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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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子墨喝完药又吃了一点儿粥,白苏才问他:"你是怎么受伤的,那可是鸠毒,稍有不慎便是要命的,是不是和最近城东的动静有什么关系?"

  唐子墨目色一冷:"现在是在骨眼上,城西动荡,我手里攒了些东西对他们不利,所以有人动了杀心,不过出门之后,我受伤的事对谁都不要提起。"

  白苏依旧觉得奇怪又问:"你一个商人,和朝中之人怎会有这样深的仇呢,况唐将军皇恩正眷,谁的胆子这样大对唐家人下手呢。"

  唐子墨却冷声道:"皇恩?怕是要不得。"

  白苏没料到他讲这样的话,对于帝王寻常人不该是歌功颂德,唯恐马屁不及的吗,少有人觉出朝赐你财物,午赐你宅院,暮赐你美女的人说不定何时便赐你一死,少有人能不醉心于天子的夸奖,去注意语中带回钩的暗器同金銮殿不露神色的檐角。她隐约觉得唐子墨对此却是有超乎常人感恩戴德的痛恨,便不深问下去,唯恐激他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来。

  白苏点点头望着他,问道:"到底是谁下的手?"眼中是带了恨意的认真。

  唐子墨却用没有受伤的一只胳膊揽她过来,低低的声音带了魅惑的笑意:"怎么,你要帮我报仇吗?"

  白苏回头很郑重地望他,然后说:"是。"

  唐子墨倒是掩了笑意揉揉她的软软的发尾道:"我不想你扯进来,这事我会解决的。嗯?"

  白苏也并不在追问,盯着他的伤口似乎看得很仔细,静了一会儿,只道:"也许,我不想独善其身呢?"

  唐子墨看她的眼睛,泛泛透亮,人说识人先看眼,白苏有双漂亮的眼睛,总叫人心软,他却只还是摇哄她:"乖,不要管这事儿。"

  白苏想,打从巷口相遇的那个晚上,她就从没想过独善其身,而谁伤的他,她也便必不会放过。

  她悄悄在唐子墨枕头底下放了一颗安眠草,他若总睡不实对伤势恢复也并不好,又对他讲:"你今晚就在这儿吧,若是有什么情况我也好知会,躺下来好好睡一觉,毒热发出来就没事儿了。"想一想又问:"你伤口疼不疼?"说完才觉得自己象年过半百的妇人啰啰唆唆地嘱咐,便伸手去提他取余下的几根银针,碰到他裸露在外的肩部的时候才发觉热度骇人,是毒热发了出来,常人于此阶段该是最迷糊的,会呓语甚至出现短暂的昏睡,温度上来讲,唐子墨的毒热该是发了一阵了,可他明明依旧能同自己谈笑自如,白苏觉得有些莫名的感情涌上来:"你发毒热啦?你怎么总不说呢,那该早些休息的!"说到后来带了些恼意,他总是坚强掩饰,却不晓得往往更叫人雄。

  唐子墨见她要急起来。笑着捏她的脸道:"我少时习武,一般的伤痛并没有太大感觉。"

  白苏却不肯再叫他伤神只忙道:“那你快躺着歇歇啊,你以为是普通的毒嘛,你便是金钢铁股也不能肆意折腾的啊。”看他听话地躺下白苏才往药房去了。

  茯草解毒清热是上乘的药材,通常发热想要缓解最多用荷子叶,哪里奢侈地舍得用茯草,白苏却是取了茯草出来撕成小条浸在凉水里,一会就有沁鼻清爽的味道溢出来,在晚上的寒意里越发清晰,她选一条吸水的巾子连药水一同拿进屋去,唐子墨似乎真的睡着了,他微微侧躺着,眉目平静舒展没有的防备,白苏放下盆来,走到他旁边蹲下去,他总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像玉,触手冰凉,可握久了又显出温润来,白苏探手碰一碰他的额头,依然是惊人的热度,可他面上甚至没有一点儿潮红,还是冷清模样,实在是对比鲜明,矛盾异常。

  屋外头有人走过来,刘妈在外面轻声叫她,白苏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房倩在外头找你。"

  白苏有些奇怪便吩咐道:"我就来,让她在正厅坐一会儿,不要说我这儿有人的事儿。"

  她回身把沾了药水的巾子取出来微微拧一下,很小心的放在唐子墨的额头上,大概是太凉而他身上太烫,放上去的时候他微拧了一下眉头,无意识的畏缩一下。

  白苏进正厅的时候,房倩便迎上来问:"你怎么没回客栈呐?"

  白苏笑起来:"怎么,几日未见就这么想我,大半夜地找过来?"

  房倩倒未与她说笑只低声急道:"你们家唐子墨没什么事儿吧?"

  白苏心下一惊不晓得她何出此言只掩饰故作讶异道:"没有啊,他能有什么事儿?"

  房倩似乎舒一口气,才缓缓告诉她,最近京城不太平,她有一老友在城西顾家为事,今日难得一聚,酒后失言无意谈起顾家视唐子墨为大刺,已请了人定要取他性命。"我一听到就忙回来要告与你,谁晓得你不在客栈我便来了,顾家可不是善类,你可千万提醒唐子墨仔细些啊。"

  白苏面露冷色道:"嗯,我晓得。他有没有讲唐子墨如何同顾家结仇的?"

  "没有细讲,似乎是唐子墨有足叫顾家满门不得善终的把柄呢!我也不懂他们的事儿,只晓得要叫你们一定小心着些。还有你啊,也小心着些,别没轻没重地伤了自己。

  白苏心下感动,对于真心朋友的用心,她从来记在心里。便看着房倩认真道:"谢谢。"

  房倩拍她叫道:"什么话!我得走了刚听见这消息忙赶过来,那边人还没散呢。"

  房倩走后白苏回房的时候仔细想了下,只觉得这城西顾家同唐子墨受伤一事脱不了干系,他也提到是手里攒了些不寻常的证据才叫别人起了杀心,而房倩说来大约也是这个意思,白苏平淡活了这些年,从不曾想过害人,可她又是决计不肯旁人害他,便是定要报这一仇的,不惜代价。

  女子的仇恨,从来长久而更深刻。

  "城西顾家。"她仔细磨牙恶狠狠地吐出这几个字来,她想到唐子墨身上骇人的温度,发黑的毒血,便腾起一种热烈愤怒的冲动烈焰堵在心口,不吐不快。

  回去看他的时候,唐子墨额上的巾子斜斜地掉了下来,白苏取过来那巾子已叫他灼人的热度捂得温热了,他身上的温度却已经明显退下来了,白苏重新浸了药水,因怕太冷又叫他不舒服,便先用手捂热一点儿才放上去,她便默默趴在床边上歇一会儿,怕他毒热又发上来便要时不时地替他换巾子。

  近来白苏觉着自己越发地入戏了,给唐子墨喝那一碗药后叫他情根深种,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愈发沉溺于柔情与蜜意之间,于初时的惶恐,常常唯恐他觉察端倪两人从此撕破脸,并觉得羞耻于以药控情的卑劣,到今日的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只想长久地占据他身侧的位置,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碗梗于心头道药了,很久没有担心,很久没有羞愧,只真把这一切当作普通快活的恋爱,她不晓得是唐子墨真但好,还是自己变得愈发与贪婪了。

  唐子墨第二日醒得很早,天色还昏昏的暗着,睁眼却只觉得很清醒精神,一点儿没有就会醒来的混沌与头痛,大约是很久没有这样沉地睡过了,身上也不觉得惹得烧人,他觉着额头上搭着什么,触手是温热潮湿的一块巾子指尖还残有清凉的味道,刚撑了手想往上来一点,便发现了趴在身侧的一团,白苏一夜都迷迷糊糊地,后来实在困的撑不动眼皮,只觉得沉沉地压下来,此刻唐子墨动一动,她便习惯性的起来拿巾子起来去重浸药水,她实在觉着睁不动眼睛,便半闭着朝桌上的盆走过去,又迷迷糊糊的原路走回来,要把巾子重放回他头上的时候,却猛地对上他清明的眼神吓了一大跳啊了一声,又倒抽一口凉气,瞬间清醒过来又忙问他:"吓死我了,你醒啦,觉得怎么样。"

  唐子墨没有答她。只伸手拉她到来,白苏只觉得被塌软的像一团棉花,整个陷下去不愿意起来,唐子墨把被子搭在她身上,同他和衣而躺,又替她把散在额前的碎发拨开来:"我很好,你是不是一夜都在这儿?"

  白苏觉得他手上温度已恢复了常态,又扒上去看他的伤口也不发黑,也隐隐有结痂的趋势才安心。淡淡嗯了一声。

  他就在身侧躺着,那么近那么奢侈的幸福,他真真实实地在自己身爆便忍不住抱住他的腰身满意的闭上眼睛,然后蹭一蹭,他身上依旧是好闻的味道还带了一点儿茯草的药香,唐子墨只觉腰间一团软软的满是难得的温情,宠溺地笑一笑也伸手连她带着被子粗粗裹成一团揽在怀里头,结结实实抱了满怀,心里似乎也是充实安稳的。

  朝阳携万丈光芒拨开重霾的时候,屋里有人才堪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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