少。”
鹊生眼睛发亮,可却突然暗淡下来,低声说:“你别骗人了,这时厨子早已经睡下了,哪里会起来给我做饭?”
龙三爷问:“你怎说厨子不会起来?”鹊生说:“有一次,我跟安安在山上打狐狸回去晚了,那厨子也早就睡了,就没起来做饭给我吃。”
“哈哈……”
龙三爷笑声还不止,那去了的马儿就接着人回来了。头马上无人,还跑在最前面,足中百丈的距离,几个起落就到了龙三爷跟前。龙三你纵身上马,也不再说叫鹊生骑马的事,一挽缰,那马就飞也似的奔了出去,还把后面的马甩了十来丈远。鹊生见龙三爷上马奔走,也抱起安安追了上去,没多几步就超到前面去了。龙三爷见这胖小子抱着个人都比自己这匹千里马跑得还快,一时xìng起,飞身下马与他比起了脚力。那马似乎也起了竞逐之心一般,在两人后面追得更急。
群马带着众人跑得快,那些手里本还亮着的火把早灭了,可这些马儿似乎跑得比先前更畅顺了许多。一时只听得马蹄四溅,轰隆隆一片乱响。
那鹊生跑起来,从来都不遗余力,龙三爷在后面紧追多时也不见再缩短一些距离。转眼五里多的路也尽了,那高耸的洛阳城墙就在眼前,鹊生已等在城门边。龙三爷停住脚步后片刻那匹头马才追了上来,在离他不远处扬起前蹄长长嘶叫几声才转向往龙庆坊马场而去。
龙三爷缓缓向鹊生而去,他走的极慢,是想好好看清楚眼前这个胖小子。可无论怎么看来,鹊生还是那个憨头憨脑的样子,并无多大奇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