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三哼哼冷笑,道:“郭守备听错了,我哪里要调兵一万?我说了我只是和张老哥两个人去!两个人要给你看兵符吗?你好大的面子啊!我年纪轻没本事,你不给我面子也就罢了,连张大人你也不放在眼里了吗?唉可叹啊!可叹张老哥的祖先当年为我定西南征北战,到头来竟然让他的子孙受你这王八蛋的闲气!
张老哥,兄弟实在看不过去了,罢罢罢,咱不要给祖先丢人!兄弟今儿陪着你,咱就不要这个都尉的身份了,你我兄弟就是两个普通的士兵,我们血染沙场便是了!”
说着扯下张沐春头顶官帽往地上一丢,扯着张沐春就赚他自己的软盔是早就没了的,这俩人宝一对,真是没法看了。
手底下一使劲,掐的张沐春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嗓门没他大,身子也比较虚,只能跟着他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郭平潮,你最好烧香希望我和张老哥都死了,都尉之下就是守备最大,等会儿有俩都尉的空缺,说不定你能捞上一个!”
都尉要看守备的脸色行事?他能捞上一个空缺?只有无赖会这样说话,但偏偏这个无赖的身份他得罪不起。郭平潮闻言不由脸色大变,忙道:“二位都尉请息怒,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说蛮族破城,可是各种迹象也没有,所以……”
“好哇,原来你是不信我!”赖三怒道:“老子是什么身份?老子是郡公!蛮族人破城对你的影响大还是对我的影响大?我能撒这个谎吗?我骗你有个屁用!”
“不不不,下官岂敢不相信郡公?只是蛮族破城,这件事未免太匪夷所思……”
赖三怒道:“好个郭守备,真是巧了,固原城破之后,秦守备也说蛮族破城太过匪夷所思,你们真是想到一块去了,秦守备现在还在死囚牢里关押着呢,希望郭守备你的运气比他好!”
“不不不,下官是绝对相信郡公的!只是怕郡公一时被人蒙蔽,误信了谣言,因为城破总有迹象,郡公有一点证据,下官就……”
郭平潮冷汗流了下来,被赖三闹得自己说话也慢慢没了底气,当初固原城破又有谁料到了?固原守兵也有两万人,哪里比他泾州营实力差了。但是大军出动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这个郡公有点二百五,如果他只是听了一点风声就来咋呼,那不成了笑话了吗?
赖三怒道:“好哇,你当我咋呼你呢!你他的是褒姒吗?我说敌人来了能逗你笑一个?
你看我这脖子,不是蛮族射的是老子自己闹着玩自己划破的?这不是证据吗?不是蛮族射的谁敢射我?来来来,郭守备英雄了得,你来给我一箭!千万别客气,就照我脖子上瞄准来一箭!别人不敢,不过我觉得郭守备或许是敢的!只要你射我一箭,这证据自然就当不得证据了!”
郭平潮哪里敢射他一箭,不由面色涨的通红,连连赔礼道歉。
这活还真的只有赖三能做的了,如果来的是景迟,那他只有杀官造反一条路可走了。景迟绝对没有赖三这种说哭就能嚎啕大哭的本事,恐怕就是砍他一刀他也哭不出来。更没有郡公这样厚逾城墙的脸皮。便是编一个缜密的谎话人家都未必听他的,可是赖三根本不用仔细去编,光凭一通胡闹,别人就不敢拿他这个郡公怎么样。
赖三又胡搅蛮缠和郭平潮说了两句,便转向张沐春大声哭叫起来,句句将两人处境连在一起,说的好像两人目标一致,都是忠肝义胆的豪杰一般。
首先,他知道说话管用的人是张沐春,其实,郭平潮明显比张沐春精明很多,张沐春他声音一高就昏头,郭平潮却得连吓唬带威胁才退让,而且看得出,只是退让,脑子没糊涂。赖三略一判断,就知道谁更容易得手了。
“张老哥,当兵的都命苦,咱俩更是苦上加苦,泾州都被蛮族攻破了咱们要是还不出兵,回头就算蛮族人不杀了我们,也是全家死光的罪名,咱带不走泾州营,就自己去吧!好歹能给媳妇孩子留点抚恤!”
张沐春被他一提醒,也想起这件事若是真的,不出兵那就是九族同诛杀的死罪,心中不免也有些慌。
郭平潮眉头紧皱,郡公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让他立即出兵。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破绽百出,若是换一个人,一顿军棍打出去便是,但这位可是致果都尉,是郡公!两位都尉掌握着整个定西的兵权,便是自己不同意其实他也有权利调动泾州营。而且本着人死为大的原则,致果、勇毅两位将军的排位是致果在前的,他的话搁哪儿有有些分量的。
虽然赖三底气十足的哭叫也一样闹的他脑瓜仁疼,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他大体对事态有了判断。
据他分析,城中是有了些突发情况,是不是蛮族倒不一定,但是有个骚乱是应该没错的。但既然景迟那三千训练时间不长的偏军能顶得住,说明对手没太大的能力。郭平潮和其他带兵的人一样,对景迟那从各个部队抽调出来专门捣乱士兵组成的偏军不大看得起,所以对景迟军的战力估计低了不少。
而且郭平潮对赖三这个二百五都尉那也是一万个不心服,一个领军三万的守备若是能对赖三这样什么也不会,光凭运气空降来一下竟然坐到他头上当长官的人心腹才叫奇怪!说句只能在心里说的话,便是那个快胖死了的勇毅都尉他也不服,只是人家的身份是祖先给挣下来的,谁让他郭家祖宗没那么争气,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倒也说得通,这位致果都尉可就凭什么了?还有脸一口一个他祖先英勇无敌,他祖先和致果将军一点关系也没有好不好?
在他看来,郡公没经过什么大事,见到一点小小的交手,看到死伤便慌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要先临阵脱逃,所以借着来搬救兵的名义离开战场。如果泾州营出兵配合他一下,镇压下来骚乱,他奔波求援的举动该算大功一件,临阵丢下士兵的事情也就不会有人提起了,所以他才如此努力要自己出兵。
赖三说的越是破绽百出语焉不详,郭平潮越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既然认定了这件事的性质,郭平潮便在心中有了对策。
致果都尉这样坚持,自己出兵了,那只是遵从军令,就算虚惊一场又关他什么事?致果都尉为了面子一定会把事情往大了说,他也能分点军功来,何乐不为?不遵从那可就麻烦多多,毕竟这位二百五也算他顶头上司,能当上守备的军官肯定也不殊会打仗的武夫,至少得罪顶头上司这种事他知道是不行的。
这样一想,虽然并不相信赖三所言,但他也倾向于出兵,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看看勇毅都尉的意思,有他命令那就丝毫没有自己的责任了。
于是施礼道:“郡公别急,容我和都……和张大人商议一下。”未免误会,就不叫张沐春都尉大人了。
赖三也知道这件事他们必定要商议一下才行,于是一摸脸,道:“你们商议吧,一炷香时间还不出来,直接给我收尸就行了。”
郭平潮忙道:“不会不会,片刻就好。”说着和张沐春匆匆走到一爆将自己的推断和他说了一下。
张沐春根本不懂军事,但是他挺信任郭平潮的能力,听他这样说,又问:“不会有危险吗?”
郭平潮谨慎的道:“如果没有意外,就是走个过场。”
“那……需要多久时间?”
“不知道,不会超过今夜吧。”
张沐春见他赞成出兵,伸手不由自主摸摸怀中穆延陵的密令,还有两日,时间上是完全可以的,不会耽搁太史大人的事,于是咬咬牙,道:“那就……赶紧出兵吧!”
再不出兵,他感觉自己胳膊上就要少一块肉了!这位郡公掐人怎地这么狠?比他那最受宠爱最爱掐人的四姨太手还黑!
还好时间来得及,这一点十分重要,他同意出兵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怕今儿得罪了赖三,若是他豁出来闹,会影响两天后太史大人交代的事情,不如今儿只走个过场,将他安抚住了了事。
赖三是今天来调兵,若数两日,便是蛮族打到鼻子底下他也不会出兵,他这个人心眼转的不快,跟赖三压根不在一个级别上,但是对于穆延陵的命令却十分死心眼的执行,若是两日以后,那想要他出兵别说赖三来,便是越天意来也没用,除非是定西王复生他才可能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