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极见他神色,便知那人定是当地一霸,便道:“怎么官府不管他吗?”店小二道:“哎,他老子就是本地的最高统治者——刘大人啊!又有谁管得着他?”顿了顿,又道:“客官,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四人点了点头,店小二又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一带啊,有好多强人,我们这些老百姓啊分别把他们称为‘官二代’、‘富二代’、‘武二代’,这三个‘二代’呢,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薛梦瑶插嘴道:“二代?”店小二道:“就是那些长一辈的很有权势、财富、和武力的公子哥们。那‘官二代’就是指长一辈的是官宦的贵公子,‘富二代’就是老子很有钱的,‘武二代’就是他父亲是武功高强的武师。对了,刚刚那个贵公子就是我们这儿典型的‘官二代’。”说到此处,不禁谨慎地向四周扫视一圈,深怕隔墙有耳。又道:“那‘武二代’的典型是远近闻名的单公子,那‘富二代’的典型代表便是沙公子啦!哎!这三个‘二代’级别的人物,那可真是害惨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对我们不是剥削、就是殴打。刚刚那个贵公子,每次到我们酒楼吃饭,都不结账,总是给我们写个白条什么的,说是到年终再来一起结账。前年年终的时候,他说等到去年年终一起结账。可是等到去年年终的时候呢!他又说等到今年的年终一起结账。我看啊,他是想就这样赖下去了!”说着摇头叹息,甚是悲伤,却不见怒色,想是被压迫的麻木了。
“那你们干嘛不告到国都?”是武则胜开口了。店小二道:“客官啊!那官官相卫,您又不是不知道的!况且那些人家,哪一个在国都那面没有关系后门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别说告状,就算是想走到国都,都只怕被他们的人给半路拦下来了啊!怎么告啊?”
那掌柜的突然走过来,道:“阿福,怎么今天这么多嘴了?还不去干活?”那个叫做阿福的店小二连声应诺,便猫着腰走开了。掌柜的却走了过来,陪笑道:“四位客官,那小子多嘴了,还请你们别放在心上。”
赵胜心想:那是我们先问他的,他才说的,又怎么能怪他呢?刚要开口为那店小二辩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阵“叮铃铃叮铃铃”的铃响。众人放眼看去,只见门外一个少年公子,服饰华贵,骑着一匹白马,马上吊着两个铃铛,缓缓从酒楼门前经过。那匹白马的马镫是黄金铸造的,璀璨耀眼,马鞍上的皮革却是名贵的貂皮,甚至连那马嚼子也非普通金属所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甚是名贵。
徐元极道:“掌柜的,如果我没猜错,那人估计就是你们这儿的‘富二代’吧?”那掌柜的点了点头,不愿多言。徐元极便道:“放心吧,老兄,我们不会放在心上的。”掌柜的听了,便舒心地笑了出来,忙谢道:“多谢大侠!多谢大侠!”说完就哈腰走开了。
赵胜不解,问道:“二师兄,什么不会放在心上?”徐元极微微一笑,道:“薛师妹,你猜猜看?”薛梦瑶想了会,才道:“刚刚那掌柜的,说那店小二多嘴,又说了一句‘还请你们别放在心上’,估计二师兄你所指的就是这句话吧!”徐元极笑道:“不错啊,那掌柜的是在说,让我们别把那店小二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其实就是不想我们去‘惹事生非’,以免给他这酒楼平添麻烦。”薛梦瑶又道:“嗯,那掌柜的看我们四人打扮,就知道我们是侠义之人,必定会打抱不平,这样一来势必会影响他们的生意的。”赵胜这才恍然大悟。
薛梦瑶偷眼看了看武则胜,只见他低头饮酒,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道:“大……大师兄,你说我们是出手还是不出手呢?”武则胜抬起头来,却看向徐元极,道:“二弟,你说呢?”徐元极道:“当然不能视而不见。”又悄声道:“但是要等到晚上才能行事。”
傍晚时分,徐元极让赵胜去将那店小二叫来,赵胜依言行事,把那店小二领了来。到得房中,薛梦瑶拿出了一锭银子,直把那店小二看的两眼发直,馋涎欲滴,便道:“想要这锭银子,待会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那店小二拼命点头。徐元极道:“还有一事。”店小二看向他,眼神中似乎在说:无论有多少件事情,我都答应。便听得徐元极说道:“我们问你话的事情,就不要对你们那位掌柜的提起。”店小二点头答应。
原来那所谓的“二代”,并不只有三个人,而是对某一群人的统称,此处自不必多言。而他们之中,又有三个突出代表。其中一人便是今日在酒楼上行凶的“官二代”。而另一个“富二代”,说也巧合,正是今日路过酒楼的那个骑马公子。而另一个“武二代”,四人自是不曾得见,却听那店小二说,此人最为厉害,其父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武学宗师。
听到此节,四人连忙问道:“是谁?什么门派的?”店小二神色兮兮地道:“客官,可别怪我多嘴,你们最好还是别惹这位‘武二代’,他父亲很厉害的!”武则胜冷冷地道:“我们的事,你不要多管,只管回答我们的问题。”那店小二碰了个钉子,便道:“那‘武二代’单公子的父亲,便是当今江湖上大名鼎鼎,武林中武功排行第九的单庆。”徐元极一惊,道:“难道是那人称‘鬼门神枪’的单庆?”店小二连道:“对!对!就是他!”
“鬼门神枪”单庆,在当年武林大会上,以一柄长枪,博得“天下第一枪”“武林排名第九”的美誉,又因其枪法鬼神莫测,是以人送外号“鬼门神枪”。
徐元极叹道:“这单庆排名犹在我们师傅之上,可不好惹。”武则胜却道:“他多行不义,惹不起也要惹。”
店小二却道:“客官,你们弄错了,单庆单老英雄倒没做什么恶。他是个大好人,宅心仁厚的。只不过是他儿子蛮横不讲理罢了。”赵胜道:“那这位单老英雄怎么也不好好管教他儿子呢?”店小二道:“怎么会不管呢?哎,也只怪那单老英雄中年得子,小时候把儿子给惯坏了,长大了,就管不回来了。”叹了口气,又道:“哎,去年冬天,小人有一个亲戚来看我,结果路上不小心得罪了那单公子,结果被他一掌拍死了。”说到这,眼睛里面泪珠滚滚,满脸委屈,又道:“客官,你说我能怎么办呢?后来,那单老英雄得知此事,虽说大为恼怒,但那单公子究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又怎么能让他以命抵命呢?这不,赔了点银子,就算完事了。而那刘大人给他们单家面子,也没管。”
赵胜忽道:“那位单公子从那以后,还有伤过人命吗?”店小二道:“那次以后,单公子确实收敛了点,但仍旧横行霸道,欺压百姓,还强占人家黄花闺女。哎,当真是——”赵胜截断他的话,道:“给了他一次自新的机会,他还是这般不学好,当真是要教训教训他,才能让他痛改前非了。”又问道:“他们单家在哪?”店小二告诉了他们地址,又把另外两个“二代”的住址也说了,便揣着银子匆忙离开了。
徐元极道:“大师兄,待会动手的时候,千万要手下留情,就像六弟所说的,只是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以后不敢作威作福即可。”徐元极之所以告诫武则胜不要伤人性命,其实是怕惹祸上身。而赵胜却是不同,他的心理似乎有着一种佛家慈悲为怀的思想,很小的时候,他就认为,杀了一个坏人和感化一个坏人让他变成好人,当然是后者最为妥当理智。所以,当他面对奄奄一息的曹满文时,才会那般想饶他一命。
武则胜听了徐元极的嘱咐,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接着又道:“那我先回房换身衣服,待会再行动。”说完便回自己房间去了。徐元极见他走远,便道:“薛师妹,我这大师兄一生嫉恶如仇,恐怕到时候动起手来,他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到时候请你再劝他一劝。”薛梦瑶疑惑道:“我劝他?他会听我的吗?”
其实徐元极虽然行动不便,眼睛倒是雪亮的很,这几天便已经瞧出来武则胜似乎隐隐地对薛梦瑶颇有好感,是以才这么说。但是赵胜在此,徐元极可不知道他也已经知道此事,所以就不便说什么大师兄喜欢你薛梦瑶之类的话语,只是说道:“应该会的。”薛梦瑶却是仍旧一脸茫然。
当下武则胜、赵胜、薛梦瑶三人换了一套黑色衣衫,以便行事。而徐元极武功尽失,便卧于房中,静候佳音。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三人便已归来,齐聚于徐元极房中。徐元极颇感惊讶,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胜道:“我们找了一大圈,在那三个人的家中翻了个天,都没有见到那几位公子哥们的影子。后来,又抓住管家、奴仆什么的一一逼问,可谁知——”说着叹了一口气。薛梦瑶就接着讲了下去:“可谁知那些管家、奴仆说什么他们的公子爷竟然失踪了!起初我们还不相信,心想就算是那个‘官二代’‘富二代’被掳走了,难道那‘鬼门神枪’单老爷子的儿子也会被人掳走了?单老爷子武功盖世,怎么会让人家掳走自己的儿子呢?”说着,脸上尽是不解之色,忽道:“胜儿,你再接着讲下去。”
当时薛梦瑶和赵胜相约,有人在的时候,就依然以师姐、师弟相称,在没人的时候,才以姐姐、胜儿相称。而这当口,薛梦瑶却说顺了口,“胜儿”两字破口而出,不禁脸上一阵紧蹙,本以为武则胜、徐元极会大加追问,可谁知两人陷入沉思,竟丝毫没有注意;当下看向赵胜,只见他一张连微有羞色,不禁偷笑出来。
赵胜刚刚也是一阵紧张羞赧,后见两位师哥并没有注意,便道:“后来,我们就在屋顶偷听那单庆单老爷子的说话。果然,他儿子真的被人掳去了!而且还是在他单府中、在他单老爷子眼皮底下被人掳去的。”徐元极道:“江湖上竟然有人能在单家掳去了单公子,当真是匪夷所思。”
赵胜又道:“我又在房顶上偷听那单老爷子问那些服侍单公子的仆人们,问他们当时有没有听见什么异样的声音,结果那些仆人都说丝毫没有听见一丁点动静。”徐元极奇道:“我听说那单公子虽然人品不佳,但是功夫却是不坏,怎么被人掳去了,竟然连呼救都没有发出一声?”又朝向武则胜,问道:“大师兄,你说江湖上能有这样功力的人,会有几个?”
武则胜也不看向徐元极,便道:“不会超过十个。”徐元极点了点头,道:“当年武林大会,冠绝群雄的诸葛嵩阳诸葛盟主,人称天下第一,算是一个。排名第二的古剑派掌门人‘霸三天’李子木,也算是一个。我们箭门宗掌门师伯尉迟公,江湖排名第三,自然也在其中。而其后是已死的曹满文,再后面便是那排名第五的点苍派掌门人柳剑云了,再后面便是排行第七的曹景行曹师伯和第八的白马寺玄善大师了。这样一算,已经是六位了——”刚要说下去,就听见赵胜提醒道:“二师兄,刚刚你把那排名第六的前辈漏掉了。”徐元极道:“那人已经入了邪魔外道,不提他也罢。况且以他‘作恶必留名’的性格,自然不会悄无声息地就将人掳走。”
赵胜“哦“了一声,实是难以想象天下间竟有如此猖狂之人,每次作恶竟还要留下自己的姓名,真是骇人听闻。又听见徐元极道:“刚刚我提到的那几位高手,其中诸葛前辈、尉迟师伯、曹师伯、玄善大师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的,而且那玄善大师早已不问江湖之事,传位于师弟玄慧大师,自己一心念佛。剩下来的古剑派掌门人李子木,点苍派掌门人柳剑云,这二人虽然行事古怪,但也不会自失江湖大派掌门人的身份,去做那偷掳盗窃之事。”说到此处,沉吟半晌,又道:“但是当年武林大会,并不是江湖上每一位好手都有参加,定然会有不少奇人异士,不慕虚名,或归于田间、或隐于闹市的。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事错过。大师兄,以你所知,除了那些榜上有名的高手之外,还会有谁呢?”
武则胜闭起眼睛,想了一会,道:“邪神教主段青魂,伸合剑主尹莫哭,还有柳若怀的四弟子林樽就。”徐元极道:“这些人中,恐怕只有段青魂嫌疑最大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单公子掳去呢?而且他也是一教之主,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说罢,四人一般的深思不语。
只有房间的那支蜡烛,火苗儿微微地颤抖着,应和着门外虫鸣唧唧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