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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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仍在有条不紊地继续。在座的恨不得多长出一个脑袋来,一要聚精会神地听人家发言,二要挖空心事准备对铂真是做人难啊。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哈连长针对木脑壳的话说了句违心的话——我们领导与大家一视同仁,同样也不能吃夹份嘛!还没等木脑壳辩驳丁大脚先说为快,他和颜悦色,慢条斯理:我同意小穆同志的意见!哈连长和殷指导员,身先士卒,废寝忘食,带领我们全连广大革命职工抓革命促生产。每天不知有多少革命工作等待他俩去做,不说日理万机,“日理百机”行么?讲比贡献,我用党籍打包票,我们连数这两个一二把手贡献最大。你们说,全连百把两百人中,还有谁的贡献比他们两个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他俩不长工资,不但我不答应,而且我们铸锻连全体革命职工都坚决不答应!

  ??东方不是省油的灯。突然间想到食堂会餐时,十来人围一桌,盯着菜肴不好意思出手。一般是先给坐在旁边的人夹一筷子,来而不往非礼也,此人马上就一定会回敬一箸。这一招与吹捧别人就是抬高自己有异曲同工之效,达到了既体面又实惠的效果。东方当然不甘落后,搁下笔,手按着记录本:我举双手赞成小穆和大觉的意见!马列主义的原则就是灵活运用,生搬硬套怎么能行呢?毛主席不是教导我们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吗?所谓策略,就是谋略嘛!因此,吃不吃夹份,要具问题体具体分析,区别对待,不能一概而论。比贡献讲按劳取酬,就哈连长和殷指导员的贡献是不能用夹份来计算的!他们得到的要比这夹份多得多的待遇!我看,您们两位领导再不要谦让了,把应该归您们自己的那份拿到的手,群众是心甘情愿的。

  ??哈连长见大局已定,掏出烟,洒了个满铺。他吐着烟雾,装出一付无可奈何样子:我看你们几个同一个调子,像先商量好了的!我也没有办法呀,群众呼声嘛!毛主席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则往往是幼稚可笑的。的确一点也不假,群众眼睛就是雪亮的。这个事,我们只好少数服从多数呗,个人意见嘛,只好保留罗!

  ??哈连长说完把烟塞进嘴里,掌烟的手捂着下巴抽了一阵烟。心想,人家都这样抬举我,我不能无动于衷哇!多少也要表示一下,才对得起观众呀!透过烟幕,他那张巧嘴终于张开了,其他同志迫切期待的话随着一股烟雾飘拂传来: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们这个无产阶级坚强的战斗堡垒,光靠我和老殷唱独角戏是不行的!成绩的取得,是与在座的密切配合和大力支持分不开的嘛!因此,我提议小穆同志、大觉同志、东方同志,他们这次每人都长一级工资……

  ??关键问题解决了,其他的公事公办丝毫不含糊,一一顺理成章迎刃而解。指导员看了记录,数了名单,56名,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既符合加工资指标又给厂里留有充分余地。他靠着椅子抱着小肚子拍板道:我看,经过多次民主集中,这个名单就基本上定了。为了安定民心,让三分之二的同志们心悦诚服。确切地说已没有三分之二的人了。第一次长工资是54人,这次长工资有56人,扣除两次都长工资的,一共是99人。也就是说剩下的只占全连的一半,如果把其中10个有政治问题的撇开,剩下的就更少了。我们准备将近几年的考勤公布于众,重点针对剩下的这部份同志,迟到早退病事假旷工各达多少的自动取消加工资资格,给一个定量的考核标准。让数据说话,这就是科学管理嘛!我们正在作手抓这项细致的工作。

  ??东方大惑不解,焦急如焚地插道:糟了!我们的原始记录都没保存?怎么办呢?哈连长露出诧异的神色,用白眼扫了一眼东方:我看你这个人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死板呢?人是活的东西是甩的,难道一个活人被尿憋死不成?木脑壳每次都拍到点子上。他见缝插针,乘机点头哈腰地拍了又拍:到底是领导呵,水平就是高嘛!每一步都总是比我们当兵的不知要高多少筹哩!

  ??第二次调工资,终于一锤定音,百分之三十的人喜出望外,几回回梦中笑醒,其余的八百个不耐烦,泪花往肚子里流。东方上午给郝汉山作了半天工作。下午上班,他的嘴巴仍然翘得老高足以挂得住一瓶酱油。哈连长蹑手蹑脚走来,拍着老郝的肩膀说:郝师傅,您还有情绪呀?怎么不进油盐呢?我跟您说呀,我还是那句话,要看远点,不能只看见鼻尖一点!我盲人阶级,共产党员,是最大公无私的嘛,怎么斤斤计较这点得失呢?您一个老工人,又是一个老党员,受了党和毛主席这么多年的培养教育,哪次运动,您不是走在前?不要为十几块钱同组织闹别扭,误了自己锦绣前程哩!班里几十双眼睛都看着你您,您是表率您是领头雁呐!

  ??哈连长给老郝装上烟,自己也叼着:郝师傅,您是个老同志,应该见困难就上见荣誉就让嘛!这么多年来,哪次评模评先,少了您郝汉山呐?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也不能包办代替呀!您能和指导员比贡献吗?人家日理百机,您充其量不过日理一机罢了。您能和木脑壳比贡献吗?人家每两天写篇广播稿,报道全连抓革命促生产的丰功伟绩。您也知道,干革命靠两杆子,一是杆子,一是笔杆子。您提得起笔么?再说东方嘛,虽说吃了个夹份,是政策允许呀!人家成天做思想工作,你的生产才上得去嘛!再说您的工资在整个车间已经算高工资了,再加一级,越来越比别人多,这怎么行呢?我们搞社会主义就是消灭三大差别嘛,消灭贫富不均嘛……至于您的贡献,领导看到眼里,记在心里,组织上是不会忘记您的!明年若有加工资指标,我敢用党籍担保,组织上一定先考虑您。到时给您也长一级,就扯平了,您也是吃夹份嘛!这和排队割肉一样,虽说都有计划票,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嘛!郝师傅,我这样说,行么?

  ??到底是领导水平脯哈连长翻过去翻过来一套大道理外加形象化的比喻真是掷地有声天衣无缝。郝汉山无奈,口服心不服,泪水只好悄悄往肚子里流。他揉了揉眼睛,把烟蒂抛出去,将披搭在背上的破棉袄一把扯下来朝条椅上一甩,捡起手套拍了拍,放开嗓子大呼一声:伙计们,打铁了!

  ??随这声令下,几个庞然大物敞开喉咙像叫驴子一样嘶叫起来。炉门拉开,蘑菇状浓烟抱着火团直往上冲,升到顶棚被天花板反弹下来像暴风雨前奏的黑云四处翻滚。随着一阵吆喝,雷厉风行的铁匠们七手八把烧得刺眼的钢坨抬上砧子。庞然大物轰隆轰隆喘着粗气,锤杆霹雳闪电般捶打着。炉中发白的钢铁窜着钢花,焦急地盼望登上砧子挨打的那一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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