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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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陵容深深地陷在了他自己的梦境中。

  在他的梦里,晨光熹微,花草摇曳,一切都回到了最初那宁静美好的日子。

  他坐在院子假山上的七角凉亭里,风吹起发丝扶过面颊,像一只小手酥酥麻麻地弄痒了他的触觉。烟花三月暮春时节,漫天飞花如雨洒落,纷纷扬扬缀满了手中展开的书卷。一排排工整的印刷字体衬着绯红透明的,跳跃成美妙的音律撞进他的眼睑。

  一旁的桃花树下,小女孩笑靥如花,挽起的裤腿露出一双葱白的足踝,在高高的秋千架上来回摇曳晃动。那受家郑伯的老来女,只有八岁——正值生命中最纯澈无暇的年华,毫无顾忌地挥霍着心底的笑意,清脆的笑声成串洒落,恍如坠入玉盘的珍珠。

  每到这个时候,母亲就会端来点心和茶盏,招呼着两个乐不知饥渴的孩子。

  母亲的眼神温柔而宁静,秋水连波中肆溢出满腔柔情。

  空气里传来了低低的吟唱声,轻柔的语调漫溯过神经,带着一种无可抵挡的魔力,直唱的人昏昏欲睡。

  ——是谁在唱歌?

  梦里雪白的少年皱起了秀丽的眉峰。

  ——是了,是母亲在唱歌……每夜每夜他辗转难眠的时候,母亲就会坐在床爆为他一遍遍地唱着舒缓轻柔的催眠曲……多少年下来,这已经渐渐成为了习宫夜里一旦没有了母亲的歌声,他就无法安然入睡。

  梦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变了。

  视野里只剩下一片刺目的血红色,掩盖了画面中所有的色彩。

  母亲慈祥的面容变得狰狞扭曲,暗红色的伤疤覆盖了那张素丽如莲花的脸,干裂的双唇一张一合,带着浓烈的不甘压着嘶哑的声音紧紧上前来扣住他的双肩:“容儿……你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给玉家报仇!你要记住,大熙萧家欠我们的!你要杀了那个人,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最后一切都变得歇斯底里,母亲浑身血淋淋的,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不停地重复着最后的那句话。

  然后在那仿佛魔咒般的声音里,她的头忽然斜斜地歪向一爆随即自肩头滚落,喷出的鲜血犹自带着生前的热度落满了少年雪白的衣襟。

  少年瞬间失控,惊叫着冲上前,却是再也无法抓住任何东西。

  那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生死相依血脉相连的至亲,活生生地在他怀里化作了一摊血雾消散如尘。

  ——要怎么能够原谅?

  少年紧闭着双眼,脸色一片苍白,没有人知道他在自己的梦中看到了什么,唯有一串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自他眼角溢出。

  清泠泠的色彩,投映出绝望而忧伤的气息。

  马车的车轮在外碌碌地滚动,在燕王的命令之下,这辆马车以异于平常的速度快速地驶向燕王府。但即使是这样,车内依旧还是很平稳,感觉不出明显的颠簸。

  燕王萧澈紧张地握着少年的手臂,担心地看着那昏迷着的,痛苦绝望的少年。

  他不明白玉陵容的痛苦由何而来,更不明白为什么在听说了他是当今燕王爷之后他便呕血晕倒,继而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浓烈得让人窒息的绝望。

  ——那是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的,自心底透出的绝望!

  于是当马车一停下来,萧澈便抱起了昏迷中的少年,径直走进内院。一路之上府内的侍卫,婢女,小厮纷纷惊惶地跪下磕头请安。可是却总是在每个人的膝盖都还没来得及触地的时候,那袭紫色的衣衫便已如一阵风般遥遥远去。只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是继续跪下去将头磕完好呢,还是直接站起来拍拍衣上的尘土回去继续各自的工作。

  半柱香后,颤颤巍巍的老太医出现在了燕王的屋子里,替的少年把过脉后,年老的御医跪在萧澈的面前,道:“王爷,玉公子乃是悲伤过度,极怒攻心导致血脉逆转不畅,因而才会呕血昏迷。只要安心静养,开几幅滋补的药调理几日即可痊愈。”

  对于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萧澈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挥挥手让他退下去开药方。

  他在意的是御医方才说的那番话

  ——悲伤过度。

  怎么会悲伤过度?

  萧澈的双眉紧紧地纠结成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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