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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爱闲聊的围拢来，气氛马上活跃起来。第一个沉不住气的是碗娃，叼着烟笑道：好划得来哟！我昨天用20斤粮票换了一把折叠伞。在哪里换的呀？云霞路自由市场！
??铁嘴不屑一顾，挥着手冷笑道：这有什么划得来哟！现在到处都换得到。挑着担子换东西的比比皆是，他们大街小巷窜，你想换什么有什么，有碗、酒精炉、火锅炉、热水瓶、塑料盆……星期天，我在家门口换了一把钢精炊壶。土八路问道：多少粮票？铁嘴笑道：30公分的大炊壶，30斤粮票！是省粮票还是市粮票？当然是南津市粮票！若是省粮票，20斤就换得到！郝铁匠推测断定：那么全国粮票更值钱啰！土八路甩手嘲笑道：还用你说！拿着全国粮票，全国通行无阻，里面还包含油票，当然值钱些！铁嘴似乎有些先知先觉，断言道：看这个形势，粮票迟早要自动作废！郝铁匠思想还有些保守，争辩道：怎么可能呢？粮食是战备物资，一敞开岂不乱套？铁嘴反驳道：你说哪一项生活物资不是战备物资？现在布票作废了，肉票作废了……物资丰富了，计划票当然自动退出嘛！
??土八路赞同道：四川现千百万猪头落地，那么多猪肉，他们怎么吃得完？每天四川下来的船，给我们南津运来堆积如山的猪肉。南津的个体户批发了上市，比肉食品公司卖得便宜。我们当然要买个体户的，肉票放到家里就自动作废了嘛！我看铁嘴说得对，粮票迟早也要作废！郝铁匠甘拜下风，笑道：看来，家里的粮票要早点处理掉。多换点东西方总比变成一张废纸强嘛！
??铁嘴正儿八经地说：如今改革开放，真的什么都搞活了！现在还有收购国库券的！郝铁匠附和道：是的！我们家属区经常有人收购国库券。最先是悄悄进行，后来明目张胆地叫唤。铁嘴道：开先换得好便宜啊！拾块钱一张的国库券，只给八块钱。土八路更正道：现在涨价了！九块。讨价还价，拾块也有之！铁嘴道：就是拾块换拾块钱一张的国库券，人家仍然要赚钱！关键是我们这些人没钱，存几年到期去银行兑换，利息相当高啊！若等钱花，按一比一的兑换，可以说不赚不赔！黑子带些抵触情绪插道：这几年，每年都给我们分配几十块钱认购。我手中存的国库券，有两百多块了！若按一比一的兑换，我就要去换！铁嘴对他说道：好换得很！每天都有叫唤收购国库券的。星期天，只要你留意，准能撞上！
??东方袖手摇拢来，搭讪了几句。他见话不投机冷了场，马上调换了一个新话题引起了众人特别关注。他掉转头朝四周瞟了一眼，挤在条椅中坐下，曲指虚掩嘴，神秘兮兮地说：孙俚又犯老毛病了哩！有啥好新闻罗？在座的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大家都以东方为中心围拢来，他正襟危坐，神采飞扬地说：说来话长！厂里刚分来几个大学生，正赶上重视知识尊重人材，成了全厂的稀世之宝。好多姑娘盯着他们哟！其中一个叫胡达，小伙子长得很帅，海运学院轮机系的。来厂后分到轮机车间实习，由葛大个当师傅带他。这时刚来不久的康康插道：哪个葛大个？婆婆抢先答道：葛大个，你就不认识？我们班孙俚的男人！东方接着往下说：胡达来车间不久，给他穿针引线做媒的红娘络绎不绝，听说他看中了一个漂亮的护士。她就在厂医务室。土八路插道：医务室好几个长得伶俏，到底是哪个？这个我不讲，捅出娄子，我脱不了爪爪！
??停了停，东方继续摆道：胡达与师傅关系非常好，葛大个经常带他到家里玩。说也怪，孙俚对胡达相当殷勤，初次见面就埋下了隐患。一回生二回熟。有时老公不在家，胡达独自闯入，同样受到孙俚热情款待。胡达独去的次数多了，他们之间的交往就变味了。后来他俩经常偷偷约会，出入舞厅。黑子大惑不解：这年龄相差太悬殊呀！郝铁匠笑道：女大三，抱金砖！炮儿挤眉弄眼：岂止大三，我看大三个三也有之！铁嘴冷嘲热讽：这是忘年交！人家小青年追求的是成熟女性。孙俚长得好，加上几分打扮就更出众了！土八路嘻嘻哈哈做了鬼脸：你莫非被她也迷上了啊！铁嘴眼一横，回了一句：我才不像你，总是围着她献殷勤！东方沉不住气，排除七嘴八舌干扰：有个星期天他们掉底子了！周围安静下来，一群人都伸长脖子倾听结果，像学生等待老师通报考试分数似的。东方眼珠一转：他们在西山公园林子里搞“板眼”时被人抓了个正。说孙俚专门穿条长裙子，图方便，短裤衩就不穿！周围一片啧啧鄙视谴责声。
??郝铁匠好似事后诸葛亮，接着说道：听说事情捅穿后，周围人都劝胡达，不要这样糟蹋自己了，他不进油盐！东方补充说：是的！听说小护士已经与他分手了。现在又不是往常，可以随便拉出来批斗。周瑜打黄盖，一家愿打，一家愿挨，两厢两愿。现在只能用道德规范，采取自我约束。
??故事引发了人们深思，陷入沉默之中。冷场了好一阵，土八路猛地跳出来：这个我早知道，只是没说而已。胡达现在名声扫地，处境尴尬。他不想在厂里呆下去，准备到深圳去重新开始。东方诧异问道：你听谁说的？孙俚！大家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土八路，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铁嘴反应灵光，冲着土八路讥笑道：想不到你也有第一手情报呀！小心栽进去填空啊！接下来是哄堂大笑。土八路洋洋自得：我心甘情愿！说完又是一阵傻笑。
??哈主任叼着烟摇来问大家谈的啥新闻，猴孙马上对他嘀咕了一会儿。他叼着烟对大伙道：这已经是旧闻了！大家一听，围拢来。有人给让了位子，哈主任坐下：小孙这次被人骗了！猴孙给老哈装了烟，他用烟蒂接上气：她在市里新开张的不夜城舞厅结识了一个舞伴，跳得很投入。这个老几已是五十的人了，南方口音，出手大方，好吃好喝招待她。第三天晚上就把小孙引到南津宾馆，开了包间。一起住了三晚上，这个老几说以后来接她。第二天屁股一拍就溜了。小孙很后悔，说太便宜他了。还好，小孙上星期收一张二百元的汇款单，说是补偿……
??这时有人高喊锻工班的领工资，撩拨人心的闲话才暂时画上休止符。车间办公室孟琳捧着一沓工资本走到郝铁匠面前，微笑道：郝师傅，这是你们班的工资。发完后把本子交财务科！说罢把工资本交给他，似乎想起件重要事，叮嘱道：都要签字呵！说完才笑盈盈地离开。郝铁匠抱着工资本扯着嗓子喊来猴孙，吩咐他去分发。大家都围着猴孙领工资。
??婆婆第一个拿到工资，点着钞票惊呼道：怎么这个月又有20块钱国库券？吃饭的钱就没有了！猴孙显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赶快签字！这又不是我分的，是厂财务科统一分配的。每人都不例外，都要认购20块钱！
??果然每人工资袋中都扣了20块钱买国库券。一些人郁郁不乐，借机发牢骚。黑子把20块钱国库券捏在手里抖着，气冲冲：经常不商量就从工资中扣，这一连三个月扣了60块了！这打算扣到何年何月呀？疤子拍打着空气，说得更离谱了：认购国库券就讲平等，加工资分房子就比贡献大小职位高低。为什么觉悟高的不多认购些？当官的不多认购些？他俩说了许多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话，虽然发牢骚不解决实际问题但是总算出了一口怨气，人们也像阿Q一样，真的是一种自我调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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