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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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澈的书房里,旋影俯身跪在主人身前。

  “追上了吗?”

  旋影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萧澈一喜,连忙追问道:“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旋影将头垂下,道:“属下无能,虽然追上了,人却服毒自尽,死了。”

  ——死了?还真是做得不留余地,真是很像那人的作风呢。

  萧澈唇边勾勒起一抹神秘莫测的冷笑,将手中的书卷扔在了桌案上,“罢了……也怪不得你。”闭上眼理了理头脑中纷杂的思绪,忽然睁开眼对跪着的旋影下了一道难以理解的命令,“从今天起,你就片刻不离地贴身保护陵容,我不容许有任何闪失,明白吗?”

  “是。”习惯性地答应了萧澈的命令之后,忠诚的守卫才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七爷自己呢?”如果没记错,萧澈应该只有他这么一个贴身的守卫才对,他保护玉陵容去了,那么谁来保证萧澈的安全?

  “这个你不需要考虑。”萧澈看出了守卫的顾虑,颇带着几分自傲地说道,“别忘了,你的功夫可还是我教出来的,这点自保的能力我总还是有的。我只担心陵容,他可是半点都不懂得保护自己……”

  萧澈说出的话,向来绝无更改的可能,若非看在旋影自幼跟随的情分上,恐怕连后面的那几句解释都不会有。旋影也只能顺从地接受了萧澈的命令。

  旋影正准备退下,大总管冀华却恰好在此时匆匆忙忙地奔了进来,连通报行礼都直接省了,直奔到萧澈面前,抹着大汗用微微发颤的声音禀告道:“爷……大事不好,京中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殿下诱拐梁才人私奔,圣上龙颜大怒,已经罢黜了殿下的太子之位,软禁在掖幽园听候发落!”

  “你说什么?!”萧澈听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他这位长兄,皇长子萧涵,一贯以才名和德名著称,洁身自好,品行端正那是有目共睹的,在百姓之中也有着极高的威望。如果说是他那个好色成性的五哥萧洛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倒是有可能说服他,可是大哥……那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

  冀华也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道:“具体如何奴才也不清楚,只说是前天夜里,禁卫军统领黎炎接到一封密报,上面写着‘今夜子时,太液池旁,有皇子欲携宫人私逃’。后来黎统领带人去蹲守埋伏,却抓到了殿下和最近刚得宠的梁才人,太子妃亲自修书前来请援,想必情况一定是到了极糟糕的地步。”

  不用他说,明眼人仔细一推敲就能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明帝向来倚重他这位皇长子,如果不是闹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说什么也不会将一朝太子说废就废了。

  可是,令萧澈费解的是,若仅仅只是因为如此,明帝应该是暗发一阵雷霆之怒,将太子训斥一番,赐死了梁才人,最多软禁太子几天,然后把那夜参与抓捕的禁军的口全部封上,就此了事。毕竟事关皇家颜面,太子又是初犯,以往更是从未犯过什么大错,没有必要闹得天下皆知,甚至是采取了罢黜太子的举动。

  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萧澈握着拳,瘫坐在座椅上。

  “王爷请先放宽心,幸好四月初就是皇上的五十大寿,依祖制各地藩王都要进京贺寿,王爷若是到了金陵,自然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从中周旋一下也并不是不可能。”冷静下来的冀华显示出了一府总管心思细致婉转的一面。

  冀华说得没错,要想帮助大哥,就必须先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下皆知,他燕王萧澈是太子最忠实的支持宅如今的这场变故,发生得太过巧合。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又是什么人要对付太子……或者说……对付他!

  “冀华,你先派几个安排在京中的线人去稳住太子妃,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让别人抓住任何把柄!”

  “是。”

  “还有,一定要彻查清楚,所谓的太子私拐宫妃是否确有其事,还是有心之人的污蔑构陷!”

  “是。”

  暂时的震惊后,燕王回复了一贯的冷峻睿智,面无表情地下着命令。

  冀华领命退下的同时,旋影也身形一闪,掠向西苑去保护玉陵容。

  等到只剩下萧澈一人的时候,他才颓然无力地闭眼靠在了椅座上。太子萧涵……或者应该先称之为兰王殿下,是众兄弟中唯一和他同母的手足至亲。多少年来大哥一直像父亲一样地呵护着他,替他挡去幼时暗袭而来的种种险恶诡诈。他从小就暗暗发誓,将来也必不移不离地拥护着大哥登上那张受万人敬仰的宝座。为了实践这个诺言,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连他自己都已记不清。

  七岁那年,母妃跟着守宫的侍卫私奔不成而被擒,明帝赐了一幅白绫命其自缢。从此以后,母亲的不贞就成了他们兄弟生命中最大的污点。

  大哥比他争气,琴棋书画,刀剑骑射样样精通,很快便重新得到了父皇的赏识,被册立为太子。他则是顶着燕王的封诰东征西讨,在他眼里,荡平敌寇扩张领土为的并不是那个翻脸无情的父皇,而是为他唯一认定的兄长,大熙王朝将来的继承人。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深深的懊恼吞噬着他的心脏,萧澈难过地叹了口气,开始在脑子里思索着该如何才能够解救他的长兄。

  ————————————————————

  玉陵容又开始觉得迷惑了。

  加上今天,这已经是萧澈连续第九天睡在西苑里了,自从那天把他从阿笙院子外抱回来之后,萧澈就夜夜留宿在他房里。可是又从不侵犯他,最多也只是每天睡前习惯性地抱抱他亲亲他,然后就规规矩矩地抱着他入睡。

  ——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玉陵容当然想不到萧澈夜夜留宿只是因为他一到晚上身子就发冷,纯粹来帮他暖床的。

  不过……今天萧澈的情绪好像不怎么对呢。

  “七哥……你不高兴吗?”看到萧澈反常地在短短一顿饭的时间里发了七次呆,玉陵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萧澈本来也就没什么心情吃饭,听了玉陵容的问话后索性连筷子也扔了。然而面对着那双纯净无辜的眼眸,萧澈藏在心里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算了……何必让他知道朝堂上那些肮脏污浊的东西?他的陵容,只要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他的羽翼下就好。

  宠溺地揉揉少年的脑袋,萧澈复又故技重施地将他拉进了自己怀里。这个动作让少年马上后悔了自己的多嘴,咬着牙又开始捻动着自己的衣角。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心中那个难解的疙瘩,萧澈在他心里,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

  身体挣扎了几下,便被萧澈有力的手臂压制住,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乖……别动了,我只想抱你一会,就一会……好不好?”

  那样轻柔的语气,哀婉得仿佛是一只受了伤的巨兽,睁着水灵灵的大眼无声地哀求哭爽让玉陵容的心瞬间下来,果然乖乖坐在了萧澈怀里不曾再动。

  怀里抱着少年的身体的时候,萧澈的心情也奇迹般地平复了许多。

  这样安静着坐了半晌,萧澈才突然开口,“下个月月初父皇大寿,皇子按照旧例都要进京贺寿。”讲完这些,紫服男子顿了顿,犹豫着问道,“陵容,和我一起去吧?”

  不是:和我一起去吧!

  而是:和我一起去吧?

  ——这是不是说明,萧澈待他,真的是不一样的?

  只是想了一下,少年便点头答应道:“好。”

  萧澈从后面环过双手,紧握住他的两只手掌,然后交叠着完全包住他的肩膀,力度之大,仿佛是要将少年整个人都融化在自己的身体里。

  玉陵容的口张了张,最终还是忍了回去,半个字也没说。他本来想告诉萧澈,他搂得太紧,紧得已经搂痛了他。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脆弱无助是这样强烈地散发着,侵染着他的每一丝血脉,因此他的话到了嘴爆又极其不忍地咽了下去。

  等萧澈意识过来自己的力道似乎有些超过了玉陵容能承受的范围时,少年那双净如白脂的手臂已经被他勒出了好几道瘀痕。萧澈心疼地松开手,懊恼至极的神情好像是一个无意犯错的孩子,拉着玉陵容的手臂反反复复地看,英挺的浓眉纠结成一线挂在额头上。

  “没关系……不疼的……”

  萧澈却还是紧张地翻出了一大堆药膏,什么“紫金续骨散”、“黑玉膏”,尽是千金难求的大内圣药。也不见他有半分心疼,一股脑地全抹在了玉陵容的手臂上。

  熟悉了萧澈的作风以后,玉陵容也不开口劝他,就任由他胡乱地给自己上药。

  末了,萧澈还是觉得不满意,皱着眉问道:“要不要把太医叫来给你瞧一瞧?”

  玉陵容立刻,“不用了……真的不要紧。”

  萧澈这才作罢,但眉宇间的懊恼之色依旧是溢于言表。抱着少年上床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王爷谨慎得好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将玉陵容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

  少年的心口忍不住又隐隐地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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